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

離開工廠很多年后和舊日工友相聚，其中有個新面孔，他是我離開后入職的。因為在同一班組，便有緣相識。席間閑聊，都是熟悉的話題，很快就如朋友一般了。

這位新朋友剛結(jié)婚，說起他與新娘如何相識的故事，大家都樂起來。原來他倆是上下班在車站等公交車時相識的，一出馬路天使的故事，完美再現(xiàn)。

兩廣路沒擴(kuò)寬前只是雙車道，我去北汽上班坐23路公交車，從虎坊橋上車不拐彎一條直線走下去就到了，全程大約一個小時左右。這條路有一半是在鬧市，從虎坊橋到磁器口都是店鋪林立。

那時車出了廣渠門便是城外了，工廠一個挨著一個。由于是工廠區(qū)，車道也寬成了四車道。站名也以工廠命名，叫造紙廠、化工廠等等。現(xiàn)在工廠早就遷出了，這片土地成了住宅小區(qū)，車站名都改成與住宅小區(qū)相關(guān)的名稱了。

工廠區(qū)有數(shù)十個大型企業(yè)，有數(shù)萬人在這里工作。幾個企業(yè)上下班在同一時間，此時車站能聚集幾百人，人山人海。來一輛公交車大家便一擁而上，直到把車塞滿。這個情景在卓別林的電影里出現(xiàn)過，卓別林從前門擠上車，又從后門被擠下來，那個橋段一點(diǎn)兒都不夸張。

即使這個時間公交多發(fā)車，如此多的人還是需要等很久。于是在等車的時候，年輕的男女工人便在此刻相識、相知、相愛。命運(yùn)若是安排有緣人相遇，在車站這一時刻兩個人有了交集。一路同行的人大部分之后便各奔東西，只有極少數(shù)人因此結(jié)緣，隨后組成一個家，繁衍后代。這都是巧遇的結(jié)果，從慨率上說不是千載難逢，也是百年一遇。

我也曾有過在車站邂逅心儀女生的經(jīng)歷。我們在清晨相遇，晨曦中彩云漂浮。我們在黃昏相遇，夕輝幻影令人迷離。最難忘的是在夜晚相遇，那會兒早晚兩班倒，晚班下班時已是晚上十點(diǎn)。夏季即使到了十點(diǎn)以后，街邊也有露天大排檔。大排檔一般都在珠市口附近，到了這塊兒不用眼睛看，豐盛的飯菜、醇厚的酒香用鼻子聞就知道到哪兒了。這誘人的味道總能讓我們在此停留。

然而冬天大排檔就沒有了，寒冷的街道一片蕭條。我和她最后一次同行就在冬季，下車之后兩人各自倒車回家，我們和平時一樣擺手再見。那個年代的夜晚月光還能照明，眼瞧著她慢慢走遠(yuǎn)，并沒有意識到這是我們最后一次下班同行，不久她就離職到別處工作。因為這，我委靡了好一陣。

那幾年我們同行，一上車便不由自主地擠在一起，卻是由于坐車的人太多把我們擠到一起。這是我與她最近的接觸，幸福感油然而生，心動只存在于這一刻。

如今當(dāng)年雀躍的心早已平靜。街道上民居沒有了，餐館也沒了。這條路除了地名保留下來，舊的街景基本消失殆盡。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把城市照亮，十分耀眼。抬頭遠(yuǎn)望，街頭有一串星光，細(xì)瞧哪里是星光，而是人們放起的帶熒光的風(fēng)箏。月光星光依然閃爍，只是看上去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