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十三

小算盤

元朝末年，均州有個叫曹昂的人，投身在農(nóng)民起義軍陳友諒的麾下，立功無數(shù)?？刹馨簮鬯Ｐ÷斆?，漸漸把同僚都得罪光了，更要命的是，陳友諒也對他猜忌起來。

這一年，曹昂奉命鎮(zhèn)守江陵，與朱元璋的軍隊鏖戰(zhàn)，雙方相持了三個月，也沒分出勝負(fù)。眼見軍糧告罄，朱元璋正準(zhǔn)備退軍的時候，從武昌傳來消息，陳友諒將曹昂的妻兒全殺了。朱元璋暗喜，老天幫忙，這下江陵唾手可得了。

哪知曹昂聽到消息，竟大義凜然，不為所動，還是堅守著城池。朱元璋無奈，只得退兵，江陵城轉(zhuǎn)危為安。這時候，曹昂才命人代理自己的職務(wù)，自己獨(dú)身一人歸隱山野。朱元璋覺得曹昂這人義氣，便派人把他招進(jìn)了自己的隊伍。

其實，曹昂早有了歸降朱元璋的意思，但是，剛開始動作，就被陳友諒發(fā)覺了，一怒之下，陳友諒便殺了曹昂全家。這事兒攤在一般人身上，早就亂了方寸，可曹昂不一樣，他想，如果此時我歸降朱元璋，那就是喪家狗，朱元璋豈會看得上我？于是他就故作英雄氣概，死守江陵，果然，朱元璋上當(dāng)了。

轉(zhuǎn)眼數(shù)年過去，朱元璋打敗了陳友諒，他從俘虜口中得知了曹昂當(dāng)年的“小算盤”，頓時暴跳如雷?？扇耸亲约赫衼淼模偛荒茈S隨便便把他殺了吧？朱元璋眼珠子一轉(zhuǎn)，想了一計，他把陳友諒的兩個年僅十來歲的兒女帶到了曹昂營中。朱元璋的算盤打得好：陳友諒不是和你曹昂有仇嗎？那我就把他的兒女交給你。你若是殺了他們，你就是殘暴不仁，我就殺你;你不殺他們，你就是心懷舊主，對我不忠，我照樣可以把你給殺了！

這條計謀可謂十分毒辣，哪知曹昂見招拆招，他把那兩個小孩帶到朱元璋的營外。此時戰(zhàn)斗結(jié)束沒多久，營外到處都是俘虜。曹昂往地上一跪，朗聲說道：“大帥，作孽的人是陳友諒，他已經(jīng)得到了報應(yīng)，他的兒女有什么罪呢？曹昂冒死請求大帥釋放這兩個小孩?！?/p>

這話看似是跟朱元璋說，其實卻是說給俘虜們聽的。如果朱元璋不放過陳友諒的兒女，那這些跟隨陳友諒的俘虜怎能安心？

朱元璋在營內(nèi)聽了這話，恨得直咬牙：“好你個曹昂，老子又被你耍了！”不過，他知道顧全大局，便釋放了陳友諒的兒女和被俘的官兵。湖北百姓見朱元璋如此仁義，都死心塌地地歸順了。

這樣一來，朱元璋不僅沒理由殺曹昂，而且還得獎賞他。朱元璋只得壓住怒火，假惺惺地將自己的玉帶賞給了曹昂。

殺不了

曹昂投奔朱元璋后，續(xù)了弦，第一胎便生了個兒子，取名曹確兒。因為前面的兒女死得冤枉，所以曹昂特別疼愛曹確兒，無論什么事，他總是幫著遮掩。

那一年，曹昂奉命坐鎮(zhèn)陜西。突然有一天，曹確兒匆匆忙忙從京城跑來找曹昂。原來，曹確兒在京城打死了人，正被衙門通緝。曹昂知道后，急忙把兒子留在了軍營。

不巧，官府很快得到了消息，便來要人。曹昂心想：這下完了，不但兒子性命難保，連自己也免不了包庇的罪責(zé)。他靈機(jī)一動，便親手把曹確兒關(guān)進(jìn)囚車，然后自己裸背綁荊條，手上拿著鑼，走一步敲一步：“子不肖父之過，各位鄉(xiāng)親父老，我曹昂教子無方，今日只能大義滅親，將這不肖子送入法場。請大家教子以嚴(yán)，千萬別學(xué)我呀！”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敲，從陜西到了南京。

朱元璋剛聽說這事兒，還暗暗欣喜：哼，曹昂啊曹昂，這一回看你怎么躲得過去！可曹昂剛一進(jìn)京，沿途的官吏、地方上的鄉(xiāng)紳紛紛上書，說是曹昂這一路，做了反面教材?，F(xiàn)在天下剛剛平定，就應(yīng)該從正反兩面來宣傳倫理綱常。曹確兒該死，可曹昂大義滅親，符合朝廷教化，應(yīng)該免死。

朱元璋聽了這話，知道這次又殺不了曹昂啦，不過，還是要訓(xùn)訓(xùn)他，于是，朱元璋就對曹昂說：“教子和穿衣服一樣，得用腰帶扎緊，要不然，衣服怎能不隨風(fēng)飄蕩？身體怎能不挨凍受涼？朕賜你腰帶一條，望你日后吸取教訓(xùn)?！?/p>

假領(lǐng)子

明朝建國后，給功臣都頒發(fā)了丹書鐵券，為慎重起見，曹昂把丹書鐵券鑲在朱元璋御賜的腰帶上，隨身佩戴，以防不測。后來，曹昂因事被免了職，賦閑在家，沒有了俸祿，家境窘迫。

有一次，曹昂得知朝廷馬上就要修建梅河石橋，而監(jiān)造官員正是自己的老部下王大志，曹昂便動起了歪腦筋，想從中撈一把。然而，王大志是有名的清官，怎樣才能拿下他呢？這時，曹昂聽到一個奇聞：海外有一種王婆鳥，每當(dāng)漲潮時，王婆鳥就扎進(jìn)潮頭，尋覓一種深海里的水藻來筑巢。有人取了一個鳥巢來研究，竟發(fā)現(xiàn)，王婆鳥的鳥巢有治療暗瘡毒疽的奇效。

曹昂知道王大志從小脖子后面長了個毒瘡，經(jīng)常流膿血。如果有了這鳥巢，做個假領(lǐng)子，不就能治毒瘡了嗎？于是，他高價購入鳥巢，做成假領(lǐng)子，送給了王大志。王大志不知這假領(lǐng)子的珍貴，只當(dāng)是一般物件收下了。

不久，曹昂便來請求承包石橋工程，王大志這才知道假領(lǐng)子的價值。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不得已將石橋工程包給了曹昂。曹昂中飽私囊，哪管工程質(zhì)量，石橋竣工沒多久就坍塌了，死了六個過橋的農(nóng)夫。御史臺一調(diào)查，這是腐敗工程，便集體彈劾王大志。王大志有苦難言，引咎自盡了。

朱元璋了解情況后大發(fā)雷霆，要把曹昂斬首示眾，曹昂又耍起小聰明，他解開外衣，露出玉帶，說：“陛下，您曾賜臣丹書鐵券，臣感恩不盡。君無戲言，您怎可為這么一件事殺了臣？”

朱元璋冷冷地說：“朕今日讓你死個明白。雖然前兩次你耍了朕，但百姓沒有受到直接傷害，朕明知受騙也會原諒你;可這一次，那六個農(nóng)夫的死，你可以用丹書鐵券免責(zé)，但因為你的行賄，讓一位清官良吏變成貪官污吏，國法被玷污，百姓受其害，你就罪不容誅！”

就這樣，曹昂被斬首了，至于他身上的玉帶是如何流落到民間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選自《故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