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納 楊

肖復興 著 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2020年3月定價：29.00元

繼《紅臉兒》之后，肖復興又拿出了第二部長篇兒童小說《合歡》。同樣是回憶式童年書寫，也同樣具有深厚的情感積淀和清晰的人物形象，但又有著明顯不同，那就是無論從內(nèi)容情節(jié)還是小說藝術(shù)來看，《合歡》都要更加復雜。兒童小說的適度復雜，有助于增加小說的厚度和深度，但會因閱讀難度的增加而影響可讀性，這也是兒童小說的一個難點。如何把多層次的內(nèi)涵融入相對簡單的故事中，這就需要高超的小說藝術(shù)，更需要一顆無限接近兒童的心。

《合歡》采用了雙線敘事的邏輯結(jié)構(gòu)，從韓信和合歡兩個人物兩條線去寫，這兩條線一實一虛，時而平行，時而交匯，把故事中蘊含的豐富意味由輕到重一層層鋪下，就像地殼斷面，從表層一層層往下，快要觸到底層的巖漿之時，又噴薄出表層，循環(huán)往復，形成久久的回響。

故事的表層是一個關(guān)于剛過十歲正處于懵懂之際的少年與自己心儀的女生之間的故事。這里有校園生活中孩子的情感世界的細膩刻畫，也有不同家庭教育理念下孩子的不同成長心路。作為顯性主人公的男生韓信，形象生動而真實，他的種種小心思，小脾氣，寫得很傳神。此時，作為隱性主人公的女生合歡更像是一個為了“配合”男生韓信的情感而存在的符號。她高超的乒乓球技，她的表演天賦等，在這些原本是韓信的掌控領(lǐng)域里處處“克制”韓信，偏偏學習成績還好，作文寫得很棒，一下子就把韓信比下去了，而她的善良美麗，讓韓信在這場“較量”中心悅誠服。

但小說要講述的顯然不僅僅是一個少男少女情竇初開的故事。在合歡的媽媽蔡老師意外身故之后，合歡這一隱性主人公開始走上前臺，虛實兩條線合體，而小說想要表達的深層次的意味也隨之開始顯現(xiàn)。從這時候開始，小說跳出了校園，進入到更廣闊的社會環(huán)境中，關(guān)注孩子的成長與周遭環(huán)境的聯(lián)系。

在這一部分，小說對孩子的心理、情感的關(guān)注更多地側(cè)重于他們對生活的思考。在經(jīng)歷人生的重大變故時，孩子們也在用自己的辦法學會渡過難關(guān)。成年人的引導很重要，但同齡人的陪伴似乎更有效。合歡是幸運的，有韓信這樣的好朋友，關(guān)心她，開解她，陪伴她。小說把兩個童年時期的好朋友之間的情誼寫得非常動人，把童年最純真、最美好、最珍貴友誼這一主題詮釋得淋漓盡致。

小說最打動人的地方，就是寫出了一種對童年好友的懷念。小說中，合歡和韓信正處在小學升初中的年紀。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這是一個“進階”階段。小說恰切地捕捉到了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的心理特征，并且在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中慢慢展現(xiàn)出來。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個“合歡”。每個人的成長經(jīng)歷不盡相同，但都會有一些特別的時刻，與一些特別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他們是一生難以忘記的記憶，也是我們的人生財富。

小說的另一個獨特之處，是寫出了孩子們在面臨生活的突發(fā)狀況甚至是打擊下，如何走出心理困境。當下我國的兒童小說對于十歲到十八歲孩子的書寫其實是缺乏的。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心性已經(jīng)稍顯復雜，對于生活的多種可能性也有所接觸。如何幫助孩子們正確認識生活的無常，尋找自我解救的方法，應該是兒童小說的責任和使命。好的小說可以拉近與讀者的心靈距離，可以讓讀者在閱讀他人的故事時感同身受。當一個人感受過足夠多的人在各種境遇下的不同情感方式后，往往能夠更加堅強、自信和寬容。合歡的遭遇可以說是殘酷的，但小說中沒有過度地渲染或煽情，反而總有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在涌動，那些親情、友情、鄰里互助、學校的關(guān)愛，在幫助合歡成功克服傷痛的同時，也給讀者帶來陣陣暖意和力量。這是一個多種因素相互作用的結(jié)果。如果合歡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那么她很可能走向另一種人生。小說寫出了一個人在成長道路上前行的多種可能性，這也是這部小說的復雜之處，值得反復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