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修
大清光緒初年,貴州省有位巡撫,名叫潘霨(1826-1894,后改名偉如),說來可笑,他從一個芝麻小官“巡檢”升至堂堂二品封疆大吏貴州巡撫,一不是靠銀子鋪路,二不是靠政績奠基,只因他有一門絕活——會治婦女病。
事情得從他給一位車夫的閨女治月經(jīng)病說起。潘霨是江蘇蘇州人,在直隸候補巡檢時,每次外出,他都雇輛馬車,時間一長,就與一位車夫熟悉了。這位車夫姓胡。
一天,潘霨雇車辦事,胡車夫卻不在,第二天,潘霨見到車夫,就問他昨天上哪去了。胡車夫說,他有個閨女患病,數(shù)月月經(jīng)不通,醫(yī)生說是險癥,急得他四處尋醫(yī)抓藥。潘霨一聽,哈哈大笑:“你怎么不早對我說,我倒還懂點醫(yī)術,可否代為診治?”胡車夫又驚又喜:“想不到潘老爺還有這套本事!若承蒙您治好小女的病,真是感恩不盡?!?/p>
胡車夫將潘霨載到家里,潘霨仔細診視了胡家姑娘的病后,便開了個藥方。胡家姑娘吃了幾劑,病居然好了。胡車夫夫妻千恩萬謝,以后潘霨坐車,胡車夫表示分文不取。潘霨道:“你靠拉車掙錢度日,這又足累活,我哪能不付錢?”于是執(zhí)意付了報酬。如此一來,胡車夫對潘霨更加佩服。
第二年,潘霨被任命為盧溝橋巡檢。巡檢是個從九品的小官,任務是檢查來往可疑的人,緝捕盜賊。盧溝橋屬于直隸宛平縣,是交通要道,每天的公務還真是不少。
咸豐四年(1853)的一天,潘巡檢突然接到直隸總督桂良(1785-1862,瓜爾佳氏,曾任兵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軍機大臣等)的五百里札調(diào),要他火速去總督署。這直隸總督是晚清北方最有權勢的地方大員,真正是炙手可熱。這樣一位大權在握的一品大員,發(fā)五百里札調(diào)來調(diào)他這個在盧溝橋盤查行人的從九品巡檢去有何急事呢?潘巡檢左思右想猜不透,心里怦怦直跳,不知是吉是兇。星夜趕到總督署駐地后,潘霨先找熟人探聽消息,毫無眉目。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前往總督署。
一到總督署,桂總督立即傳見。潘霨忐忑不安地來到總督面前參拜,誰知桂總督卻滿面春風地吩咐手下:“看座?!边@下潘霨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潘霨一坐下,桂總督又吩咐:“看茶!”潘霨呆呆地看著總督,不安地問道:“不知大帥呼喚卑職有何吩咐?”桂總督這才笑瞇瞇地問道:“聽說你醫(yī)術精良,可有此事?”潘霨一聽,這才算一塊石頭落地,就答道:“卑職略知一二,還望大人指點?!?/p>
桂總督說道:“小女月事爽期,諸醫(yī)束手。我府里有個姓胡的車夫向我推薦你。你如果能將小女的病治好了,自有重謝?!?/p>
潘霨診視后,發(fā)現(xiàn)桂總督這位千金小姐的病與胡車夫女兒的病一模一樣,當即開了個藥方。
原來這位千金小姐被指婚嫁到恭王府當福晉(滿語妻子),這是清廷傳下的老規(guī)矩,滿族大臣女兒指嫁給某王公貝勒,名叫“拴婚”。這恭親王奕訴是當時的首席軍機大臣,重權在握,桂總督自然十分愿意。誰知臨近吉期,桂小姐卻患了女性病,找遍御醫(yī),都沒能奏效,這叫桂總督怎不著急?湊巧胡車夫此時正在總督署當差,聽說后就向桂總督薦賢。桂總督一聽,立即發(fā)了個一天一夜五百里的緊急調(diào)令,倒嚇得潘巡檢受了一場虛驚。
桂小姐服用了潘霨給她開的藥后,病很快好了,婚禮也如期舉行。桂小姐坐上了恭王府福晉的寶座,對潘巡檢自然是感激不盡。恭親王當時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席軍機大臣,福晉吹一次枕頭風,恭親王就提升潘霨一次,幾次一吹,從九品的潘巡檢就躍上了正二品的巡撫寶座,潘巡檢成了潘中丞(清巡撫又稱中丞)了。
這天,有幾個人在茶館里閑聊,話題扯到了當前走后門升官戴上紅頂?shù)氖聛?。這紅頂官帽可是只有一二品才能戴的。有人道:“有人靠一紙信箋就戴上紅頂?shù)膽凶鳌{紅。”又有人道:“那么用銀子賄賂捐官的就叫作‘銀紅了。”“那誣良為盜、殺人請功的可稱‘血紅?!薄翱亢脱笕宿k外交戴上紅頂?shù)氖恰蠹t。”“靠皇家辦喜事賞紅頂?shù)慕小布t。”“循資格慢慢升上去的可叫作‘老紅?!薄爱敶髱泴D童,靠妻妾與權貴勾搭而升官的叫‘肉紅。”這時有人問道:“像潘偉如靠治好月經(jīng)病而升官的呢?”馬上有人應聲答道:“可叫‘月紅啊。”
“哈!”頓時,眾人哄堂大笑。
不過,言笑揶揄之際,筆者還是想為潘巡撫說句公道活:潘巡撫能升遷自有其做事做人的周到之處,他在任上也是有所作為的,如他熱心洋務運動,曾奏請開采貴州礦產(chǎn),開啟了貴州現(xiàn)代化之門等。且他精于醫(yī)術,歷官所至,恒以醫(yī)濟民,并傳下《園醫(yī)學六種》等醫(yī)學著作,凡此種種,都是值得肯定的。
(責任編輯:葉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