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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街有棵大槐樹

        2020-10-27 09:38:12劉濤
        雪蓮 2020年9期

        劉濤

        我是一個寫小說的作家。

        作家與其他手藝人沒什么區(qū)別,手藝人經(jīng)常有活干,心情才可以平靜,作家也要持續(xù)不斷地寫作,才能感到充實。一旦大腦空空沒有寫作沖動,就會感到痛苦。我已經(jīng)半年沒動筆了,沒動筆的原因就是大腦像被抽干了水的池塘,一點想法都沒有。這半年來,我生活得六神無主,丟三落四,總覺得自己將要虛度余生,直到碰上了我家早年的鄰居小四兒。

        小四兒是女的,是我老鄰居郭家的四女兒,小四兒的父母平時就“小四兒,小四兒”地喊她。小四兒與我同齡,還是我小學同班同學。小四兒的大名叫郭翠,可沒人喊她的大名,都叫小四兒。

        那是一個晚秋的下午,我從海水浴場游泳歸來,在路上,迎面碰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四兒。我和郭家人多少年沒見過面了,自從二十多年前父母家那條小街拆遷之后,原先的鄰居們各作鳥獸散,誰和誰很難見上面。今天能碰上小四兒,應該算巧合,因為我每天游泳回來都從這里走,從沒碰上過她。我們站下說話,無非說說兩家的兄弟姊妹如何如何,兩家兄弟姊妹的孩子如何如何,頂多再提及幾個老鄰居,然后就客客氣氣告別了。

        小四兒現(xiàn)在日子過得相當不錯,她的兒子是一家私企老板,兒子結婚生子后,她和丈夫一直在兒子家?guī)椭鴰Ш⒆印P∷膬簝煽谧佣际瞧髽I(yè)退休工人,工資雖然不高,但根本花不著,一切開銷都是兒子負責,提及生活,小四兒一臉滿意,連說知足知足很知足,她和丈夫現(xiàn)在吃香的喝辣的,一點心思都沒有。

        和小四兒告別后,我回到家中。坐在電腦桌旁,燃上一支煙,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半個多世紀前父母家的那條小街上。我在那條小街上出生,在那里度過了童年、少年和青年時光,只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那條小街拆遷我才搬離別處,以后的二十多年間,我又搬家好幾次,和記憶中的小街漸行漸遠了。如果這次沒碰到小四兒,我是不會主動從記憶深處打撈出小街的情景、打撈出我家老鄰居郭家的生存狀況。

        我父母家住在老城區(qū)一條不足百米的小街上。這條街1949年以前就存在并且住上了人家。小街是南北走向,街東街西全是住戶。街西一溜,有四個門頭房和兩個大雜院,郭家就住在最南邊的一個門頭房里。街東原本是一家工廠的倉庫,1949年后,為了解決企業(yè)職工住房問題,就把倉庫一戶一戶地間開,臨街一側開了十一個門,住進了企業(yè)職工。我家住在七號,和郭家斜對著門。街西的四個門頭房,房門上面都有拱型窗,還鑲著玻璃,老人說,過去這都是做買賣的房子,圖個門頭氣派。老街短而窄,即便是對門的鄰居,誰家做飯炒菜,街另一邊的人就可以聞見味道,誰家拌嘴吵架。則更是一條街都能聽到。

        聽說,郭家戶主郭大爺?shù)母改?,?949年以前花了幾十塊大洋買下了這間門頭房,開了家小飯館,1949年后,公私合營,小飯館并入了國營飯店,房子就純粹住人了。我記事時,就知道郭大爺是在一家國營飯店工作,但并不是廚師或服務員,而是拉膠輪地排車的苦力,每天去啤酒廠,裝滿一車形狀像炮彈一樣的鐵皮桶裝散啤酒(當時,人們稱這樣的啤酒桶就叫“炮彈”)拉回飯店,賣完了,第二天拉著空桶送去啤酒廠,再換回一車灌滿啤酒的“炮彈”。

        郭大娘沒有工作,專門在家照料孩子,也不知為什么,郭大爺和郭大娘竟生了四女二男六個孩子,我母親說應該是七個,早年還夭折了一個男孩。在郭家四女中,小四兒是老小,她身下有兩個弟弟。郭大爺和郭大娘兩口子都說一口當時我們認為是純正的普通話,這在我們這條小街上很特殊,人們紛紛猜測著他們一家的來龍去脈。后來知道,他們的祖先屬于滿族八旗中的正黃旗,都是帶兵打仗的軍官,那支部隊駐扎在離我們這座城市幾百公里外的益都縣城,負責守衛(wèi)那一片國土。再后來,官兵們成了家生了兒女,在益都縣就形成了一個滿族八旗子弟的居住地,這個居住地的居民都是八旗后代,每家每戶都享受朝廷的終生奉祿。

        民國以后,八旗子弟的地位一落千丈,便四散而去討生活。郭大爺?shù)母改妇蛶е患依闲淼竭@座沿海城市,靠做小買賣維持生活。郭大爺和郭大娘其實說的不是普通話,而是東北話,滿族的發(fā)源地就在東北嘛。小時候,我去郭家串門,在一間屋子的墻上看到過郭大爺和郭大娘的結婚黑白照片,照片上,年輕的郭大爺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身著馬褂,頭戴西瓜帽,胸前戴著一朵花。郭大娘坐在一頂四人抬的轎子里,轎簾掀開了,郭大娘頭上插滿了花,穿著標準的滿族女人的服裝,一雙鞋的鞋底很厚,就像京戲里人物穿的鞋一樣。從這張歷史照片上看,郭大爺和郭大娘的家境都不一般,不是平頭百姓可以攀比的。

        郭家一共八口人,只郭大爺一人掙工資,家庭生活狀況可想而知。從上學起一直到小學畢業(yè),我就沒見過小四兒穿過整裝衣服,都是上面姐姐穿過的破舊衣服,不是上衣有破洞就是下衣有補丁,一雙洗得發(fā)白的黃膠鞋,從冬天穿到夏天,從未換過。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物價低,人們的收入也低,在企業(yè)里,廠長和工人的收入有區(qū)別,但區(qū)別不大,作為一把手的廠長,每月工資七八十元,一個五級工,每月工資就可以達到六十元。七級工和八級工的月收入,基本可以和廠長平起平坐。社會中下階層,都是這樣大差不差的收入,要想生活過得寬裕,惟一的辦法就是少生孩子,誰家孩子少,誰家的生活就相對好一些。我父母只生了三個孩子,父母也都有工作,五口人,平均每人每月生活費達到了十八元。像我們家這種孩子少雙職工的人家,老街上也有幾戶,在郭家看來,這都屬于高不可攀的有錢人家。實際上還有比我家過得好的,我父親有一馬姓同事,我們叫馬叔叔,不知什么原因,結婚數(shù)十年也沒生孩子。有一年春節(jié),父親去馬叔叔家拜年,看到馬叔叔一人在家喝酒,酒肴竟然是曬干的蝦米。喝一口酒,往嘴里填一個蝦米。回家后父親對母親說:“老馬沒有孩子生活就是好,咱家多少年沒見著個蝦米了,老馬喝酒拿著蝦米當酒肴吃?!?/p>

        幾乎是每個月底,郭大娘都會到我家,向我母親借五塊錢救急。郭家缺衣少食,可郭大娘卻身寬體胖,她進了我家門,先向我母親躬一下腰表示尊重,然后愁眉苦臉地說:“他大姨,借五塊錢,明天去糧店買糧,要是沒有,三塊也行,老頭子發(fā)了工資就還?!?/p>

        母親說:“五塊真沒有,給你四塊吧?!?/p>

        “謝謝,謝謝?!?/p>

        母親掏出兩張兩元面額的紙幣遞給郭大娘,郭大娘雙手接過錢,小心翼翼裝進衣兜里,并不走,總要站在那里和我母親聊一些家常。母親勸郭大娘出去干活,哪怕是去街道廢品站回收破銅爛鐵,一個月也能掙十八九塊錢。郭大娘咧著嘴笑:“老頭子不讓,就讓俺在家看孩子?!?/p>

        郭大娘走后,母親“嘁”了一聲,說:“她就該受窮,沒見過這樣的懶老婆!”

        當時,國家有政策:城鎮(zhèn)戶口的居民,如果每人每月生活費低于八元錢,可以每月吃十元錢的“救濟”。這十元錢,由居民所在單位發(fā)放,但要調(diào)查清楚,不可弄虛作假。郭大娘一家八口人,就郭大爺一人有工作,每人每月生活費不足八元,是救濟的對象。

        郭家也確實困難,人窮志短,往往會為了一點兒蠅頭小利,失去起碼的操守。郭家門口有一棵大槐樹,每年五月槐樹開花,一串一串雪白的槐花壓彎了枝頭,清香四溢,誘得一條街的大人孩子垂涎三尺。而每到槐花盛開季節(jié),就是郭家老小赤膊上陣準備戰(zhàn)斗的時候。郭家視那棵槐樹是自家的私產(chǎn),誰也不準采槐花,只能郭家采。白天,郭大娘就拿著個馬扎子坐在槐樹下,守著槐樹一步不挪,臉陰沉下來,眼兇惡地瞪著,街坊鄰居,誰也不準靠近槐樹。她的幾個孩子,輪換爬上樹采槐花,采滿了一臉盆,端回家,再采滿一臉盆,再端回家。夜晚,郭家人也是輪換睡覺,總是有一人站在家門里,透過窗玻璃監(jiān)視外面,如果有人圖謀不軌想靠近槐樹,郭家的門就猛地開了,向來人大喝一聲:“想干什么?快走!”

        每年槐花盛開季節(jié),郭家總會與個別想采槐花的鄰居翻臉吵架,仗著郭家人多,一起上陣吵吵罵罵,對方也就會知趣避開不再糾纏。小街離著一座山頭公園不遠,山上槐樹多得是,街上的大人孩子,寧肯去山上采槐花,被園林工人追得滿山跑,也不愿和郭家人計較。

        每逢槐花盛開季節(jié),母親總會叮囑我們兄妹:“不準靠近那棵樹,聽著沒?誰要不聽話,我就打斷誰的腿!”

        于是,我們兄妹三人,從不到那棵樹下,出了家門,眼睛都不朝那個方向看。倒是郭大娘,總會趁著天黑,端一碗開水燙過的槐花悄沒聲送到我家,告訴母親怎么怎么吃。母親推辭不了,只好收下,第二天會摻點面粉,蒸熟了蘸著蒜泥吃。

        郭家因為有了槐花,一家八口可以一連十幾天大飽口福。他們吃的花樣也多,槐花摻上一點韭菜用地瓜面包包子吃、摻一點玉米面撒把鹽蒸槐花餅吃、如我家一樣蒜泥拌著吃、還可以腌咸菜。據(jù)郭大娘描述,用槐花腌咸菜,不像其它咸菜那樣苦咸,吃起來有一股槐花的清香。郭家的孩子,也把槐花當糖果吃,出門玩,衣兜里裝著一把槐花,時不時就摸出幾朵填進嘴里。小四兒和我是同班同學,經(jīng)常到我家寫作業(yè),和我一起玩時便優(yōu)惠我,像孔乙己摸茴香豆一樣從衣兜里摸出幾朵槐花,還數(shù)一數(shù),遞給我。我怕被家人發(fā)現(xiàn),接過來飛快填進嘴里,咀嚼著,感受著那股香甜。

        父親對母親說:“郭家吃槐花,能省不少糧食。”

        母親說:“槐花一年就開一次,其它季節(jié)怎么辦?過日子還得要長久打算?!?/p>

        父親連連點頭:“也是也是?!?/p>

        郭大爺單位的人來小街調(diào)查郭家的生活狀況了。誰也不知道那人是哪天來的,誰也沒看見那人是怎么來的,但那人確實來過,不是明查,而是暗訪。有一天晚上,郭家突然傳出郭大娘撕心裂肺的哭聲,我們家剛吃完晚飯,盤碗還沒收拾下去。母親聽著郭大娘的哭聲,十分驚嚇,以為郭家出了人命。她急忙沖出家門,去了郭家。郭大娘的哭,驚動了整個小街,左鄰右舍的大人孩子紛紛走出家門,聚集在郭家門口。平時和郭家關系好的鄰居,就推門走進郭家,探究緣由,因槐花和郭家結怨的人,就站在小街對面的我家門前,嘀嘀咕咕地看熱鬧。那天晚上,我也隨母親之后進了郭家。我看到,郭大娘上半身撲在床上,下半身跪在地下,埋著頭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郭大爺坐在一把椅子上,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幾個孩子都站在一邊默默垂淚。

        “嫂子,怎么了?你哭什么?”我母親問。

        其他鄰居也問:

        “病了嗎?哪里不舒服?”

        “哭什么?有話好好說?!?/p>

        “到底怎么了?你說呀?!?/p>

        ……

        郭大娘還是哭,不回答問題。我母親又問郭大爺:“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是個爺們兒,你說?!?/p>

        郭大爺抬頭看看我母親,又看看其他鄰居,深深嘆口氣,說出了緣由。

        郭家的困難“救濟”申請,被郭大爺單位的領導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經(jīng)過調(diào)查,郭家生活并不困難。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徹底擊碎了郭家想早日擺脫貧困的夢想。

        “那么,領導有什么證據(jù)證明你們家生活不困難?”我母親問。

        “天吶!冤枉??!”郭大娘的哭聲又高了起來,“領導說俺家就著紅糖吃飯,天地良心??!俺家多少年就沒見著紅糖了。”

        在那個年代,紅糖白糖都是奢侈品,尤其紅糖,只有剛生了孩子的產(chǎn)婦可以憑醫(yī)院證明,去國營食品店買半斤紅糖補身子。老百姓平時想吃點甜,只能買糖精。糖精是用化學品勾兌的調(diào)味品,那種甜很惡,和真正的糖沒法比。

        我母親和其他在場的鄰居半信半疑,到底是郭大爺單位領導說得對呢,還是郭大娘說得對?似乎是不約而同,我母親和在場的鄰居開始在郭家“搜查”起來。有人掀開鍋看,鍋里空空如也,有人把吊在家中房梁上的一個竹籃子夠下來,籃子里有一個摻了地瓜面的白面饅頭。郭大娘趕緊解釋:“那是給他爸吃的,俺家就他一人在外面掙錢,要吃點好的?!蔽夷赣H拉開了碗柜的門,把里面的盤盤碗碗端了出來,幾只蟑螂受到驚嚇,箭一般四散逃竄。我母親看到,一只碗里有半碗高粱米干飯,一只碗里有兩個煮熟的地瓜,還有一個較大的盤子里,是大半盤豆瓣醬。

        沒有什么紅糖,連粒糖渣渣也沒看見。

        我母親對郭大娘說:“別哭了,你們家的情況鄰居們都了解,”又對郭大爺說,“你明天去單位,讓單位派人來找鄰居們了解情況,我們都可以做證,你們家吃不起紅糖?!?/p>

        其他鄰居也七嘴八舌議論,對郭大爺單位這種不負責任的“調(diào)查”表示憤怒和不滿。

        沒過幾天的一個晚上,郭大爺單位派人來了,是一男一女兩個人,首先來的就是我家。兩人進門后道出了實話,說郭家的收入情況單位領導都了解,僅憑工資收入,完全夠條件享受每月十元錢的救濟。但考慮到郭家解放前是做小買賣的,腦袋比較活泛,有沒有可能工作之余再搗騰點別的營生來增加收入也說不定。所以,特意在家家戶戶吃晚飯的時間點,派人來郭家暗訪,看看他家都吃什么飯。前來調(diào)查的那個人,故意從郭家門口來回走了兩趟,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到一家人圍在桌子邊吃飯,每人手里有一個玉米面餅子,桌子中間放著一個大盤子,盤子里盛著深紅色的散狀物,像極了紅糖,就這么回單位向領導匯報了。

        “天吶!”我母親被這種荒唐行為驚得坐立不安,她幾乎是喊了起來,“哪來的紅糖,那是一盤豆瓣醬!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兩人臉上堆滿了笑容,連忙向母親賠禮道歉,說工作沒做好,損害了群眾利益。母親說:“你們應該去郭家賠禮道歉,快去快去!現(xiàn)在就去!”

        “是的是的,我們現(xiàn)在就去。”兩人起身告別,去了郭家。

        郭家如愿以償享受到了每月十塊錢的救濟,十塊錢平攤在八口人身上,每人每月增加了一塊多錢,生活應該比從前好一些了。但是,我的同學小四兒還是穿得那么破爛,有一年冬天,因為沒有棉鞋穿,小四兒把雙腳凍傷了,不能上學,我每天去郭家給她補習功課,直到來年開春。

        第一個月發(fā)下救濟款,郭大娘花一毛錢,買了四支“紅光”牌香煙(那個年代,香煙是可以拆開零賣的)送到我家來,讓我父親嘗嘗,我父親平時抽的是“躍進橋”牌香煙,兩角四分錢一盒,比“紅光”低檔了很多。母親過意不去,卻又沒有什么合適的東西送給郭家。

        過了幾天,一個在國營菜店當售貨員的親戚來我家透露,說下周一菜店要來一批大蝦頭,不用憑副食品供應證,可以隨便買,還是老價錢,八分錢一斤。那年月,黃海渤海盛產(chǎn)中國對蝦,這些珍貴的對蝦國內(nèi)老百姓別說吃,見都見不著。這些對蝦捕撈上來,統(tǒng)統(tǒng)進了外貿(mào)公司的加工廠,除去蝦頭,蝦身一律出口到國外,我小時候,聽大人說一公一母兩只符合標準的對蝦,可以換一噸加拿大小麥。我當時還展開了想像:對蝦可能比金子還值錢,兩只就可以換一噸小麥。一噸小麥磨成面,那得蒸多少饅頭?。?/p>

        對蝦除去的蝦頭,就進入市場賣給老百姓了。蝦頭對我們來說是一頓難得的美味,買回家稍加清洗,添水在鍋里煮,煮出的湯鮮紅鮮紅的,做成鹵子,下面條吃,鮮香無比。蝦頭雖美,可是難買,一是蝦頭不常有,菜店里一年能來兩三次。二是數(shù)量少,每次菜店來了蝦頭,排隊的能有好上百人。菜店有定額,每人只準買兩斤,但就是這樣,也有差不多一半排隊的人買不上。當然,像郭家那樣經(jīng)濟困難的家庭,連蝦頭也不敢去想,菜店里來不來蝦頭,似乎與郭家無關,從未見到郭家人去排隊買蝦頭。我母親懇求那個售貨員親戚,下周一,無論如何也給我家留兩斤蝦頭,有人情要打理。

        當母親端著一碗蝦頭進了郭家,郭家所有人都驚呆了。六個孩子木樁似的站在那里,六雙眼睛死死盯著碗里的蝦頭。郭大爺語無倫次:“他大姨,你這是……你這是……呀……多新鮮的蝦頭……”

        郭大娘立馬流淚了,說:“俺怎么敢吃這個……這個……這個……這個可是下飯……沒有那么多糧啊……”

        我母親說:“不用擔心,吃飽了飯再煮,每人喝一碗湯可以吧?”

        郭大爺開始驅趕孩子:“去去去,都上床等著,等吃了晚飯,再給你們煮湯喝?!?/p>

        我們家那些蝦頭,母親煮了湯放著,第二天晚飯時,鍋里倒一點油,先炒切碎的韭菜,加鹽,再將蝦湯入鍋,這樣的鹵汁澆在母親搟的雜面面條上,那個好吃啊,幾十年過去了,我至今記憶猶新。

        郭家門前的那棵大槐樹,花開花落,花又開花又落,小街上的鄰里八舍,日子就這么緊巴巴地過了下去。轉眼間,我和小四兒已經(jīng)上小學五年級了。我們這一代人,是七歲上學,五年級時,都十二歲了。十二歲的小四兒開始發(fā)育了,個子高了一大截,小胸脯也微微挺了起來。她上面的三個姐姐,已經(jīng)成了名符其實的少女,下面的兩個弟弟,也成了爬墻上屋的頑皮小子。郭家的生活依然沒有起色,姐弟六個還是穿得破破爛爛。聽小四兒說她大弟弟因為腳長得太快,過年買一雙新膠鞋,不出半年腳趾頭就頂破了鞋頭,氣得郭大娘把那雙鞋扔出門外,又狠狠甩了大兒子一巴掌。當然,郭大娘很快就叫小四兒把那雙鞋撿回家了,鞋頭縫補好,還可以給小兒子穿。

        郭家六個孩子都在瘋長,飯量也大得驚人。憑證供應的那些糧食,早已不夠吃了,郭大娘便每月去家口少的鄰居家乞求糧食供應證。我家也曾給郭家糧證,讓郭大娘去糧店買了五斤玉米面。

        有一次,菜店里進了一批大蔥,這些大蔥很便宜,兩毛錢可以買一捆。鄰居們紛紛去買,郭大娘也去排隊買回一捆。買回大蔥放在家里,郭大娘便挎著一個草籃子去了不遠處一家公共浴池的鍋爐房門前,等著燒鍋爐的師傅把燃燒后的煤渣用小鐵車推出來,郭大娘扒拉著煤渣,專撿那些沒有燒透的煤核。這些煤核帶回家可以繼續(xù)燒火做飯,一個月下來,可以省下幾十斤煤錢。

        我也曾去撿過煤核,可被母親發(fā)現(xiàn)后就終止了。母親說:“咱家還沒到這個程度,不準去撿煤核?!?/p>

        我說:“給家里節(jié)約買煤的錢,不好嗎?”

        母親喝斥道:“犟嘴!你撿煤核,弄臟了衣服,是不是還要洗?浪費多少水多少肥皂?”

        郭大娘撿完煤核回來,一進門,發(fā)現(xiàn)那捆大蔥沒有了,一堆蔥皮堆在鍋灶前。六個孩子坐的坐,站的站,都看看她不做聲。最小的兒子左手拿著個吃了一半的煮地瓜,右手里還有一小截蔥,見母親來了,趕緊往嘴里塞。郭大娘明白了,這捆蔥讓孩子們就著地瓜吃了。郭大娘又氣又急,把草籃子放下,一頭拱出家門,坐地下嚎哭起來。郭大娘這一哭,驚動了鄰居,人們紛紛圍過來詢問原由。郭大娘抽抽泣泣地說,她原本打算,一捆大蔥買回家,吃飯時大蔥蘸醬當菜吃,可以維持半個月。誰想到竟讓孩子一頓給吃沒了。

        “天吶!我養(yǎng)的什么孩子呀,一群饞鬼!”郭大娘又開始嚎哭。

        郭大娘的大女兒過來了,她拉著母親的一只胳膊,想把母親拉起來。大女兒流著淚說:“媽,是我的錯,妹妹弟弟都喊餓,要吃地瓜和大蔥,我心軟,就讓他們吃了。媽,我就吃了一根蔥,我也餓?!?/p>

        郭大娘抬頭看看大女兒,剎住了哭聲,說:“你將來后嫁人,千萬別生這么多孩子,多一張嘴,就要往里填糧食,每張嘴都是無底洞??!”

        大女兒的臉刷地紅了,她使勁拉起郭大娘,回家了。

        晚上,父母下班回來聽說這事,唏噓不已。父親說:“明知養(yǎng)不起,還生這么多孩子,這不是蠢嗎?”

        母親嘆口氣:“郭家還是少的,有多少生十個孩子的家庭,也就湊合著過了。人沒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p>

        母親讓我把買回家的一捆大蔥,拿出一半給郭家送去,隨便又從腌咸菜的壇子里摸出一個腌芥菜頭一并捎給郭家。

        大蔥“事件”發(fā)生后,鄰居們似乎對郭家生出許多同情心。一些因為槐花和郭家鬧別扭的鄰居也既往不咎,紛紛向郭家伸出了援手。幾乎是每天晚飯時,都有鄰居去郭家送吃的,東家兩個玉米窩窩,西家一碗小米干飯,南家一盤蒸熟的蝦醬,北家一把鮮嫩的韭菜,十八號院的孫伯伯去沙嶺莊后海挖蛤蜊,一次給郭家送去了半面袋子……

        郭家人對鄰居的善心感激不盡,但實在沒條件用物質的形式報答。一天,郭大爺出面了,挨家挨戶串門,告訴鄰居們,可以讓孩子們跟著他練拳。他說他從小練武,練的是祖先傳下來的少林長拳,功夫很深,年青時在益都城外走夜路,曾一人打倒三個攔路搶劫的土匪。郭大爺說為報答好心的鄰居們,他考慮了許多天,才下決心出面教鄰居的孩子練拳。來到這座城市幾十年了,他從未公開暴露過他會拳術。郭大爺認為槍打出頭鳥,一旦暴露了自己會拳術,會招惹許多麻煩,更何況他家出身不好,又是八旗子弟,實在是不敢逞強好勝。

        我們這些半大孩子聚集了十多個,跟著郭大爺練拳了。練習場選定在十八號院里的一片空地上,晚飯后,孩子們都來到十八號院,看郭大爺練拳。郭大爺為此還剃了光頭,剃光頭的郭大爺看起來更像個武術教頭。每晚開場,郭大爺都打一套拳給孩子們看,打到用力處,郭大爺還用力“嘿”一聲。那一招一式,如風似電,波浪般起伏,看得我們?nèi)绨V如醉。郭大爺打完拳,便教我們最基礎的壓腿、騎馬式站立、一手托一塊磚,胳膊平伸著圍繞場地轉圈兒。

        家長們都很支持孩子們跟著郭大爺練拳,一是可以健身強體,二是練了功夫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別人欺負,更重的是,每天晚上孩子們集中起來跟著郭大爺練拳,就不會外出學壞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十八號院里的一個李姓青年,還從工廠里借出電焊機,把撿來的廢鐵管燒焊好,在院子里豎起一副雙杠,供我們撐雙杠悠雙杠,鍛練臂力和胸肌。

        我們跟著郭大爺練拳,漸入佳境,半年下來,也可以照貓畫虎地打上一套。因為練了雙杠,胳膊粗了,胸肌鼓了,身上的力氣明顯增大。家長們看著自家孩子身體的變化,十分感激郭大爺,有的家長基至在家煮兩個珍貴的雞蛋,拿給郭大爺吃,讓他補補身子。郭大爺哪舍得吃?都悄悄揣回了家。

        我們中斷練拳,竟是一場突然發(fā)生的斗毆導致的。那是一個秋天的晚上,我們正在十八號院里跟郭大爺練拳,外面來了兩個比我們大很多的小混混。兩個小混混雙手插腰,站在一邊看,嘴里不干不凈地說些蔑視我們話。郭大爺起先不理他們,后來一個小混混走到郭大爺跟前,說他們也要跟郭大爺練拳,問收不收他們做徒弟。郭大爺對他說:“這是哄鄰居的孩子玩呢,我哪會練拳,請二位另請高明?!?/p>

        那小混混說:“你不教我們,我們就得和你比試比試。敢不敢?”

        郭大爺一擺手,說:“不敢,不敢,請二位趕緊走吧?!?/p>

        “老頭!”那小混混一把揪住郭大爺?shù)纳弦虑敖?。誰也沒看清郭大爺使了什么招,頭一歪,身子一擺就掙脫了。然后一頭就把小混混頂出好幾米遠。小混混踉踉蹌蹌沒站住,一屁股坐在地下。另一個小混混見狀,朝著郭大爺猛撲過來,郭大爺?shù)贡畴p手,躬著腰,挺起脖子,腳步像打醉拳一樣晃來晃去,一頭又一頭,直頂撞得小混混連連后退,招架不住,也一屁股坐在地下。我們這些孩子看郭大爺勝了,膽子大了起來,一哄而上,朝著坐在地下的兩個小混混拳打腳踢,直打得他倆連連告饒。

        第二天,派出所來了警察到十八號大院,專門調(diào)查昨天晚上發(fā)生的斗毆事件,說是被打的那兩個孩子的家長報了案,要求打人者賠償醫(yī)療費。十八號院一下出來了十幾個鄰居,紛紛做證是那兩個小混混先進院找事,欺負小孩子,小孩子是自衛(wèi)反抗,才打了那兩個小混混。

        “打傷了嗎?”有一鄰居問警察。

        “也沒有什么傷,臉上有青腫,鼻子出血了?!?/p>

        另一鄰居說:“活該!都是半大青年了,還找上門欺負小學生?!?/p>

        警察問:“聽說還有一個光頭成年人,也動手打人了?”

        鄰居們紛紛搖頭,說沒有這么個光頭人,就是一群小學生。還說警察同志如果不信,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把十八號院的成年人都叫出來,看看有沒有人剃光頭。

        警察問不出什么,走了,這事就這么不了了之。但無論鄰居們怎么游說,郭大爺死活也不教孩子們練拳了。

        小學應該是六年級畢業(yè),可我們卻上了七年,公開的說法是七年級,民間俗稱“戴帽”。我是這樣理解“戴帽”的:學齡前的小孩子原本是裸體的,進了小學就等于開始穿衣服了,到了小學六年級,已經(jīng)穿好褲子、上衣和鞋襪,整整齊齊地要走出校園進入中學,沒想到,因為“造反有理”社會大亂,我們又在小學里多呆了一年,這就等于額外又給配戴了一頂帽子。

        1969年,我們終于上中學了。我和小四兒在同一所中學,但不是一個班級,我們那個級部共十八個班,近千名學生,在校園里,我很難見著小四兒,小四兒也很難見著我。只有放學回家,才能看到小四兒在家里出出進進。我們都長成少男少女了,不能和小時候那樣一起親密無間地玩耍,有時候和小四兒說個話,她居然還紅臉。

        小街上的左鄰右舍,日子過得還是局促不安。小四兒穿的衣服仍然破舊,只是整潔了許多,畢竟是大姑娘了,臟兮兮的也說不過去。中學期間,我們學工、學農(nóng)、還像軍隊一樣長途“拉練”。所謂“拉練”,從字面上理解,就是把隊伍拉出去練一練的意思。我們學校組織學生拉練,是從學校出發(fā),一直步行走到很遠的一個縣城,來回十多天。在拉練歸來的最后一天,我竟然碰上小四兒了。第二天就要進入城市,帶隊的老師允許學生們?nèi)ムl(xiāng)村集市上逛逛。中午改善生活,吃的是白面豬肉大包子,那個香啊,我一口氣把分配的六個包子全吃完了,撐得肚皮發(fā)脹。在集市上,迎面碰上了小四兒,和同住一條街的近鄰在異鄉(xiāng)見面,感覺還是親切。我們站著說話,說起中午飯的白面肉包,小四兒說她一個包子也沒吃。

        “不是都有一份兒嗎?男生六個女生四個?!蔽移婀?,小四兒為什么沒有包子吃。

        小四兒說:“我哪舍得吃?帶回去給爸爸媽媽吃?!?/p>

        “你中午吃的什么?”

        “地瓜,”小四兒說,“房東老鄉(xiāng)給了我兩個地瓜吃?!?/p>

        我說:“早知道這樣,我可以省兩個包子給你?!?/p>

        小四兒笑了:“你也不知我們班住在哪里,怎么給我?”

        說的也是,一個級部近千名學生出來拉練,每到宿營地,得分散住進好幾個村莊,我和小四兒又不在一個班,誰知道她班住在哪個村莊?

        小四兒又說:“就是你找到我,送我兩個包子我也不能吃,也要帶回家?!?/p>

        我不做聲了,心想,郭家老老小小八口人,多少年來,想都不敢想能吃上一頓這樣的白面豬肉大包子,小四兒真是個孝順女。同時也感到有些自責,吃包子時,我怎么就想不到少吃兩個,帶回家給父母或者弟弟妹妹嘗嘗呢?我們家生活比郭家好許多,但也很少有條件吃到這樣的美食。

        拉練回來的第二年,郭大娘病倒了。是肝癌!那個時代,人們對癌癥的認識是茫然而模糊的,只知道這是個不好治的重病,未必能認識到得了這個病必死無疑。郭大娘病了,去醫(yī)院住了兩天就回家了。郭大娘病倒在床,家務活由四個女兒承擔,郭大爺該上班還是上班,一家人的臉上,也看不出有多少憂愁和悲痛。有時候,郭大爺上班,孩子們上學,就把郭大娘自己一人留在家中,郭大娘起不了床,家人就做好飯,一盤一碗放在床旁的桌子上,郭大娘伸手就能夠到。鄰居們?nèi)ゼ依锾酵竽铮吹搅艚o她的飯也就是平時家人吃的飯,一塊玉米餅子,一小碟咸菜。鄰居們看不下去了,給郭大娘送來荷包蛋,送來白面饅頭,我母親幾乎每天都熬碗大米稀飯送到郭大娘的床邊。

        原來胖胖的郭大娘逐漸瘦了下去,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原本哭聲嘹亮的郭大娘,現(xiàn)在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有時候鄰居去看她,說起她的病,郭大娘只是默默流淚,嘴里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進入春天,郭大娘終于不行了。郭家全家人都明白郭大娘在人世間沒有多少日子了,這個時候,一家老少才圍在郭大娘身邊,高一聲低一聲地哭泣。鄰居們紛紛來到郭家,面色凝重地商量著,郭大娘走后,怎么給她穿衣服,誰去買燒紙,誰指揮喪事的辦理等等。我母親走到床邊,大聲問:“嫂子,你想吃點什么?”

        郭大娘費力睜開眼,嘴唇蠕動著,誰也沒聽清她說了什么。

        母親側過頭,把耳朵湊近郭大娘的嘴邊,又大聲問:“嫂子,你想吃點什么?”

        郭大娘沒睜眼,嘴唇又蠕動了幾下,母親聽清楚了,直起身子對眾人說:“她說她想吃個蘋果?!?/p>

        嗚嗚嗚嗚……郭大爺和兒女們又哭了起來。

        在那個年代,蘋果絕對是稀罕物,就是逢年過節(jié),誰家也不會花錢去國營副食品店買蘋果吃。更難辦的是,蘋果屬于季節(jié)果,秋天才收獲上市。更何況那個年代,長期保存水果的手段和設施都落后。春夏兩季,副食品店就是有蘋果賣,價格也貴得嚇人。這怎么辦?眾人犯了難。我母親突然想起,十六號院里有一個王姓鄰居,他的女兒在外貿(mào)公司加工廠工作,也就出產(chǎn)大蝦頭的那個加工廠。那個加工廠,不光出產(chǎn)大蝦頭,還出產(chǎn)蘋果核。一些優(yōu)質蘋果,進了加工廠,機器旋切下果肉做成蘋果罐頭,剩下的蘋果核就處理給本廠職工了。機器旋切下的蘋果核是圓柱形的,上面還帶著挺厚的一層果肉,十六號王姓鄰居家,經(jīng)常吃這種蘋果核,讓鄰居們羨慕得嘖嘖贊嘆。

        我母親出了郭家,來到十六號院王姓鄰居家,向老王說了郭大娘的情況。老王說:“我馬上去廠里找閨女,讓她無論如何弄點蘋果核,晚上下班帶回來!”母親千恩萬謝,老王說:“郭家怪可憐的,咱也幫不上大忙,這點小事應該辦。”

        晚上,王姓鄰居的女兒送來十幾個蘋果核。小四兒用湯匙刮蘋果核上的果肉喂母親,郭大娘只吃了兩小口,就搖搖頭不吃了,不多久就昏迷過去。

        第二天早晨,郭大娘咽下最后一口氣,郭家的嚎哭聲如雷霆般震響,整個小街陷入了悲傷之中。那個早晨,幾乎是所有鄰居都派出代表涌進郭家,郭家地方小,盛不下那么多人,有些鄰居就站在門外的槐樹下。我母親在屋里,她看到一只碗里裝著的蘋果核,一夜之后蒸發(fā)了水分,蘋果核上斑斑駁駁,顏色已經(jīng)變黑了……

        進入上世紀八十年代,郭家的生活明顯好起來,甚至可以說是富裕了。六個孩子長大了,都有了各自的工作,每月可以拿回家六份工資。郭大爺退休了,天天晚飯時要喝二兩酒,桌上的菜也經(jīng)常有了肉魚。喝了酒,吃了飯,郭大爺如果高興,還走出家門,在老槐樹下打一套少林長拳。如果有人問他拳術是跟誰學的,他便高調(diào)介紹他的正黃旗祖先如何如何跟著努爾哈赤南征北戰(zhàn),如何如何武藝高強,如何如何駐扎在益都縣享受皇糧。這時的郭大爺,說話什么顧慮也沒有了,底氣十足。

        這期間,郭家的四個姊妹陸續(xù)出嫁,小四兒出嫁不久,我也結婚了,搬離小街住到了別處,直到小街要拆遷,我們兄妹把年邁的父母接出去住,就再也沒回去過。

        現(xiàn)在,我以小說的形式把這個故事寫完了。此時,我又想起前些天碰到的小四兒,她和我同齡,已經(jīng)年過花甲。她穿紅戴綠,滿心歡喜,生活得很滋潤也很豐富。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不知她現(xiàn)在還能不能時常回憶起她家當時的生存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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