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
弗洛伊德心理分析學派產(chǎn)生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隨后經(jīng)過半個多世紀時間的磨洗,影響逐漸超出了心理學的范圍,擴大到了社會科學的各個方面,尤其對于文學藝術產(chǎn)生的影響更為巨大。弗洛伊德運用心理分析學派中的潛意識論、泛性論和釋夢說,來解讀文學的一些問題,其中有些評論文章如《妄想與夢》《創(chuàng)作家與白日夢》《陀思妥耶夫斯基與弒父》都曾在讀者當中產(chǎn)生過轟動效應。
上世紀80年代初期,我國翻譯了許多弗洛伊德的著作,還同時翻譯了一些介紹弗洛伊德文學觀的著作。這些運用心理分析學研究文學的方法,給我國文學批評提供了一個新的角度,有助于評論界對作家的創(chuàng)作有更深層次的了解,從中得到借鑒和啟發(fā)。
弗洛伊德認為,任何文學作品都能用心理分析的方法加以詮釋,即使作家們竭力隱藏自己的個性和個人色彩,竭力表達其客觀性。
以往文學觀認為,文學創(chuàng)作的最初沖動是不自覺的,只能是來自靈感,而靈感決定作品的心靈特質。弗洛伊德認為,靈感的材料來自潛意識,這正是進行心理分析所得出的結論。潛意識是人類生命歷程中已經(jīng)發(fā)生但目前未被覺察的心理活動,像夢一樣,由以往精神生活的碎片所構成。一部文學作品,即使不記錄夢境,在本質上仍然是作者的夢,是作者潛意識愿望的實現(xiàn)。潛意識一直陪伴著人的終生,每個人從出生的第一天起,就開始積累著生活的記憶。隨著歲月的流動,許多往事,甚至包括那些看起來已經(jīng)走出記憶范圍之外的往事,已經(jīng)積淀成潛意識的一部分,有時在夢中復活,并沒有被遺忘。
如果潛意識中全都是快樂與幸福,他們偶爾光臨今日的生活,必將給我們增加更多快樂與幸福,那該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然而潛意識中恰恰與之相反,那些我們以為已經(jīng)消失了的痛苦,如鬼魂一樣不時地來訪問我們的內心,打開我們封閉的傷口,顯示著創(chuàng)傷從沒有痊愈。昨日制約著今日,死者統(tǒng)治著生者,年輕時代的印象折磨著老年時期的精神……
這時,抵制潛意識造成的悲劇力量,又成為了一種潛意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抵制方式,作家的方式就是寫作。看不見的精靈推動著他們手中的筆桿,寫出的文字構建著一個新的世界。優(yōu)秀的作家精通寫作的技巧,從不違背寫作規(guī)則。他們有著敏銳的洞察力,能看到情緒壓抑的心理,并且能把這種壓抑表達得自然優(yōu)美,還能從其中引出有價值的知性推論。作家在這一創(chuàng)作過程中,借用自我表達減輕了潛意識壓制的力量,從心理上治療了自己,同時還安慰了很多經(jīng)歷過同樣痛苦的讀者,激動讀者的情感,并啟發(fā)讀者的思想。
原來每一本書都是作家的一個白日夢,他們在夢中醫(yī)治自己和讀者的心理疾病。
曹雪芹晚年窮居北京城外香山,現(xiàn)實中不再有讓他沉迷的事情。他只能在白日夢中發(fā)泄情感,減輕潛意識的壓力,治療情緒焦慮,所以他把他的作品取名為《紅樓夢》。他用十幾年功夫仍沒能寫完他的小說,作品和他之間的關系,如同夢與病人一樣,最終夢陪伴病人共同離開這個世界。
恰好在百年之后,弗洛伊德找到了作家造夢的潛意識。隨后又有各時代的批評家分析雪芹造夢的全過程,指出雪芹把靈魂呈現(xiàn)到書中的潛意識成分。還有更多的受益讀者被深深打動,有的讀者還寫出真誠的詩句:“不是情人不淚流,幾回掩卷哭曹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