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天艾
理解皮扎尼克的詩是困難的,因為她的詩總是太過跳躍和隱晦。她就像一位勤勞的園丁,喜歡修剪掉句中的枝蔓,只留下主干般的只言片語。但這絲毫不影響你對她詩歌的喜愛,因為你總能通過她急迫的語氣、決絕的口吻,體會到她內(nèi)心的痛苦、掙扎與矛盾,感受到她受某種力量驅(qū)使的無助與亢奮。這些豐沛的情感給她的詩句以滋養(yǎng),讓其能夠不斷生長。
——主持人 吉慶
必須救出風
群鳥在那個孤單女人的頭發(fā)里
焚毀風
她從自然歸來
編織風暴
必須救出風
甜美地唱然后死。
不是:
吠叫。
這樣如盧梭的吉卜賽女郎沉睡。
這樣你唱,恐怖的更多主題。
要慟哭直到自我碎裂
創(chuàng)造或說出一首短小的歌,
用力嘶吼蓋住缺席留下的洞眼
這是你做過的,我做它。
我問自己這是否不加重錯誤。
死亡你做得熟練。
因此我對你說話,
因此我向一個小女怪物吐露秘密。
①詹尼斯·喬普林(Janis Joplin)是皮扎尼克鐘愛的搖滾歌手,27歲時過量注射藥物離世。本詩寫于1972年,皮扎尼克生命中的最后一年。
在夜的另一邊①
她的名字等待她,
她暗崇的對生的渴望,
在夜的另一邊!
空氣中什么在哭,
聲音設計黎明。
她想著永恒。
①皮扎尼克從此時開始用“阿萊杭德娜”取代本名“芙羅拉”創(chuàng)作和生活,完成了從“芙羅拉”到“阿萊杭德娜”的跳躍,夜的另一邊,她屬于詩人的生命與人稱誕生。
那么,如果我們
一個接一個微笑地提前
直到最后的希望,怎樣?
然后怎樣?
然后給我什么?
已經(jīng)丟失名字的我,
遙遠時代,那個名字曾經(jīng)是我
甜美的質(zhì)地,那時我不是我
只是被自己的血欺騙的小女孩。
為了什么?為了什么
這樣拆開我,放干血,
拔掉羽毛,絆倒我?
我的現(xiàn)實
像被一挺機關槍推著后退
它突然開始狂奔,
卻一樣被追上,
摔在我腳下像一只死鳥。
我本想談論生命。
那么這就是生命,
這嗥叫,這指甲釘進
胸腔,這一把一把
拔掉頭發(fā),這刻進
自己的眼睛,只是為了說,
只是為了看看是否能說:
“是我嗎?真的是嗎?
我不真的存在嗎?
我不是一頭母獸的噩夢嗎?”
雙手裹滿淤泥
我們捶擊愛的大門。
意識蒙上
臟而美麗的面紗
我們祈求上帝。
太陽穴爆裂
因為愚蠢的狂妄
我們抓住生命的腰
從側(cè)面踢踩死亡。
這就是我們所做。
我們一個接一個微笑地提前
直到最后的希望。
風死在我的傷口。
夜乞討我的血。
從這里她在黑夜出發(fā)
她的身體必須住進這個房間
里面有啜泣,有不來的人
危險的腳步,而她的在場
拴緊這張發(fā)生啜泣的床
因為一張臉在呼喚,
嵌在黑暗里,
珍奇的石頭。
一團被遺棄的火殺死它的光。
一只戀愛中的鳥挑高它的歌。
我的沉默里多少貪求的生靈
而這場小雨陪伴我。
永遠不再希望
名字、音符的
一次往復。
有人做了噩夢,
有人誤食了
忘卻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