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中國勞動力調查數(shù)據(jù)庫的研究"/>
(華南理工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廣東廣州510641)
貧困問題是世界各國面臨的共同難題。中國共產黨十八大以來,我國精準扶貧戰(zhàn)略成效顯著,相關數(shù)據(jù)顯示:2013至2019年我國減少了約9295萬貧困人口,貧困發(fā)生率由10.2%下降到0.6%。這預示著經過長期努力,我國已步入“查缺補漏,鞏固脫貧成效”的后扶貧階段,扶貧工作任務也將由消除絕對貧困向消除相對貧困轉變(1)參見李克強:《政府工作報告》,新華網: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8lh/2018-03/22/c_1122575588.htm,2018年3月22日。方曉丹:《2019年全國農村貧困人口減少1109萬人》,國家統(tǒng)計局:http://www.stats.gov.cn/tjsj/sjjd/202001/t20200123_1724700.html,2020年1月23日。。面對新的形勢,眾多學者在關注農村貧困問題的同時,逐漸意識到城市流動人口貧困問題的嚴峻性。雖然流動是窮人擺脫貧困的重要途徑之一,但實際上很難完全解決他們的貧困問題。城市流動人口具有空間變動和時間跨度特點[1],是流入地的“拉力”以及流出地的“推力”共同作用的結果。[2-3]《中國統(tǒng)計年鑒》(2019)數(shù)據(jù)顯示:2018年我國流動人口達2.41億人,占城鎮(zhèn)人口總數(shù)的28.99%。這些數(shù)量龐大的流動人口為城市發(fā)展貢獻了巨大的勞動力,激發(fā)了流入地的經濟活力,但受制度排斥和能力排斥兩大因素制約,面臨著較高的致貧風險。[4]近年城市流動人口群體出現(xiàn)了一些新變化:一是新生代流動人口逐漸成為流動人口主力軍。國家衛(wèi)健委《中國流動人口發(fā)展報告》(2018)顯示,在新生代流動人口中“80后”流動人口占35.5%,“90后”“00后”和“10后”流動人口分別占比24.3%、19.3%和20.9%;二是家庭化流動逐漸成為流動人口遷入城市的主要方式,“梯次遷移、舉家遷移”逐漸取代“部分遷移、部分留守”的遷移模式。[5]這些新變化預示許多流動人口將逐漸由暫時性遷移、循環(huán)遷移向永久性遷移轉變,城市流動人口群體已成為城市管理中不可忽視的重要群體,伴隨而來的城市流動人口貧困問題將是今后我國扶貧工作必須面對的難題和挑戰(zhàn)。
精準扶貧理論是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科學完整的貧困治理理論,是指導黨和政府貧困治理的理論方針,有效解決了我國農村貧困問題,經受了長期的實踐檢驗,同樣適用于治理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由于城市人群結構復雜、流動性強,城市貧困流動人口的精準識別、精準幫扶難度更大,但科學測度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是城市流動人口貧困治理的基礎性、前提性工作?;诖?,本文在綜合參考農村貧困線和城鎮(zhèn)貧困線測度方法的基礎上,運用中國勞動力調查數(shù)據(jù)(CLDS,2016)科學測度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以供制定城市流動人口貧困治理政策提供參考。
現(xiàn)有城市貧困流動人口識別研究中,有學者采用訪談法、案例法等定性研究方法。例如,王朝陽(2005)將城市貧困流動人口直觀地概括為“無穩(wěn)定工作、無固定住所、無固定經濟來源”的“新三無”貧困群體[6];也有學者采用替代貧困線識別城市貧困流動人口,例如以城市低保線[7-8]、國際貧困線[9]為標準衡量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程度,或將常住流動人口納入城鎮(zhèn)人口計算城市貧困線[10-11]。但以上處理方法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識別不精準問題,無法精準把握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的規(guī)模和程度,不利于城市流動人口貧困問題的解決。城市貧困流動人口的識別研究還存在諸多不足,亟須選擇科學方法測度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
貧困線是以適當、合理的方式將貧困理論轉換成具體的測度指標,用于識別貧困群體。[12]國內學者研究貧困線測度大致可分為以下兩種思路:一是在現(xiàn)有貧困線研究基礎上研究貧困線的調整機制。如有學者從價格調整、生活水平調整以及周期調整三方面提出了不同貧困線的調整機制[13],也有學者提出農村貧困CPI概念以降低貧困線調整誤差。[14]這種思路是根據(jù)物價水平等因素的變化動態(tài)調整貧困線,有利于貧困線的統(tǒng)一性和穩(wěn)定性。二是用不同的貧困線測度方法重新計算貧困線。如計算我國農村貧困線時,有學者選用熱量支出法[15]、恩格爾系數(shù)法、馬丁法[12][16]、擴展線性支出系統(tǒng)法(ELES)[17]等;計算城鎮(zhèn)貧困線采用的方法有綜合法[18]、收入分布函數(shù)法[19]、擴展線性支出系統(tǒng)法(ELES)[20-21]、收入比例法[22]、主觀貧困法[23]。這些差異源于不同學者對貧困線測度方法的偏好和關注貧困群體特征的側重點不同。由于我國目前實際上并沒有被廣泛認可的城市流動人口官方貧困線,因此只能采用第二種思路,即選取合適的貧困線測度方法測度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根據(jù)貧困理論,可將貧困線劃分為絕對貧困線、相對貧困線和主觀貧困線,分別體現(xiàn)了貧困理論中的“勉強活命(Subsistence)”“基本需求(Basic Needs)”“相對剝奪(Relative Deprivation)”等核心思想。具體來看,“食品支出”是絕對貧困線的核心指標要素,包括熱量支出法、市場菜籃子法(Shopping Basket Method)、恩格爾系數(shù)法、馬丁法、1天1美元標準;相對貧困線強調多維度測量和比較測量,包括生活形態(tài)法((Life Style Method)、擴展線性支出系統(tǒng)法(Extend Linear Expenditure System, ELES)、收入等份比例法和平均收入比例法;主觀貧困線強調主觀滿足感,包括萊登貧困線、主觀貧困線和社會政策中心貧困線等。
貧困線的選取與其所測度群體的特點有關。我國城市流動人口在收入狀況、住房狀況、社會保障狀況以及人文狀況都處于相對貧困的狀態(tài)[24],具體表現(xiàn)為低受教育水平、低收入水平,多為選擇性貧困[25],與其他社會階層普遍存在隔閡,貧困文化更具保守和傳統(tǒng)的特點[26]。相比于農村生存型貧困的特點,城市貧困流動人口更多地表現(xiàn)為生活型和發(fā)展型貧困,其致貧原因也更復雜,在就業(yè)、住房、醫(yī)療保障、義務教育等方面都面臨更加嚴峻的挑戰(zhàn)。[27]而與城鎮(zhèn)人口相比,城市貧困流動人口在工資水平、家庭資產、住房條件與社會保障等多個維度都處于相對貧困的生活狀態(tài)。[28-29]也就是說,城市貧困流動人口顯示出綜合性貧困特點,應該綜合食品、住房、醫(yī)療、教育中的必要支出,測量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在實際運用中,貧困線的選取也與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水平、減貧目標等因素有關?;仡櫢鲊俜截毨Ь€的演變:一個國家或地區(qū)在早期劃定貧困線時,大都采用具備“絕對內核”的絕對貧困線方法——熱量支出法、基本需求法、市場菜籃子法等,主要依據(jù)收入定義貧困。如1950年之前,英國立足基本衣、食、住等需求采用市場菜籃子法劃定貧困線[30];1965年奧珊斯基(Orshansky)采用基本需求法測定了美國第一條官方貧困線用于識別“窮人”并向其發(fā)放社會福利[31]。在建立現(xiàn)代福利制度后,部分發(fā)達國家的絕對貧困問題,特別是赤貧家庭的貧困問題基本得到解決,因此政策目標轉向解決收入差距過大、社會排斥等問題,比例法、生活形態(tài)法等相對貧困線受到青睞。如1979年,英國開始采用比例法以家庭收入中位數(shù)的60%劃定貧困線;1985年歐共體中央統(tǒng)計局根據(jù)平均家庭支出的50%標準測定了國別貧困率和歐共體統(tǒng)一貧困率。[32]這表明隨著國家社會經濟發(fā)展的變化,減貧目標會隨之變化,政策制定者也應調整貧困人口的識別標準。當前我國來到打贏絕對貧困攻堅戰(zhàn)、實現(xiàn)全面小康的重要節(jié)點,可以預見的是,今后城鄉(xiāng)貧困治理將兼顧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結合城市流動人口的特點應選取相對貧困線方法測度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
結合城市流動人口群體特點以及我國貧困治理階段,本文選取擴展線性支出系統(tǒng)模型測度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擴展線性支出系統(tǒng)模型能通過對消費結構函數(shù)的分析計算出食品、住房、醫(yī)療、教育等多維度的基本需求,符合城市流動人口在基本醫(yī)療、義務教育、住房保障等方面權利貧困問題突出這一特點,適合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的測度。此外,擴展線性支出系統(tǒng)模型測度出來的貧困線比較符合經濟學原理,且能使用相關機構年度調查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進行計算,既能運用于全國貧困線的測度也能運用于地方貧困線的測度[21],同時吸收了其他貧困線測定方法的優(yōu)點,克服了它們的缺點,結合了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兩種情況,保證了數(shù)據(jù)統(tǒng)計與計算的客觀性和獨立性。[17][33]
擴展線性支出系統(tǒng)模型(Extensional Linear Expenditure System,ELES)是1973年經濟學家路遲(C. Liuch)在英國經濟學家斯通(R. Stone)提出的線性支出系統(tǒng)函數(shù)模型(Linear Expenditure System Model,LES)基礎上拓展和完善后的需求函數(shù)模型。這一模型假定人們的日常消費結構中反映了生活的基本需求和非基本需求,人們生活的基本需求不會受收入的差異性影響,只有基本需求得到滿足才會產生非基本需求商品的不同偏好消費。其函數(shù)表達式為:
對每一類具體的消費支出,通過處理調查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得到Vi和I數(shù)據(jù),從而計算得到每一類具體消費支出與收入的一元線性回歸模型,用最小二乘法估計出參數(shù)αi和βi。
進而推出貧困線的計算公式:
測度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首先需界定流動人口。目前流動人口還未形成統(tǒng)一的界定標準,但都蘊含著居住地與戶籍所在地不一致這一本質特征。從官方定義來看,國家統(tǒng)計局將流動人口界定為“居住地與戶口登記地所在的鄉(xiāng)鎮(zhèn)街道不一致且離開戶口登記地半年以上的人口中不包括市轄區(qū)內人戶分離的人口”[35],區(qū)別于人戶分離群體。從學術界的界定來看,有學者將流動人口界定為“在城市生活時間在6個月以上的人口”[36]“外出(到本鄉(xiāng)鎮(zhèn)以外)從事至少一個月的勞動的人口”[37]等。以上界定標準都能夠將流動人口從其他群體中篩選出來,但篩選得到的流動人口不太適用于貧困線的測度。許多流動人口的收入若僅需維持自身開銷可能問題不大,但要維持整個家庭的開銷就會有些吃力。正如我國農村以家庭為單位識別貧困,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也應以家庭為研究單位進行測度。基于此,本文參考國家統(tǒng)計局對流動人口的界定標準,將戶主居住地與戶口登記地所在的縣(區(qū))不一致的家庭界定為城市流動人口家庭,以家庭為單位識別城市貧困流動人口。
本文的數(shù)據(jù)來源于2016年中山大學中國勞動力調查數(shù)據(jù)(CLDS),中國勞動力調查數(shù)據(jù)是中山大學自主開展的大規(guī)模社會科學調查,以15-64歲勞動力為調查對象,包括個體問卷和家庭問卷。由于本文的識別單位為城市流動人口家庭,因此選擇涉及家庭消費支出的家庭問卷。家庭問卷中設有“戶主的戶口住址是在?”一題,被調查者根據(jù)實際情況選擇“本村/居委會”“本鄉(xiāng)鎮(zhèn)/街道其他村/居委會”“本縣/縣級市/區(qū)其他鄉(xiāng)鎮(zhèn)/街道”“本縣區(qū)以外”進行回答。將回答為“本縣區(qū)以外”的被調查者篩選出來,共得到1136份流動人口家庭樣本。為直觀地了解流動人口的流動規(guī)模以及流動方向,對樣本數(shù)據(jù)做描述性統(tǒng)計。從家庭規(guī)模分布來看,流動家庭規(guī)模最高的為3人(22.27%),其余依次為4人(21.48%)、5人(15.49%)。從城市分布來看,流動人口主要分布在一線城市(北上廣深)、新一線城市(東莞、鄭州、昆明、長沙、西安、武漢、南京、杭州)、二線城市(珠海、佛山、溫州、廈門、中山、哈爾濱)。
本文采用林閩鋼關于相對貧困理論的“貧+困”框架,構建了城市流動人口相對貧困線的測度指標(圖1)。林閩鋼認為今后我國向相對貧困瞄準的反貧困戰(zhàn)略,既要解決收入不足以維持基本需要的“貧”問題,也要關注基本能力不足帶來的教育、衛(wèi)生、住房等“困”問題[38],其框架較為清晰地體現(xiàn)了相對貧困中的絕對貧困內核?;诖?,本文選取人均食品消費支出指標測量“貧”,選取人均醫(yī)療保健支出、人均教育支出、人均居住常規(guī)支出、人均租房支出測量“困”。
圖1 城市流動人口相對貧困線測度指標
根據(jù)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從低到高排序,將城市流動人口樣本分為8組,進而計算每組城市流動人口的人均食品消費支出、人均醫(yī)療保健支出、人均教育支出、人均居住常規(guī)支出、人均租房支出,得到2015年按流動人口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八等分分組的收入和支出表(表1)。根據(jù)表1,樣本中城市流動人口最高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組為91540.86元/年,最低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組為2136.37元/年,直觀地體現(xiàn)了城市流動人口群體的貧富差距。
表1 2015年流動人口人均可支配收入從低到高八等分分組收入與支出 (元/年)
依據(jù)城市流動人口相對貧困線測度的擴展線性支出系統(tǒng)模型(ELES),分別對每一大類商品按不同的收入階層進行一元線性回歸,運算得到城市流動人口各項消費支出回歸方程參數(shù)及檢驗表(表2)。各項消費支出回歸結果如下:
(1)食品消費支出:V1=2950.653+0.132I(R2=0.908F=58.962)
(2)醫(yī)療保健支出:V2=1062.267+0.020I(R2=0.734F=16.543)
(3)教育支出:V3=685.248+0.051I(R2=0.996F=1342.283)
(4)居住常規(guī)支出:V4=491.939+0.019I(R2=0.862F=37.363)
(5)租房支出:V5=888.404+0.044I(R2=0.870F=40.186)
表2 回歸方程參數(shù)及檢驗
根據(jù)表2可知,除了醫(yī)療保健支出變量的R2(0.734)低于0.8,其余各項消費支出變量的R2都在0.85以上,尤其是食品消費支出變量R2(0.908)和教育支出消費變量R2(0.996)達到0.9以上,說明整體消費支出回歸方程與樣本數(shù)據(jù)擬合度較高。5個被解釋變量的P值都小于0.05,說明回歸系數(shù)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各項消費支出的回歸系數(shù)和常數(shù)項也全部通過了T檢驗,結果皆為顯著。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建設成就舉世矚目,2010年中國已超越了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這些成就背后是大量城市流動人口為城市經濟社會發(fā)展做出的巨大貢獻,然而他們中的一部分由于沒有固定職業(yè)、固定居所、固定收入而陷入貧困,成為城市貧困流動人口,同時也為城市社會和諧發(fā)展帶來潛在威脅。為更直觀地把握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程度,有必要對以下問題進一步討論。
一是與農村貧困標準及城市貧困標準相比,城市流動人口貧困標準緣何更高?當前國家統(tǒng)計局將家庭人均年收入2300元(以2011年不變價標準)劃定為我國農村貧困線;各地城鎮(zhèn)貧困線主要以低保線標準為參考識別城鎮(zhèn)貧困人口。根據(jù)國家民政部官方門戶網站公布的數(shù)據(jù):2015年全國各省份城市低保標準均值為457.701元/月/人,從高到低排名前五的省市依次為上海市(770.00元/月/人)、北京市(709.063元/月/人)、天津市(688.75元/月/人)、浙江省(604.168元/月/人)、西藏自治區(qū)(579.018元/月/人)。顯然,本文測度的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顯著高于農村貧困線和絕大多數(shù)省份的城市低保標準,僅次于上海市及北京市的城市低保標準。這一對比結果與多數(shù)人認為城市流動人口比城市戶籍人口生活成本更低的認識不同,其中的可能原因有:(1)流動人口大多數(shù)傾向于流向一線發(fā)達的超大、特大城市,其衣食住行等方面的消費水平更高;(2)城市戶籍貧困人口往往有自己的住房,其子女享受當?shù)氐牧x務教育;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城市流動貧困人口往往需要租房、其子女通常不能享受居住地城市的義務教育,增加了他們的住房成本和教育成本;(3)人們潛意識地將城市戶籍人口支出等同于生活必須支出,在實際中城市戶籍人口的高支出更多地源于對高生活品質的追求,并非基本生活必需支出。緣此,測度出的城市流動人口相對貧困線略高于城市戶籍人口低保標準,也說明原先以城市低保標準作為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線的做法科學性不高。
二是城市貧困流動群體貧困程度的測度。根據(jù)貧困發(fā)生率的計算公式(即貧困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樣本數(shù)據(jù)中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發(fā)生率達到了28.87%,這說明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的程度較深;進一步測度城市流動人口收入平均缺口(即貧困人口人均收入與貧困線之差),得到城市流動人口的收入平均缺口為3869元/年,佐證了城市流動人口群體較深的貧困程度。
基于以上分析,無論是從社會公平層面,還是從城市治理的現(xiàn)實需要層面,國家和城市政府都應樹立前瞻性的治理理念,給予城市流動人口貧困問題以足夠的重視。首先,應加快制定城市貧困流動人口精準識別標準。從已有研究來看,當前關于農村戶籍人口貧困和城市戶籍人口貧困的界定都有大量的理論研究,政策層面也有明確的貧困線設定且進行動態(tài)調整,而城市貧困流動人口的貧困線設計尚缺乏成熟的理論研究和政策研究,這是城市貧困流動人口政策設計的前提和基礎。為此,國家和城市政府應參考城市戶籍人口貧困線的設計依據(jù)和考慮因素,盡快啟動城市流動人口貧困的識別標準和貧困線研制工作,進而在此基礎上,出臺或完善針對城市貧困流動人口的扶貧政策。
其次,優(yōu)化城市貧困流動人口的權利交換環(huán)境,建立社會保護型城市流動人口社會保障體系。城鄉(xiāng)二元結構體制下,城市流動人口在政治體系、經濟體系、社會體系中都面臨著不平等的權利交換環(huán)境,在流入地的工作和生活存在著諸多壁壘,承受著更高的生活成本,然而黏附于戶籍制度的社會保障體系又使其無法享受基本的社會保障,使得城市流動人口的抗風險能力較弱。緣此,應盡快從制度變革、政策創(chuàng)新方面著手,針對流動人口權利貧困的特點,建立社會保護型流動人口社會保障體系,側重于保障流動人口在流入地義務教育、基本醫(yī)療和住房的權利,而非簡單地給予救助補貼。此外,還應加快建立健全城鄉(xiāng)一體化社會保障數(shù)據(jù)網絡,分類分級落實城市貧困流動人口社會保障,注意識別已享受流出地社會保障政策的城市貧困流動人口,避免出現(xiàn)重復享受有限社會保障資源的現(xiàn)象。
另外,城市貧困流動人口脫貧政策的實施無疑需要大量的財政資源投入;而多數(shù)城市政府認為解決城市戶籍人口貧困問題已很吃力,對于兼顧解決城市流動人口貧困問題更是有心無力。也有個別城市政府擔心如果僅僅只有少數(shù)幾個城市著力解決流動人口貧困問題,會產生虹吸效應,吸引周圍城市的流動貧困人口蜂擁而至,目前國外相關研究也證明了這一擔憂不無道理。因此,城市流動人口貧困問題不應僅僅從單獨的個體城市層面去看待,更應從國家整體審視:(1)城市流動人口的貢獻不僅促進了城市的發(fā)展,而且最終也體現(xiàn)在推動了中國整體的發(fā)展;(2)國家層面應通過轉移支付等方式,給予城市政府解決貧困流動人口脫貧一定的財政支持;(3)城市貧困流動人口的脫貧政策不應是某個或某些城市的行動,而應是在國家層面出臺政策,各個城市政府再根據(jù)實際情況予以具體細化和協(xié)同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