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明 吳躍紅 成起萱

“賺錢不多，來錢太慢”，這種狀況如何改變呢？去搶銀行嗎？何不施展自己的“黑客”絕技，到“金庫”去“掃蕩”一番，打打鍵盤百萬千萬輕松到手……于是，一個個罪惡的念頭占滿黎一腦海并逐漸釀成越來越具體的方案

站在上海市第一中級法院刑事法庭被告人席上的黎一，眼神不時瞟向公訴席上的公訴人、上海市檢察院第一分院第一檢察部檢察官張政斌和助理檢察官陸玔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彈跳幾下。曾經(jīng)，筆記本電腦在他手里是一架“神器”，用它通過網(wǎng)絡侵入重重設防的理財平臺的“金庫”系統(tǒng)，可以“吐”給自己數(shù)千萬元的鈔票。而法庭上在檢察官的操作下，筆記本電腦卻猶如拋出一條條鎖鏈令其罪行昭彰。

理財公司賬目莫名出現(xiàn)5千多萬虧空

2018年6月1日，是總部設在上海的“天兌”理財公司月度盤賬的日子，員工發(fā)現(xiàn)其備付金第三方平臺賬目出現(xiàn)5000多萬元虧空，經(jīng)過緊急核查，排除內部原因。5000多萬元在計算機系統(tǒng)被神不知鬼不覺地劃走了——員工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6月3日報警后，警方迅速立案，經(jīng)過10多天偵查，6月13日將有重大作案嫌疑的黎一、溫迪2人緝拿歸案。黎一，男，80后，大學文化，是一家小型計算機技術服務公司的老板，主要從事網(wǎng)站漏洞檢測業(yè)務。警方經(jīng)過調查發(fā)現(xiàn)，黎一曾就職于某專業(yè)網(wǎng)絡機構下屬單位，是負責電腦網(wǎng)絡的技術總監(jiān)，擅長網(wǎng)站漏洞檢測。溫迪是黎一的朋友，男，80后，大學文化，無業(yè)人員。

相貌普通的黎一，在網(wǎng)絡“黑客”界卻是大師級的存在。在他眼里，絕大多數(shù)“網(wǎng)蟲”皆為“X絲”，一般的專業(yè)工程師，與他“過手”的結局無不如“菜鳥”般被“秒殺”。雖然在網(wǎng)絡虛擬空間里是神一般的人物，可在現(xiàn)實世界中僅靠經(jīng)營一家小公司過著不溫不火的日子?！百嶅X不多，來錢太慢”，這種狀況如何改變呢？去搶銀行嗎？何不施展自己的“黑客”絕技，到“金庫”去“掃蕩”一番，打打鍵盤百萬千萬輕松到手……于是，一個個罪惡的念頭占滿黎一腦海并逐漸釀成越來越具體的方案。

黎一的作案計劃主要由三部分組成，一是通過網(wǎng)絡偷錢，二是用銀行卡將其偷來的錢變現(xiàn)，三是把錢兌換和洗白。夢想“一夜暴富”的溫迪和篤信“富貴險中求”的袁鵬（另案處理）被其相中，彼此一拍即合，于是“三人成虎”。明確分工后，各自緊鑼密鼓地進行作案準備。黎一著手尋找防范薄弱的“軟柿子”和進入系統(tǒng)的“假面具”;溫迪負責籌備銀行卡、手機號和必要的設備器材;袁鵬則負責物色持卡取現(xiàn)的人員。他們約定，以后盡量少見面少聯(lián)系，相互通信時使用十分冷門、不易跟蹤的社交軟件。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嗅探和竊聽”，黎一發(fā)現(xiàn)“天兌”理財平臺和P2P公司之間充值系統(tǒng)的漏洞比較容易被利用，并可改變一級賬戶的充值數(shù)額，然后通過與一級賬戶綁定的二級賬戶（銀行卡）隨時隨地取現(xiàn)，另外，黎一還篩選出山西某大學（VPN）作為進入“天兌”理財系統(tǒng)的公共服務器，并在網(wǎng)絡上盜得該大學一名員工的電子賬號及密碼，這意味著黎一可以戴著“假面具”大搖大擺地到達“金庫”隨意“搬錢”。溫迪的本事也不小，他采取各種辦法搞到了10多張銀行卡和一些電話卡，當然登記的持卡人與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還考察了兌換外幣和洗錢渠道并購置了筆記本電腦、隨身無線Wi-Fi等。袁鵬的動作也不慢，黎一和溫迪拉其入伙時，借口有數(shù)額較大賭資讓他幫助取現(xiàn)，并許以取款金額的5%作為好處費，袁鵬便以取款金額的1.5%作為報酬找來了其他6人（均另案處理），隨時準備用銀行卡到各地取錢。

按鍵上下翻飛，“金庫”瞬間攻破

2018年5月4日，黎一、溫迪覺得萬事俱備，決定對“天兌”理財公司備付金第三方平臺下手！

先小試牛刀。在廣西南寧的一間辦公室里，黎一打開了他的筆記本電腦，在溫迪的輔助下，熟練地連上移動Wi-Fi，用事先盜取的賬號和密碼登錄某大學的VPN（網(wǎng)絡服務器），然后攻破“天兌”理財公司的防火墻，侵入第三方支付平臺計算機系統(tǒng)。黎一時而手指在筆記本電腦按鍵上時而上下翻飛，時而停頓觀察屏幕上一串串眼花繚亂的數(shù)據(jù)，如同網(wǎng)絡游戲中的超人，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繞過層層陷阱越過重重障礙，直插對方的心臟——“金庫”。

開始時有點緊張，畢竟就像真的潛入銀行金庫似的，既怕攻擊受阻又怕引來警察，但隨著對方系統(tǒng)被一點點攻破，目標賬戶里的數(shù)額不斷增加，“成功”的喜悅逐漸沖散了恐懼，黎一說。兩天不到的時間，預先開具的理財賬戶上的金額由幾塊錢變成了幾十萬元。第一次作案到手的錢，黎一、溫迪各分一半，以后基本也是五五分賬，彼此都講義氣。

初戰(zhàn)告“捷”，欣喜萬分。特別是黎一感慨萬千：想自己練就的一身絕技原來只是落得“拾漏補缺”“為人作嫁衣”，得利甚薄，而今卻能利用漏洞直入“金庫”，肆意轉款歸為己有，真是“酷斃了、帥呆了、爽翻了”！

本案公訴人審查案件材料。

然而，區(qū)區(qū)幾十萬元對“黑客”大盜來講連塞牙縫都不夠。興奮之余，黎一、溫迪不失冷靜，他們仔仔細細反反復復地查驗，確認被盜的網(wǎng)絡平臺沒有任何反應，才放下心來，并決意放開手腳、大干一場。溫迪提議，到廣州去搞，那里洗錢門路多，可以快速將錢變現(xiàn)和兌換。于是黎一和溫迪從南寧乘高鐵到廣州，輾轉多家賓館酒店，兩人深居簡出，表面上神色如常，但誰也想不到他們干著“江洋大盜”的勾當。20多天時間里、他們故伎重演，瘋狂作案，在“天兌”理財公司第三方支付平臺用200余元變造了400多筆下單金額，總共竊取5000多萬元。就這樣，上?！疤靸丁崩碡斊脚_巨額錢款，被人悄無聲息地偷走了。等到次月盤賬發(fā)現(xiàn)時，竊賊留下的只有淹沒在海量電子數(shù)據(jù)中的一些異樣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