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向陽
嗯,天又黑了,可以出門
仿佛一夜之間,多少城市出現(xiàn)。
究竟是先有城市而后有人,還是先有夜行人,而后一夜之間建造了于黎明時分浮升而出的城市?顯然,后者才顯得真實,而前者更像一個幻覺,但在夜晚,幻覺比真實更像真實。當你夜行,就會覺得是先有了一座城市,而后,人群涌現(xiàn),流動,像空空的魚缸里一霎時涌出了彩色
的魚群。像碩大空無的宇宙一瞬間被璀璨的星光填滿。
夜晚的城市,是夜行者虛置的魚缸。夜行者,是星星跌落于人間的碎屑。
天黑了,城市在夜色里變得虛無而巨大,我不知道該做點什么,就只好出去走走。天又黑了,我走在仿佛無盡頭的大街上,想和身邊的夜晚悄悄說點什么。
天每天都黑,我繼續(xù)在城市里走著,想把自己在夜色里慢慢走成一本書。也許每個人,在城市的夜晚都是一本折合起來的頁碼不等的書,自覺的行走使它從內(nèi)部一頁頁打開,一些字句一些秘密自動跳出來,嚇你一跳,讓你心驚膽顫,乖乖抄寫它一遍。
我一邊走,一邊抄錄自己內(nèi)部跌落的文字和秘密。
我珍惜這些文字與秘密就像珍惜我夜色里不斷遺失的須發(fā)與皮膚的碎屑。
嗯,此刻,東半球的飛鳥正從殘月的眼睛中傾巢而出,于是城市的黑夜緩緩降臨。我相信,每一只夜鳥的靈魂都攜帶月亮冰冷的光華。像每一個夜晚飛濺向紙張的漢字都攜帶他骨血的微溫。
嗯,此刻,天又黑了,可以出門。
阿迪達斯紅
北京 10號線夜鐵。阿迪達斯紅,像烙向你眼睛的一段燒紅的鐵。
一雙染黑指甲的少女的手,攔腰緊抱站立的少男的腰肢。那筆直站立者穿紅色阿迪達斯鞋,那雙手攔腰圍抱者也穿紅色阿迪達斯鞋。這夜晚地鐵看不到面目的情侶,這地鐵上轟隆隆行進中的阿迪達斯情侶鞋,燒紅的鐵一樣扎向你的眼睛。
我輕輕按下了手機拍照鍵,我重重地感到合影必須是一個富有充分感染力的場景,就像此時的眼前的阿迪達斯紅;而一個小說就是一個個合影的串聯(lián)體,就像無數(shù)個此時的眼前——這環(huán)抱者骨節(jié)突出染黑指甲的雙手,這洗衣店勞動者的雙手。這被環(huán)抱者那挺直的腰肢,這建筑工地勞動者的腰肢。
那如燒紅的鐵一般閃耀著的四只阿迪達斯紅,那正轟轟行進穿越北京幽深之夜的地鐵。
以吸煙向無盡的純粹與激烈致敬
北京金融街往事如煙西餐廳。那縷煙的尖端也是我往事的心尖。一位等待中的黃衣送餐人用點煙的手指為我指點迷津。順著那一縷煙的牽引我來到金融街,往事如煙三樓的夜色里,帶紙幣味道的夜色是冷的。我與一個常年練習健身的青年寫詩者朋友吸完了一整支雪茄。
此前,我們一人吃掉一碗面,他吃牛骨湯面,我吃紅蔥豆角面。然后我們帶著肚子里的面條爬上了樓梯。
我們的身后墻上掛著一只狗的頭像,狗嘴下寫著四個字:歡迎吸煙。我們開始抽雪茄,那也是我有生第一次抽完一整支雪茄,第一次看見年輕的朋友——他抽著哈瓦那雪茄度過青春期,度過英倫留學的燦爛歲月——此刻他用專用的剪刀剪開雪茄,用專用的噴嘴發(fā)出鋼藍氣焰的工具繞著圈兒一層層點燃雪茄,用專用的手勢捏一捏然后隔桌遞過來,用專用的微笑與眼神說,來,我們來慢慢抽完這支雪茄。
他的微笑真迷人啊,粗獷而迷人。
而我想起的卻是你。在一縷煙霧的往事尖端你仍在我心頭懸掛,缺月一樣懸掛。
當我孤身走出金融街走出復興門內(nèi)大街走進地鐵十號線入口,一回身,我想向你所在的一段往事致敬。
致無盡的純粹、激烈與美麗纏繞著的往事如煙,人生因此得以欣欣向榮直到如今,直到永遠。晚安。我愛過的人。
夜行的靈魂猶如推土機附體
又是夜色降臨。夜色一如往日降臨。
每扇閃閃發(fā)光的窗子里都演繹著別人的故事。影影綽綽,影影綽綽,又好像看得很清。
而作為一個夜行者我走出了自己的窗子,正貼著那些別人的窗子蹣跚而過。又一次,我看見了飯店臨街窗子后坐著的那個留學而來的非洲青年,以及他對面已經(jīng)變換了的少女。一盞藍色的燈以多棱角的幽光籠罩膚色不同的他們。
我貼著夜色從他們的窗前經(jīng)過,我貼著夜色經(jīng)過了更多人的窗前。我的腳步是否會輕微地改變這夜的體積,而夜晚發(fā)生著的別人的故事是否會加強或減弱我按捺著的不安的魂靈。
據(jù)說在這北京,每個夜晚都會有一些夜行者無故消失。但尚無任何一種力量在夜行之路上將我?guī)ё摺?/p>
我夜行的身體被鋼鐵充滿。而太多身體里的鋼鐵也使我磕磕絆絆。我剛剛從絆倒我身體的一堆綠紗蒙面的建筑磚瓦上爬起來,繼續(xù)向前行走。在夜色四面支起的籠子里,初冬的柳樹像零余的蘑菇。不,更像一些巨大的花椰菜。
再巨大的花椰菜也絆不倒我夜行的靈魂。我夜行中的靈魂猶如百十臺推土機附體。
就這樣,在晴朗的夜晚,在風聲之后,一個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奧林匹克體育中心來。在冷顫顫的空氣里,燈光拉長并磨礪著自身,以致它看起來美極了。
美到極致便是虛無,我拍下的黑白照片里有個一晃而過的人形,也消失了。
夢游者的呼叫
床上夢囈的夜行者好像還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群山環(huán)繞,大聲喊叫,我愛你我愛你。那夢中披發(fā)的夜行者呼叫著的雨后群山,好像也是呼叫深夜行走中出汗不止的他自己。
濕淋淋的枕上像有墓碑豎起來。
而每一座蜂擁前來的荒山其實都是一個廢棄的愛人,而在那唯一看得見光的藍色頂峰,他大喊“只愛你,只愛你”,然后轉身跳下了懸崖。
這床上夢囈著的夜行者呼喊著醒來時,發(fā)現(xiàn)他想念著一個剛剛有所理解的女人。
又是日薄西山
又是日薄西山,你的好還是你的好。
總是日薄西山,才覺得你的好正是你的好。
還是日薄西山,你的好還能剛剛和早晨醒來一樣,一樣好。
那就日薄西山吧,你的好幻化一切,一切我在意的,一切我不在意的,都為你的好而那么美著,好著,伴隨這越來越短小的世界跌入黑夜睜開的眼里。
而即使跌入黑夜的眼睛里,你的好也依然清晰,依然如早晨你半睡半醒,正像夜露一樣于虛無間晶瑩地哭泣,聚合著破碎,破碎著聚合。
即使那聚合,只是為了太陽升起時一場分散。
但分散也是好的,恰如日薄西山,夜晚推門而入時,你的好正是你的好。
雷場英雄
努力睡了一覺,醒來還不到十一點。鐘聲過一會兒才響,可以靜靜地在等待中把剛才的夢再夢一遍。
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踩進了糞坑里。對于多夢的人來說,做夢可能就是掉進糞坑里。一次又一次,一夜又一夜。
在剛才的這個夢里,有浩浩蕩蕩的好多人,列隊一起向著未知的糞坑進發(fā)。向著糞坑奮勇前進的隊伍沒有面目,但隊伍前的旗幟是那么清晰,那么鮮艷,旗幟后的鑼鼓與軍號是那樣喧嘩與躁動。
這朝圣一般的隊伍終于攀上了鋸齒狀的群山,在最鋒利的山巔,隊伍里的人忽然長出了翅膀,翼龍一樣終身飛下了懸崖。
無盡的跌落之后就是抵達。抵達之后的他大失所望,卻景點一般流連在糞坑的邊緣不離不棄,唱啊跳啊,瘋啊鬧啊,終于一腳就踩了進去。
很多邊緣人笑起來,笑糞坑里掙扎的他。那從糞坑里拔出腳的人卻像雷場里掙扎著站起的一個英雄,那么憤怒,那么狂躁,甩手榴彈一樣朝那歡笑處扔出一只憤怒的皮鞋。
又扔出了另一只。
夢的最下面有條小河,波瀾不驚,輕輕蕩漾,從糞坑里上來的人可以悄悄前去洗一洗。
那碰過一次杯的人已消亡在午夜
一個死在午夜的人死亡的消息在夜色結束時開始傳播。他的死訊插著電流,擊打你夜色退卻中漸次明亮的皮膚。你感到電擊樣的刺痛,你在刺痛中努力想遺忘,努力想將他的身體搬移,像將一個溺水者的遺體搬出環(huán)狀水庫。
但他少年樣的臉永遠仰面浮在夜色里,像一葉小舟浮蕩在大海的深處。你得承認,你們一起喝過的那一次酒已是最后一次了,而上一次的酒精好像還殘留在此刻的血液里。他帶著那殘留物的血在午夜死去了,而夜晚的另一邊你還好好活著。你聽見了你的血在血管里淌過的聲音了,那聲音里已沒有了他那一部分。
你得承認,這漸漸藍起來的早晨,他已永不抵達。
山中燃燒的爐膛是誰的魂靈
在山中。那穿隱于夜色之中搖晃的少數(shù)燈盞是最為迷人的。隔著一大片玉米地,它讓你再次確認,最可怕的并不來自于黑夜內(nèi)部,而來自你最迷戀的那不確定的搖晃中的部分。
尤其是,一回身,你看到了山中燒柴取火人家畢畢剝剝?nèi)紵械臓t膛。燃燒的爐膛像在 18世紀荷蘭畫家的一幅夜作中。
嗯,這里是秋天夜色初降的北京西郊,一個叫白虎澗的地方。再往前走,已是漫山遍野的烈士陵墓與空谷回蕩的槍聲。
你聽到了自己內(nèi)心紛亂的雞叫,你在恐懼中拔腳逃離。
無趣之夜的上帝已經(jīng)來過你身邊
深夜將睡前的上帝也許并不厭惡那些以嘰嘰喳喳來排遣無趣靈魂的人,只是可能會延遲并持續(xù)延遲對他們的拯救。
上帝夜色中伸展出的巨手啊,懸空放置在高高的屋頂之上,永遠地不會撫摩在這些喪失趣味者的頭上。
不過也許,那無趣本身便是上帝在夜深之前已經(jīng)來過的證明,上帝以靈魂的無趣警醒那些六神無主的被時間穿過的夜晚的軀體。
夜行夜行直至袒露羞恥之心
只有在猛烈的夜行中,失效的靈魂才較為有效。那一堵一堵封閉在夜色里的墻,好像都能只為你一個人開啟。
但在未知之地夜行,迷路也是常有的。但這未知的迷惑感更能調動體內(nèi)遺失的獸性本能。
你又一次向遠處晃動的一小團乳白亮出了牙齒。
搬著身體繼續(xù)走。
夜燈下,骷髏樣的落葉等待風吹。能感到眾多清晰的顆粒正以紡錘形緩緩下落,它們經(jīng)過時的氣味在鼻端停留,與耳內(nèi)輕微震動的蟲鳴一起構成秋夜圓拱形上升的幻影。
并不愿多說什么,但其實你已說出,一顆憂憤多余之心,只能攜帶同樣多余的身體與日益慵懶的魂靈圍繞小小的球場騾子一樣默默走。眾多偉大的魂靈以青銅雕像環(huán)列四周,他(她)們凸出部的反光是你夜行的參照。
而一顆水珠,涼涼的手指一樣突然就按在汗?jié)竦念~頭上,像這行走著的人終于感動了誰,像一陣清新終于趁著暗夜前來完成短暫的撫慰。
而即便這瞬間的喜悅也是充滿硫磺味道的,像什么一直在預謀著燃燒,要燒盡你骨節(jié)與骨節(jié)之間的縫隙,直至袒露那顆羞恥之心。
荷池邊,跳蚤骨頭閃爍
大象與跳蚤都是虛無之幻象。撣撣那些氣味,可以安穩(wěn)睡了。
如果必要我在這荷池邊的月下作一揀擇,我寧可遠離那些場面上的大象,而只在月光照臨的心間捕捉一只閃爍的跳蚤。
月下夜行。那照耀過內(nèi)里的光芒最終將融于深藏的骨頭。哪怕是一只跳蚤的骨頭。
試論黑夜的有機構成
黑夜,由一小塊又一小塊醒來者凝視著的眼睛對接成它自身。在不停的迎接、喪失、抵拒與排斥中,黑夜確證著它自身。
又冷漠,又孤獨,又驕傲地劃出自我完滿的圓周,而那內(nèi)里卻有反向的巨大燃燒,它從中心消滅著自身惰性得以朝外長成。
黑夜,他是舊爸爸,黑夜,他是新兒子。黑夜,他有一塊一塊的父子連心之疼與再生再造之快。因而,黑夜,他從來自以為是,從來不因黑而自以為非作歹。
因而,遼闊的黎明是他吐出的帶朝霞的血,因而,他靜靜地無聲平臥,像是睡在每一個醒來者熱烈的眼睛中。
夜晚驚雷般的一粒孤獨
是夜晚而不是白天,將這個世界不同的、對立的、碎裂的、飄忽的部分相互聯(lián)系,讓它們在一起,像本來就在一起那樣。
海洋與大陸,死亡與生存,城市與鄉(xiāng)村,善良與罪惡,絕望與希望,悲傷與歡樂,幸福與不幸,恨我的你與我,愛你的你與你,通過我被愛與恨分割兩處的你與你,是夜晚而不是白天將所有這一切拼貼,讓它們遠遠匯聚,在一起,就像它們本來就在一起,互相靠著裸露的脊背,像兩支未點燃的蠟燭那樣完整。
而夜晚無力包容與消化的乃是孤獨,以及想方設法亦不能孤獨。孤獨以硬硬的一粒、閃爍的一粒、永不消逝的驚雷般的一粒,震懾無邊的夜晚,使夜晚成為夜晚而非其他。
本次旅程到站
誰在夢里反復向外跳傘,誰便提前抵達了大地的黎明。
而你拒絕帶著一個頸圈面向無知跳傘,因而提前被懸置在不眠的燈火之前。
夜晚醒著,燈火平臥,時而崢嶸一閃。
崢嶸處吹過陣陣夜風,夜風像陣陣清醒的嘲笑:“你為什么不跳傘?為什么不像別人那般蒙著眼睛跳傘?即便,那是面向虛無的一次說謊?你為什么不像別人一樣說謊?”
沒錯,夜色里所有人已列隊離開了最終將被無情劫掠的家園,帶著頸圈之上擰緊發(fā)條的頭顱走上登高跳傘的漫漫長路。
出門之前,那些出逃者,那些被迫的跳傘者,依次用玻璃膠帶認真貼好了找不到鎖頭護衛(wèi)的家門,并真的相信,那嚴絲合縫的一層透明玻璃紙可以拒絕一切入侵者。
事實是,入侵者的槍刺輕輕一挑,你便這樣搔著癢癢醒來,像一個被獻祭于茫茫夜色的裸體嬰孩,忘記了哭喊。
你的傘包剛剛打開,你的雙腳尚未落地。黎明來了。
不,你的雙腳已經(jīng)觸地,你的傘包尚未打開。黎明帶著劇烈的疼痛一瞬間發(fā)出提示:本次旅程到站。
坐夜
一個坐夜的人,坐在夜晚的中央忽然被一個子彈般的問題擊中:黎明究竟是什么樣子呢?
他忽然自問:你,你一個常年坐夜的人,有幾次好好想過黎明是什么樣子呢?此刻,請你坐在夜晚的中央,畫出黎明的樣子。
好的,夜晚,讓坐夜者替你描畫黎明的樣子。
在黎明,我的長思,你的天涯,只隔一只櫻桃樣的朝陽。那櫻桃,正長在樹冠樣的群山之上。
在黎明,那飛快褪去的是夜晚的舊衣裳。那飛快到來的是新的胖主子,他太陽般金黃的皇冠飄逸白云的緞帶。他的愚蠢像此時山谷中的迷霧,正在高落差的大腦中升騰,彌漫。
在黎明,從夜色中走出的我依然兩手空空像個年輕的乞丐,依然想要索取整個白天和接下來的夜晚里的你,你伸出的雙手,朝我捧出月亮般一顆巨大的露珠。
在黎明,我還想保留一個有甜品店的街角,那里時而有穿白衣的姑娘從紛披的夏日樹叢里走出來。她微光閃爍的涼鞋,也像深夜里我偶然偷吃的甜品。我愛她們。
在黎明,植物終于放棄了對夜晚的拯救,開始睡起自己綠色的大覺來。夜晚的植物們太累啦,夢話里竟說出許多花來。那迷夢里開出的花朵是白的,像產(chǎn)后失血的姑娘一樣白,像穿澗過隙的白馬一樣白。
在黎明,夜晚的飛鳥重新開始出門,重新開始忙于生計,它們迷戀于在人類的頭頂重新開辟一條嶄新的航線,勇于傳遞愛情與憎恨的雙重業(yè)務,它們歡迎你的到來。
在黎明,鐘聲奇妙地響起,鐘聲奇妙地喪失。脫胎自夜晚的鐘聲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啊,它明明已一陣氣味般從坐夜者的體內(nèi)散去,那凝坐不動的人卻還在期待,期待被它再次穿身而過。
在黎明,那夜晚正中央的坐夜者再次望向窗外,再次出現(xiàn)喋喋不休的多語癥。穿窗而入的啄木鳥醫(yī)生看也不看,一轉頭,就在那騷動與燃燒的語言的動脈里,注入一支 5號迷霧。
嗯,雨聲其實在窗外響了一夜。無論那夜晚中央的坐夜者有沒有聽到,雨后的黎明,都已像消逝者臨行前的微笑一樣到來了。
夜行時,桃花開
每個人心里,都是有條鏈子纏著的。這纏在靈魂暗處的鎖鏈,夜行者輕易是看不見的,只有遇到那些撞碎魂魄的大事,夜行者的眼前才浮現(xiàn)鎖鏈的影子。
那讓人靈魂飛濺的大事越刺激,那鎖鏈就越閃亮,那大事越糾纏,那鎖鏈便越堅牢。
每一個夜行人都是一個宿命般的帶鏈者。作為帶鏈者,若想早日掙脫,若想一勞永逸,你必須帶著鎖鏈投入火焰,你必須朝著自己的蓬頭垢面掄起鐵錘。
所謂脫胎換骨,都是電光火石自我捶擊過無數(shù)遍的。譬如,桃花開。
責任編輯 包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