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歆
我媽媽是個工人,一年有一半的時間在野外駐扎,另一半時間雖然是休班,但我也很難在白天看見她。
記憶里從小學(xué)直到初中二年級的每個寒暑假,我都會有至少一個星期的時間被她帶到單位里去寫作業(yè),那幾乎是我每個長假里最快活的一段時間。
第一次被帶去時,和我媽同宿舍的阿姨姓郎,我卻以為是“狼”。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我媽不在,只剩下旁邊床上的“狼”,越想越怕,竟嚇得號啕大哭,被我吵醒的“狼”姨趕忙給在崗上值班的我媽打了電話,把我媽替了回來。
小時候愛睡懶覺,每每起床已經(jīng)錯過了他們的早飯時間,所以老是會有人一邊調(diào)侃我這只“小懶豬”,一邊又給我留飯。員工餐廳里擺著幾張和大學(xué)食堂類似的四人餐桌,逢年過節(jié)就會換成一張大圓桌,大家湊在一起和面包餃子,談天說地侃大山。某次飯后玩智力游戲,題目是成語連線,我媽硬是把螳螂捕蟬后邊接成了漁翁得利,直到今天還會被拿出來說笑。
我是一個偏愛冬天的人,但有一個夏天,卻是如此鮮明而美妙地占據(jù)著我的記憶。我在那個夏天里追完了仙劍一,每天和同事舅舅切磋乒乓球,迷上了老式電腦里的連連看。忘不掉生玉米里蠕動的肉蟲、漆黑曠野之上密集閃耀的星星,雨夜里地面上彈跳的小蛤蟆,以及此時此刻我最為懷念的——那個鋪滿翠綠藤蔓和粉紫色喇叭花的葡萄架。
那是搭在員工宿舍入口處的葡萄架,一個酸甜味兒的過道,如果那時我看過《愛麗絲夢游仙境》,說不定還會自詡“東北愛麗絲”。葡萄架旁邊有大片的菜地種著茄子、胡蘿卜、番茄和黃瓜,整個單位食堂基本可以實現(xiàn)自給自足。時常有蜜蜂縈繞于葡萄架上,偶爾也會從藤蔓間發(fā)現(xiàn)一抹緩慢蠕動的、那首每個人都曾學(xué)過的兒歌里的棕色蝸牛。
長大后,見識變得廣闊,就難免會受到一些挫折,我偶爾會期望自己是一只蝸牛。有句電影臺詞說:“我是一只漫無目的的蝸牛,到處爬呀爬,不知道何去何從?!蔽也粺o羨慕地評論道,“蝸牛多好啊,蝸牛走到哪里都是家?!?/p>
可惜我并不是一只蝸牛,此時的我只能在遙遠(yuǎn)的地方,想念著我的家,想念著記憶里翠綠的葡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