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朗
老爸說我生性頑劣,愛惹是生非,我承認,從小到大我確實給他添了不少麻煩,每次都得他出面幫我解決,雖然少不了一頓罵,但我也心甘情愿。我從小就不喜歡老媽,她沒有工作也從不給我零花錢,每天在家除了沒完沒了地嘮叨,就是煮飯、洗衣服,生活的開支都由老爸承擔。我覺得她既不像我同學的媽媽那樣有工作,也不像鄰居家的阿姨,自己會做點小生意,并且每天打扮得體,舉止優(yōu)雅。她總是那么忙碌,仿佛家里有做不完的事,連一丁點收拾自己的時間都沒有,整日里不修邊幅。
所以,我不愿她來學校接我,我寧愿自己一個人擠公交車,也不想被同學知道我有一個這樣的老媽。我成績一般,常惹事打架,每次把同學打傷,老師都會讓我回家請家長,我都是打電話給老爸,雖然回到家免不了被教訓,但我覺得總比老媽到學校讓我難堪要強。可她卻偏愛嘮叨,與我有關的任何事情,她都要管。
記得高一那年,有一次,我又在學校打架,把一個同學的頭打破了,血流到了臉上。我害怕地逃回家,悄悄地偷走了老爸放在柜子里的200元錢,買了隔壁城市的火車票,打算離家出走。那是我第一次離開自己生活的地方,第一次離父母那么遠,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流浪。
內心的恐懼從我坐上離家的列車起就沒有停止過。我不知道那個被我打破腦袋的同學會不會腦震蕩,會不會留下后遺癥,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會不會向我父母索要很多醫(yī)藥費。我不敢給家里打電話,我沒有目的地走在異鄉(xiāng)的街道,擠在陌生的人群里,也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迎面吹來深夜的冷風,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坐在街道拐角的暗影里,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餐館里熱氣騰騰的飯菜,垂涎欲滴,第一次想念起老媽煮的飯菜,竟覺得那么香。夜里睡在公園的長椅上,被凍醒時,就仰頭望著星辰寥若的夜空,心里莫名地想念起老媽。到了第二天,我在公園里閑逛,看見年輕的媽媽們耐心而慈愛地教著自己的孩子學走路時,那情形既溫馨又熟悉,遙遠的記憶里,我想,我的老媽也是這樣教過我的。
沒有老媽在身邊的日子,再也沒有人嘮叨我,可走在街上,看見那些和我年紀相仿的孩子,看見他們一臉不快地和自己父母爭吵的樣子,我就會想起原來的自己。我也是那個樣子的,面對老媽就像面對敵人,說話蠻橫,態(tài)度惡劣,可老媽從不生氣,依舊耐心地和我說話。還有那個扎著兩條辮子的小姑娘,她一直纏著媽媽牽她的手,又蹦又跳,樣子可愛極了。她的媽媽一直微笑著看著她,眼眸中滿是喜悅和希冀,臉上寫滿幸?!抑牢译x家出走后,我的老媽也一定會想念我,就像我想念她一樣。
很多溫馨的記憶已經漸漸淡忘,我能記起的是在幼兒園時,許多小朋友嘲笑來接我的老媽,說她很丑,很土氣,所以他們都不和我玩?;蛟S是從那時起,被人孤立的我就開始埋怨老媽的不修邊幅了吧。我羨慕別人的老媽光彩明艷,有工作,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我總是拿老媽和別人的老媽比,心情一天天黯淡下去,就慢慢遺忘了最初的溫暖和愛。
老媽明白我對她的排斥和敵意,但她一如既往地用她的方式關愛我。我一遍遍回憶著她畏縮的身影和蒼老的面龐,不再覺得她丑,不再覺得她會讓我丟面子。思及于此,我決定回家,無論會受到什么樣的處罰,我都不想讓老媽再繼續(xù)擔心下去了。我摸了摸口袋,剩下的錢剛好夠買回家的車票,離家出走20多個小時后,我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回去后,我先去了醫(yī)院向被打的同學和他的父母道歉。然后隨著老爸回了家,老爸第一次破天荒地沒有厲聲教訓我。那天夜里,他和我談了一宿的話,他告訴我,是老媽去向我同學的父母求情,請他們原諒我,她不僅交了所有醫(yī)藥費,還買了一大堆的營養(yǎng)品去照顧受傷的同學……她還向我的老師和校長請求,希望不要開除我。
“從你離開家的那天夜里開始,她的心就沒有安穩(wěn)過,她整夜都沒有睡著,要擔心你同學的情況,還心系你的安危,你一個電話也沒有打,她叨念你小時候的好,說你從來沒有獨自一人去過別的城市,她還擔心你在外面會不會被人欺負……”老爸的聲音漸漸哽咽,他知道我對老媽的不滿?!盁o論你對她多冷漠,無論你做了什么事,你都是她最關心的人。”
朦朧的淚光中,我無法對老爸說出我對老媽的愧疚,漸漸長大的我,在經歷了一次離家出走后,已經明白了老媽對我的好,明白了有老媽的幸福,明白了她在漫漫長夜里的無眠都是為了我。母親是那盞照亮黑夜的“明燈”,照亮了漫漫長夜的漆黑,溫暖歲月。她和天下所有的媽媽一樣美麗,值得我用一輩子去尊敬和愛戴。
編輯 鮑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