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宇

摘 要：周星馳這三個字在很多觀眾的眼中是一種類型喜劇的代表，他執(zhí)導的《新喜劇之王》自宣發(fā)開始就是2019年賀歲檔的熱門影片之一，它對周星馳1999年的電影《喜劇之王》有所繼承，是20年前經(jīng)典代表作《喜劇之王》的兄弟篇，又有春節(jié)檔票房吉祥物王寶強主演，備受觀眾期待。而上映之后，觀眾們的口碑卻以差評居多，甚至有人質(zhì)疑，這是周星馳為了賣“情懷”而粗制濫造出來的一部電影。本文在結(jié)構(gòu)主義的視野下，從符號學的角度出發(fā)，解讀電影中的各種符號，分析其意指系統(tǒng)，讓讀者對這部電影有更深刻的認識。

關(guān)鍵詞：《新喜劇之王》;周星馳;結(jié)構(gòu)主義;符號學;情懷

與2018年賀歲檔不同，2019年的賀歲檔涌現(xiàn)出多部值得觀眾期待的熱門電影：周星馳的《新喜劇之王》、寧浩的《瘋狂的外星人》、韓寒的《飛馳人生》、吳京主演的 《流浪地球》、成龍主演的《神探蒲松齡》……這些電影的集中發(fā)布使觀眾大飽眼福。從后期票房統(tǒng)計來看，《流浪地球》《瘋狂的外星人》《飛馳人生》皆突破十億大關(guān)，《流浪地球》更是取得了45億的傲人成績。而同期上映的、被稱為春節(jié)檔最有“情懷”的《新喜劇之王》勉強突破五億。由此可見，制作精良、技術(shù)含量高的科幻電影引發(fā)了觀影熱潮，而賣弄“情懷”符號的《新喜劇之王》顯然沒有得到觀眾的認可。究其原因，與《新喜劇之王》一成不變的符號應(yīng)用和難以接受的意指系統(tǒng)息息相關(guān)。

瑞士結(jié)構(gòu)主義語言學家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提到一個概念——語言符號的“能指”與“所指”，他提出“用符號這個詞表示整體，用所指和能指分別代替概念和音響形象”。即一個事物有其特定的“能指”與“所指”，把該事物的“能指”與“所指”合為一體就能構(gòu)成一個新的符號，這個新的符號在整個結(jié)構(gòu)中就有了新的示意。符號最重要的特征是任意性。這種特征可以使符號由于人們使用符號的變異而發(fā)生變化，出現(xiàn)“所指”和“能指”的非對稱性，從而使作為整體的符號發(fā)生變化。這種實際運用中的“變形”，正是符號隱喻產(chǎn)生的過程。通過圖示呈現(xiàn)這一符號的隱喻：{[語言符號（能指1）-所指1]（能指2）}所指2，用這個基礎(chǔ)公式，可以從結(jié)構(gòu)主義的角度對電影中所出現(xiàn)的符號進行深入解讀，詮釋其隱喻意義。

一、音樂符號

音樂作為一種抽象的聽覺符號，往往都是有解釋意義的。音樂通過不同的旋律、節(jié)奏、樂器，可以帶給觀眾不同的聽覺效果，產(chǎn)生不同的聽覺感受，這是配樂所能指。而配樂除了自身的聲音表意外，在電影的劇情中，更是有深層的隱喻意義。在《新喜劇之王》中，有這幾首配樂給觀眾留下較深的印象，分別是主題曲《疾風》、插曲《流浪者之歌》《分分鐘需要你》《精武門》。影片一開場，陳百強的《疾風》旋律便縈繞耳旁，并在影片中多次出現(xiàn)?！叭鐑?nèi)心有夢便全力追蹤，不須計那天才可終”兩句歌詞便能夠表達出影片追夢的主題，加上較為活潑動聽的旋律，給觀眾一個縈繞在觀影過程中的暗喻：這是一部逐夢的喜劇片。還有如夢男友查理所彈唱的《分分鐘需要你》，這首歌是林子祥在1980年發(fā)行的，在劇情中表現(xiàn)出查理對如夢的深情，加上吉他彈唱，直接賦予了查理溫柔暖男的所指，與后面劇情中查理的背叛產(chǎn)生鮮明對比。這種采用上世紀80年代粵語歌的配樂方式，在徐崢的影片《港囧》中就有所體現(xiàn)，確實能很好地把觀眾拉進港片的懷舊氛圍中，但《新喜劇之王》所發(fā)生的背景、時代都基于新世紀的現(xiàn)實生活，這樣配樂與背景出現(xiàn)了不匹配現(xiàn)象，難免會使觀眾跳出劇情，無法達到情感的統(tǒng)一。在如夢出演巫婆替身的橋段中，出現(xiàn)了經(jīng)典的《精武門》配樂片段，即周星馳的電影《功夫》中斧頭幫集體跳舞的配樂。這首樂曲恢弘略帶俏皮，在原片斷中能明確地表達出斧頭幫兇狠而富有喜劇色彩的出場，在《新喜劇之王》中，這首樂曲有了展現(xiàn)電影片場黑暗恐怖的意指效果。同時這首配樂的出現(xiàn)，使觀眾再一次被“周星馳”這一符號所沖擊。

相比之下，筆者認為《流浪者之歌》的應(yīng)用是非常有意義的。這首樂曲原名《吉普賽之歌》，是西班牙小提琴家、作曲家帕布羅·德·薩拉薩蒂的代表作之一。吉普賽民族在世界上分布廣泛，但都是從不定居的流浪民族，世世代代過著清苦而又飽受歧視的生活，但這個民族活潑、樂觀、能歌善舞。在公式中是這樣的呈現(xiàn)：{[音樂（流浪者之歌）-古典音樂]（面對不公平的反抗與拼搏精神）}如夢的遭遇和不服輸?shù)木瘛＿@首樂曲在《新喜劇之王》的二級所指就是主人公如夢，樂觀活潑的性格和飽受歧視但奮力拼搏的精神，在音樂中都有體現(xiàn)。同時，這首樂曲作為古典音樂的一個符號，又能展現(xiàn)出新一代青年對于古典音樂的接受程度，也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發(fā)揚傳統(tǒng)古典音樂的作用。

二、道具符號

《新喜劇之王》中的道具符號不勝枚舉，寓意也各不相同，文章選擇幾個比較有代表性的道具符號在下文加以分析，幫助大家深入理解符號的所指。

1.飛躍鞋、回力鞋的品牌文化及隱喻意義。女主角如夢出場時腳踩飛躍鞋，之后踩導演腳趾的時候穿的回力鞋。這兩個鞋子的品牌構(gòu)成了一級意指系統(tǒng)，即國貨、中國制造。飛躍和回力是為數(shù)不多的被世界認可的中國品牌，價格便宜，款式百搭，在國內(nèi)外都有不小的名氣。而鞋子的一級意指系統(tǒng)和鞋子的本體特征則構(gòu)成了二級含蓄意指系統(tǒng)。以這種廉價鞋子為日常穿著的如夢確實是群演群體的代表。群演一般都沒有穩(wěn)定高額的收入，不足百元的鞋子是他們的首選，從而表現(xiàn)出群演這一群體艱苦的生活特征。

2.《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和體驗派表演。在影片的第一個長鏡頭中，就給了《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這本書一個大大的特寫。這本書是《喜劇之王》的符號，也是演員的符號。開片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不加任何臺詞，就直接交代了主人公的演員職業(yè)，把主人公如夢引入到劇情之中?！堆輪T的自我修養(yǎng)》也是強調(diào)體驗派表演的代表書目，與電影主題密切相關(guān)。不難看出，周星馳在這部電影中一直在強調(diào)體驗派表演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影片的高潮部分，如夢試鏡“周星馳的新電影選角”活動中，有很好的呈現(xiàn)。在前三個環(huán)節(jié)，形體動作、情緒掌控、才藝展示中都表現(xiàn)不佳，這是方法派表演和表現(xiàn)派表演的基礎(chǔ)元素。而最后的角色扮演中，如夢把現(xiàn)實中的經(jīng)歷直接在考場中演繹，那種真實感和前面耍雙截棍表演陳真的演員形成鮮明對比。如夢把自己融入到和查理分手的生活片段中，情感和肢體表現(xiàn)得到升華，在影片表現(xiàn)中，甚至背景也回到了那個雨夜，最終也是因為如夢的真情演繹，成功當選。周星馳在電影中諷刺了靠外表和知名度獲得重要角色的小米和馬可，用《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和體驗派表演給在外拼搏的龍?zhí)籽輪T們打了一劑雞血。

3.馬可在公交車上所戴的帽子。這個符號比較容易被大家忽視，但我個人認為，這是很重要的一個道具符號。不難發(fā)現(xiàn)，這個帽子是周星馳在拍電影時常戴的帽子，在劇中，這其實就是代表了周星馳本人。這個帽子出現(xiàn)，第一層意義是遮蔽馬可的臉，公交車上眾人正討論他尿褲子的視頻，他羞于被別人看到，這是馬可的一塊遮羞布。第二層則有更深的寓意，通過這個帽子，影片中的馬可可以映射周星馳本人，他也擔心自己會過氣，但也不想出現(xiàn)娛樂圈的風口浪尖，他這種復(fù)雜的心理在馬可身上得到展現(xiàn)。當馬可摘下帽子時，得到了釋懷，他靠自己的尿褲子視頻重新獲得了人氣，這又是星爺對如今大眾“審丑”心理的諷刺。

三、場景符號

1.片場。這部影片所表現(xiàn)的主要環(huán)境就是拍攝電影的片場，片場是一個演員獲得機會的圣地，同時也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小型社會。在《新喜劇之王》中所表現(xiàn)的片場是扭曲的、病態(tài)的。在影片中可以看到，劇組在選角色時，完全不在乎演員的演技高低，在乎的是演員的酬勞和選角的時間。當然演員酬勞和選角時間，也是現(xiàn)實生活中劇組選演員時的參考，演員成本和時間成本都非常重要。在影片中，毫無演技的一些群演被直接選上，而用心表演的如夢卻被唾罵。因為她耽誤了選人的時間。另一個劇組選毫無演技的馬可當主角，在影片中導演也道出了原因：因為馬可片酬最便宜。還有另外一個劇組，在大街上選女主角，直接選擇了毫無表演經(jīng)驗但相貌漂亮的小米，還對渴望表演的如夢給予極大的打擊?？v觀這幾個片場，可以看到，這是對現(xiàn)在演藝圈、電影圈的一種諷刺。片中所表現(xiàn)的這幾個導演，沒有人真正在乎演員的演技，在乎的只是片酬、顏值、知名度。

2.雨夜。雨夜是影視作品中常用的場景符號，通常用來宣泄情緒和表現(xiàn)救贖。在《新喜劇之王》中，如夢發(fā)現(xiàn)男友查理“合約男友”的身份，大街上也正在下著滂沱大雨，如夢悲傷和無助的心境在雨夜中得以完美的展現(xiàn)?！坝暌狗质帧边@場戲，女主在電影中表演了三次，這個帶有文藝電影場景設(shè)置其實非常違背商業(yè)電影規(guī)律，但也表明周星馳對電影藝術(shù)性的追求。在離開查理后，如夢聽著《流浪者之歌》，在雨夜中漫無目的地飛馳，摔倒后也說出她當時的想法：“我不是個演員，我醒了”。這是是女主角個人理想受到?jīng)_擊的轉(zhuǎn)折點，也是她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體驗，在她隨后的面試過程中，又兩次以閃回的方式重復(fù)表演了這次經(jīng)歷。這是典型的體驗派角色塑造方法，在電影中更貼合周星馳贊同體驗派表演的理念。

3.頒獎典禮。在影片的最后，如夢如愿獲得了作為演員的最高榮譽——最佳女主角這一獎項。這個頒獎典禮是虛構(gòu)的，在影片的結(jié)尾部分出現(xiàn)自有其價值。這是對如夢艱苦奮斗的回報，似乎告訴大家，只要努力，只要堅持，龍?zhí)籽輪T最終會得到觀眾和業(yè)界的認可。這是影片的一個不足之處。以頒獎典禮作為影片結(jié)尾，簡化了演員發(fā)展奮斗的過程，影片前一個鏡頭中，如夢只是試鏡“周星馳電影選角活動”成功，接下來的鏡頭如夢就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獎，如此安排太過跳躍，觀眾是難以接受的。而且這個頒獎典禮對硬盤中的反面人物又進行了一次集中諷刺，那個選小米當女主，不給如夢機會的導演成了如夢的頒獎主持人，小米也變了副臉面，熱情地向如夢打招呼，觀看電視直播的前男友查理還在破舊的小餐館吃泡面。這個頒獎典禮太過理想化，是周星馳在影片中打造的一個神話，一個演員只要努力、堅持就能夠獲得成功。堅持和努力是走向成功的一部分，但并非引起質(zhì)變的因素。頒獎典禮中如夢從一個備受欺凌的龍?zhí)籽輪T直接質(zhì)變成為最佳女主角，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這個場景的設(shè)置使故事失去了真實感，與現(xiàn)實生活中的觀眾都產(chǎn)生了距離感。

結(jié)語

周星馳的《新喜劇之王》沒有像前作那樣獲得良好的口碑，整片格局較小，故事的架構(gòu)和人物的反轉(zhuǎn)也差強人意，戲劇感較強，電影感較弱，像是在片場拍了一部話劇。但比較遺憾的是過分賣弄“周星馳”和“港片”的符號，使得整部影片顯得老套、跳躍感過強。在觀眾審美需求日益苛刻的今天，缺乏創(chuàng)新和觀眾體驗的影片是較難成功的。但在整個故事中，可以看出周星馳導演是用了心的，與其說是《喜劇之王》的續(xù)作，不如說是周星馳的自我狂歡，影片深刻諷刺了毫無要求的片場選角標準，也揭示了周導對體驗派表演的認可，更是對自己風風雨雨幾十年的演員生活的自我總結(jié)。周星馳確實是兩代人甚至更多人的情懷寄托，你會為《新喜劇之王》的“情懷”買票嗎？

參考文獻：

[1]彭吉象.影視美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2]克里斯蒂安·麥茨.想象的能指：精神分析與電影[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6.

[3]費爾迪南·德·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0.

[4]體驗派、方法派和表現(xiàn)派：《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和《新喜劇之王》到底在講什么？豆瓣電影評論.

[5]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M].中國電影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