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宇
這個世界懸念叢生,而真相只有一個。
他以天馬行空般的想像力、嚴密緊湊的邏輯思維,致力打造屬于中國人自己的心理懸疑小說。十幾歲時,蔡駿便開啟了和“懸疑”小說的緣分;還在讀初中的他,偶然在圖書館里翻到了一本名叫《福爾摩斯探案集》的書,被這神奇的故事吸引了,如饑似渴地閱讀,沉浸在懸疑小說的海洋中。后來,美國著名作家斯蒂芬·金成為對他影響最深的人,算是他的“精神導師”。
從第一本長篇小說《病毒》,到5卷本、150萬字的超長篇小說《鎮(zhèn)墓獸》,他制造了一個又一個懸念,又揭開了一個又一個謎團。他的作品連續(xù)多年保持中國懸疑小說暢銷冠軍記錄。作品已被翻譯為多國語言,還被改編為影視劇。作為中國網(wǎng)絡文學史上第一批作家,20多年來,無論是寫小說、辦期刊,還是寫劇本、開公司,蔡駿已成為“中國懸疑小說第一人”。
《新民周刊》:小時夢想成為國家地理繪圖員,后來又與美術學院擦肩而過。怎么會喜歡上文學的?
蔡駿:喜歡文學很早就開始了,我很小就開始讀那些被認為適合大人閱讀的文學及歷史作品,老師和同學覺得我與眾不同。2000年,我在“榕樹下”第一次發(fā)表短篇小說《天寶大球場的陷落》,那是我最早開始寫小說。剛開始都是些中短篇小說,現(xiàn)在來看更像純文學,而不是懸疑小說。2001年的春天,我寫了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病毒》,那是因為2000年底,我與在榕樹下網(wǎng)站結識的一位名叫“23”的女作者網(wǎng)絡聊天,“23”建議我寫一些可讀性更強的作品。那可能也是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第一部長篇懸疑小說。
《新民周刊》:《病毒》的起源,是千禧年的冬天,“榕樹下”網(wǎng)站里時興一種“女鬼病毒”。被網(wǎng)絡“病毒”入侵后的電腦屏幕會突然跳出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鬼,你把它寫進了自己的文字里。這個病毒怎么看上去很像《午夜兇鈴》里的經(jīng)典橋段,真有這樣的病毒還是只是惡作劇?
蔡駿:真有這樣的病毒,不過這個病毒的危害并不大,更像惡作劇。我當時寫《病毒》,除了這個“女鬼病毒”之外,影響我的還有一本叫《日暮東陵》的紀實文學作品,這本書講的是軍閥孫殿英盜墓東陵的故事,而同治皇帝的皇后阿魯特氏,成為我小說中的人物歐陽小枝的前身。
“女鬼”病毒、慈禧墓、午夜兇鈴……這些看似彼此無關的元素,被我組合在一起,變成一個強大又有沖擊力的完整故事。在這個過程中,我以一個靈感為基點,盡可能多地去聯(lián)想各種元素,并找到其中的內在聯(lián)系。
我覺得如果你想要成為作家,當你開始學習寫作時,你首先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寫作之中。
《新民周刊》:怎么會創(chuàng)辦《懸疑志》雜志的?
蔡駿 :2007年,我開始創(chuàng)辦《懸疑志》雜志,也受到一些郭敬明創(chuàng)辦青春文學雜志成功的影響。
《新民周刊》:哪些懸疑小說家對你產(chǎn)生過影響?斯蒂芬·金是你最喜歡的作家嗎?
蔡駿:寫《午夜兇鈴》的鈴木光司和美國的斯蒂芬·金對我的影響還是挺大的,其他作家像日本的社會派推理作家松本清張對我也影響很大。斯蒂芬·金對我的影響不一定是內容上的影響,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影響。陸谷孫先生在翻譯完斯蒂芬·金的《寫作這回事》后,對斯蒂芬·金表示由衷的敬佩。斯蒂芬·金對寫作非常投入,這對我影響很大。我覺得這種專注就是專注于寫作本身。
我覺得如果你想要成為作家,當你開始學習寫作時,你首先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寫作之中。
《新民周刊》:《午夜兇鈴》一般認為是恐怖小說,你覺得恐怖小說和懸疑小說是一種類型嗎?
蔡駿:我一開始寫《病毒》的時候完全沒有概念,根本分不清恐怖小說和懸疑小說的區(qū)別,也有人說我寫的是恐怖小說,我覺得無所謂。這些類型小說肯定是有一定的區(qū)分的,偵探、推理、懸疑、驚悚、哥特等等,我后來將這些類型統(tǒng)稱為懸疑小說,這些類型有一個共同點:都有懸念。到底兇手是誰?
《新民周刊》:自《病毒》之后你就筆耕不輟,創(chuàng)作了大量長篇小說,保持高產(chǎn)的秘訣是什么?
蔡駿:我一直保持著比較好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很多人寫作時間長了,就顯出疲態(tài),但我沒有,因為我一直在變化之中,風格、類型、題材,不僅有長篇小說,也有中短篇小說,我不會一直重復自己,這樣可以保持新鮮感,令我保持很好的欲望和狀態(tài)。
《新民周刊》:你覺得講好懸疑故事最重要的是什么?如何設計懸疑橋段?
蔡駿:說故事是一個方面,你要把故事講得很曲折,需要一定的天賦,當然也要經(jīng)過后天的訓練,包括大量的閱讀。但這畢竟是小說,對于小說來說,人物還是最重要的,你要把主人公的特點、背景都要交代清楚,一定要與故事情節(jié)結合起來。小說就是人性的藝術,懸疑小說能夠編織一個充滿懸疑的世界,會把各種可能性告訴讀者,但是最終只有一個真相。
創(chuàng)作懸疑小說確實有一定的門檻,比如我們要同時具備形象思維和感性思維,邏輯思維和理性思維,要把不同思維方式結合在一起。
《新民周刊》:《鎮(zhèn)墓獸》為什么寫這么長?
蔡駿:《鎮(zhèn)墓獸》的類型完全不同,我一直很喜歡歷史,期望著能寫一本與歷史有關的書,所以想通過這種方式寫一本與歷史結合的作品,其實《病毒》里就有很強的歷史背景,就有盜墓的元素。所以某種程度上,《鎮(zhèn)墓獸》這本書是我的一種回歸。我也有一點小小的野心,看是不是能創(chuàng)造出一個中國的漫威宇宙,就好像陪伴我們長大的那些變形金剛、哆啦A夢,像各種各樣的漫威、DC的那些超級英雄。它起源于中國的古墓,但是呢,它又能在新的環(huán)境里發(fā)揮另外一種作用,它將是一種屬于中國人的漫威宇宙。因為到目前為止,其實我并沒有看到像漫威宇宙那樣的中國人的超級英雄。所以說我花了大概兩年的時間,不斷收集關于鎮(zhèn)墓獸的資料。我希望它帶有中國的歷史底蘊,我用了大量真實的鎮(zhèn)墓獸、墓葬文化、上古神話等等。這個內容包羅萬象,又選擇了民國這樣的歷史背景,在一個亂世之中,主人公如何拯救自己、拯救國家,拯救我們的文明,陷入到各種各樣的沖突里。這樣,這本書就是建立在中國文化和歷史背景上的人物關系和世界觀,架構特別宏大,所以書就特別長,現(xiàn)在有5本書共150萬字。
《新民周刊》:為寫這本小說,研讀了大量學術論文,研究了眾多考古報告,力求將真實的墓葬寫出來?
蔡駿:日常都關注這些,也是個人愛好,在寫作這本書的過程中,再把這些資料認真研讀了一遍?!舵?zhèn)墓獸》2017年1月1日開始寫,前期策劃和收集資料花費將近兩年,首先設定世界觀、人物、鎮(zhèn)墓獸,然后設定具體的歷史背景、考古背景、墓葬背景。小說中也包括很多上古神話,比如說《山海經(jīng)》,各個時期的歷史之謎、文化之謎,文明沖突。不僅僅是中國,包括全世界范圍內,包括西方的很多東西。
蔡俊作品《地獄變》。
我每寫一部小說之前,都會做大量的案頭工作。一部20多萬字的小說,單單寫提綱就可能達到六七萬字。所以寫作,也是一件“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的工作。明確的人物大事記可以幫你準確把握故事的節(jié)奏感,可以讓人物在正確的時機出場,可以讓情節(jié)點和時間軸精確呼應,更可以讓人物成長變化,內心軌跡和外在命運無縫對接。
《新民周刊》:最新出版了《蔡駿24堂寫作課》,是線上課程的結集,是怎么會線上開課講懸疑寫作的?
蔡駿:最早是個付費的音頻節(jié)目,然后再將音頻重新轉換整理成文字,最近還要再出一本談寫作的書,是我在知乎上開的課。
《新民周刊》:其中寫到的很多都不是懸疑小說作家,你是覺得懸疑小說要以純文學作品為基礎?
蔡駿:這倒不是,懸疑小說是類型文學的一種,當然和純文學有關系,但要說以純文學為基礎我認為不一定。我在這里寫到的很多都是我個人喜好的作品,我自己也寫過很多純文學作品。我馬上要出版的一本長篇小說就是現(xiàn)實題材的純文學作品,叫《春夜》,是關于近二十年來中國社會和家庭的變化,將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此外,我也剛在《人民文學》上發(fā)表了中篇小說《戴珍珠耳環(huán)的淑芬》,寫的是上海曹家渡往事。這篇小說以90年代的一個少婦——淑芬為主角,同時帶入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我盡量用寫實的方式剖析人物,描寫人物。
我覺得不論是懸疑小說還是純文學作品,核心都是人物。人物是作品的靈魂。如果一部小說人物塑造得不好,故事會遜色很多。
左:蔡俊作品《鎮(zhèn)墓獸》、《病毒》。右:《無主之城》劇照。
《新民周刊》:你的純文學寫作和懸疑小說寫作是怎么樣的關系?
蔡駿:基本上是并行的,當然相互也有一點影響。我的純文學寫作里也有懸疑小說的影子,比如最近完成的這部《春夜》,就設計了一個托夢的情節(jié)。這在中國人的傳統(tǒng)中很常見,而這個情節(jié)在我的《春夜》這部小說中也起到了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作用?!洞阂埂肥且徊楷F(xiàn)實題材作品,并不是一部靈異小說,只是利用了這樣一個文化背景,這樣處理可以增加小說亦真亦幻的懸疑氣氛。
《新民周刊》:寫懸疑小說,是不是還是以現(xiàn)實生活為基礎的?
蔡駿:肯定需要。像我的《最漫長的那一夜》系列短篇小說中,許多素材都來自我親身的經(jīng)歷,或者是童年的記憶。在《黃浦江上的白雪公主一夜》里的情節(jié),與我的中學經(jīng)歷是有關系的。還有《老閨蜜的秘密一夜》,里面寫到我母親考大學的情節(jié),是我童年時發(fā)生在我母親身上的經(jīng)歷。她的回憶還原了當年的時代背景和心境,提供了很多后期寫作的素材。
《新民周刊》:《蔡駿24堂寫作課》中,只有東野圭吾是懸疑小說作家,在眾多懸疑小說經(jīng)典作家中,為什么選擇了東野圭吾?
蔡駿:因為這本《寫作課》并不是針對懸疑小說寫作的,談的是所有的文學寫作。至于為什么選擇了東野圭吾,那主要是考慮到東野圭吾現(xiàn)在最流行、影響力最大。
《新民周刊》:你的《無主之城》也拍了懸疑劇,對現(xiàn)在網(wǎng)上的懸疑劇是不是也看了不少?秦昊主演的《隱秘的角落》有看嗎?
蔡駿:我看了,我覺得拍得很不錯,不管是故事結構,還是人物塑造,影視劇的很多細節(jié)處理,比如聲音,都很不錯。
《新民周刊》 :2007年創(chuàng)辦公司,現(xiàn)在公司經(jīng)營狀況怎么樣?影視劇是不是也是公司主要經(jīng)營的方向?
蔡駿:2007年創(chuàng)辦公司,最初是做雜志,之后又開始圖書策劃和數(shù)字出版,近幾年,公司的業(yè)務重心轉向了影視方面,主要是劇本創(chuàng)作和影視策劃。前幾年,我們公司上了“新三板”,在一個相對規(guī)范的狀態(tài)下。
《新民周刊》:接下來有什么寫作計劃?
蔡駿:正在寫一個以疫情為背景的犯罪題材小說。
《新民周刊》:影視劇方面呢?
蔡駿:今年6月,我的一個網(wǎng)劇在重慶開拍了。這是根據(jù)我的《偷窺120天》改編的,劇名也是我小說里的一個元素,叫“通天塔”,由秦俊杰和鄧家佳主演。我還有一部《鎮(zhèn)墓獸》的外傳,所謂外傳,即不是根據(jù)《鎮(zhèn)墓獸》小說改編的,而是以小說的世界觀創(chuàng)作的,取名“云海傳”,今年10月開拍。根據(jù)小說《鎮(zhèn)墓獸》改編的小說也在籌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