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凡 楊含騰 周輝年 肖競英 程曉成 焦作義
(蘭州大學第二醫(yī)院普通外科,蘭州 730030)
外生性胃癌(gastric cancer,GC)是GC中特殊且極其少見的類型,系原發(fā)于胃壁向腔外生長的胃惡性腫瘤。臨床表現(xiàn)有別于常見的腔內型GC,特點是對胃腔影響較小,故早期臨床癥狀及體征不明顯。此類GC對黏膜層影響較小或黏膜層基本正常,通過胃鏡結合鏡下活檢往往不能明確診斷,極易與其他呈外生性腫物混淆。另外,由于其特殊的腔外型生長模式,極易早期侵犯周圍器官,造成不良預后。目前,國內外關于外生性GC的文獻甚少,多為個案報道。2018年12月我科收治1例外生性GC伴血清甲胎蛋白(alpha fetal protein,AFP)升高的罕見病例,報道如下。
男,66歲,因上腹部疼痛不適伴腹脹2個月于2018年12月21日入院?;颊呒韧w健,否認原發(fā)性高血壓、糖尿病和冠心病等病史。查體:中上腹部可觸及大小約60 mm×50 mm固定性腫塊,壓痛不明顯,腋窩及鎖骨上窩均未觸及淺表腫大的淋巴結。外院腹部增強CT檢查提示:胃體部胃壁增厚約15 mm,肝胃間隙可見團塊狀軟組織密度灶,最大直徑約62 mm,呈邊緣環(huán)狀強化,其內未見明顯強化,肝胃間隙淋巴結腫大,惡性腫瘤可能性大(圖1);肝臟大小、形態(tài)正常,表面輪廓光整,未見明顯異常。外院胃鏡檢查提示:距門齒42~48 cm處后壁可見一隆起性巨大腫塊,約50 mm×50 mm,表面壞死,質硬,接觸易出血,取活檢5塊。活組織病理檢查:(胃體)小塊黏膜輕度慢性萎縮性炎伴輕度腸化,胃腸間質瘤(gastrointestinal stroma tumors,GIST)和GC待鑒別。腫瘤標記物:AFP 118.90 ng/ml(我院正常值:0.00~7.00 ng/ml),CEA 2.99 ng/ml(我院正常值:0.00~3.40 ng/ml),CA125 48.27 U/ml(我院正常值:0.00~35.00 U/ml),CA19-9 14.36 U/ml(我院正常值:0.00~27.00 U/ml)。在征得患者家屬同意及排除手術禁忌證后于2018年12月24日行開腹探查術,術中見胃體小彎側一直徑約10 cm大小的外生性腫物,已侵犯漿膜,表面結節(jié)狀、質硬、活動度欠佳,取小塊組織送術中冰凍檢查,結果為腺癌組織。遂決定立即行全胃切除術聯(lián)合D2淋巴結清掃,上至食管下方距離賁門口約2 cm,下方距離幽門管約3 cm,完整切除全胃及腫瘤,并以Rou-en-Y重建消化道。手術時間4 h,術中出血量300 ml。術后標本與術中所見相符(圖2A),切開外生性腫瘤標本,可見中心大片壞死,周圍呈環(huán)狀增厚(圖2B)。病理檢查(圖2C):胃體部浸潤性中-低分化腺癌(Lauren分型:混合型),漿膜面腫大瘤結節(jié)大小為60 mm×55 mm×50 mm,癌組織侵犯脈管,侵及漿膜層,兩側切緣未見癌殘留;漿膜下淋巴結2枚,均見癌轉移。免疫組化染色:癌細胞示MLH-1(+),PMS-2(+),MSH-2(+),MSH-6(+),EMA(+),CKP(+),CK7(灶+),CK19(+),CK20(-),LMP-1(-),C-erbB-2(0),Syn(-),PSA(-),Dog1(-),Vimentin(-),CD34(-),CD117(-),Ki67陽性細胞數(shù)40%。術后給予抗感染及營養(yǎng)支持等對癥治療,術后1周順利出院。以21 d為周期,接受標準的6個FOLFOX6方案化療周期。術后6個月門診復查腹部增強CT示肝右前葉下段和左內葉上段可見10 mm×15mm和20 mm×15mm類圓形結節(jié),邊界清楚,增強后動脈期輕度強化,靜脈期及延遲期強化幅度明顯降低,考慮胃癌術后肝轉移瘤。腫瘤標志物AFP術后降至正常范圍,而后呈上升趨勢,術后6個月升至12.47 ng/ml;CA125術后呈波動性變化,術后6個月降至24.75U/ml。向患者家屬告知病情及相關風險,患者家屬拒絕行轉移灶病理診斷的相關操作。隨訪至2020年1月,患者未出現(xiàn)任何不適癥狀,且術后總生存期已超過1年。
圖1 胃體部胃壁增厚約15 mm,肝胃間隙可見團塊狀軟組織密度灶,最大直徑62 mm,呈邊緣環(huán)狀強化,其內未見明顯強化 圖2 A.術后標本可見胃體小彎側一直徑約10 cm大小的外生性腫物,侵犯漿膜,表面結節(jié)狀;B.腫瘤切面觀可見瘤體中心大片壞死,周圍呈環(huán)狀增厚;C.顯微鏡下可見癌細胞核大、深染、異型性明顯,病理性核分裂像可見,腺體背靠背篩狀排列,診斷:胃體部浸潤性中-低分化腺癌(HE染色 ×100)
我國是GC高發(fā)區(qū)之一,總發(fā)病率約278.07/10萬,死亡率167.89/10萬,發(fā)病率和死亡率分別高居第2、3位[1]。GC發(fā)病率雖高,但目前關于外生性GC的國內外文獻報道并不多,且多為個案報道,缺乏流行病學相關研究。
通常惡性腫瘤常以浸潤性生長方式為主,良性腫瘤常表現(xiàn)為外生性生長或膨脹性生長。GC作為消化道常見惡性腫瘤表現(xiàn)為外生性生長模式并不多見,GIST通常表現(xiàn)為外生性或膨脹性生長模式。因此,僅靠影像學發(fā)現(xiàn)很難區(qū)分外生性GC和GIST。事實上,由于胃鏡檢查技術的成熟,GC的診斷并不困難。然而,本例術前胃鏡及內鏡下活組織檢查并未發(fā)現(xiàn)腺癌細胞,一方面可能由于取材的位置不當所致;另一方面,由于胃腺癌表現(xiàn)為腔外型生長,胃鏡取材的位置表淺,未觸及癌灶所在。由于GIST常表現(xiàn)為黏膜下外生性腫瘤,因此,外生性GC極易與GIST混淆。當然,我們仍發(fā)現(xiàn)外生性胃腺癌和GIST在診斷上仍有一些細微鑒別點。GIST常表現(xiàn)腫瘤廣泛的壞死、瘺管形成,較少出現(xiàn)鄰近器官的侵犯、鈣化、腸系膜脂肪浸潤、淋巴結腫大及遠處轉移且瘤體多位于胃體[2];外生性胃腺癌常常表現(xiàn)為局灶性或彌漫性胃壁增厚、胃周淋巴結腫大及轉移和梗阻癥狀,且瘤體多位于胃竇[3]。另外,術后可根據免疫組織化學染色加以鑒別,GIST的CD34和CD117常為陽性。本例術前外生性胃腺癌與GIST無法明確鑒別,此時,開腹探查術及術中冰凍活檢是明確診斷和指導治療行之有效的方法。由于進展期胃癌淋巴結轉移率高達70%,手術時常規(guī)行D2淋巴結清掃;GIST很少出現(xiàn)淋巴結轉移,手術的關鍵在于完整切除腫瘤,不必常規(guī)淋巴結清掃,且GIST由于對化療藥如甲磺酸伊馬替尼敏感,預后較外生性胃腺癌更好[4,5]。由此可見,明確診斷對于指導治療策略并預測患者預后極為重要。
值得注意的是,本例外生性胃腺癌血清AFP水平明顯升高,CEA和CA19-9術前正常,CA125水平稍高但缺乏相關特異性,對外生性胃腺癌的診斷及鑒別診斷具有輔助參考價值。AFP是肝癌和卵黃囊腫瘤的特異性腫瘤標志物。為什么此類外生性GC患者的血清AFP水平會升高?在這里,我們必須提及甲胎蛋白陽性胃癌(alpha-fetoprotein-producing gastric carcinoma,AFPGC)的概念。AFPGC能在患者血清及癌灶產生AFP,通過血清學及術后免疫組化檢查可發(fā)現(xiàn)。AFPGC具有更強的侵襲和增殖能力,誘導新血管形成,極易淋巴管浸潤和遠處轉移,常常導致預后不良[6~8]。胃癌患者中AFPGC的發(fā)生率為1.95%,在明確診斷時常常已出現(xiàn)轉移,主要是肝轉移,占29.27%, 且AFPGC患者血清中AFP水平與腫瘤分化程度顯著相關[9]。本例病理檢查提示為中低分化腺癌且術后不久便出現(xiàn)肝轉移灶,與上述觀點一致。盡管該外生性GC表現(xiàn)出良性腫瘤生長模式的生物學行為,且已接受胃癌根治術及術后6個周期標準化療,仍在術后6個月時出現(xiàn)肝轉移灶??梢姡錋FP水平對于此類型外生性GC發(fā)生肝轉移或許有一定預測作用。
外生性GC患者預后常常欠佳。張英豪等[10]報道12例外生性生長GC,4例總生存期超過1年,且最長1例生存期為3.5年。Oki等[11]報道1例巨大外生性胃腺癌同時侵犯橫結腸和胰腺,根治性胰十二指腸切除術后總生存期超過5年且未發(fā)現(xiàn)肝轉移和遠處轉移。本例接受根治性手術及術后標準化療后雖出現(xiàn)肝轉移灶,但總生存期已超過1年,且隨訪至2020年1月,患者并未出現(xiàn)不良結局。由此可見,即使外生性GC預后欠佳,積極的根治性手術聯(lián)合標準化療仍是改善預后或延遲肝或遠處轉移的主要手段,因為外生性腫瘤的大小有時不能精確映其浸潤范圍[11]。另外,外生性GC宏觀體積通常較大,原因在于:一方面腫瘤向漿膜方向生長,對胃腔幾乎較小,早期癥狀和體征不明顯,無法及時早期明確診斷;另一方面,外生性AFPGC具有更強侵襲和增殖能力,誘導新生血管形成,為瘤體提供營養(yǎng)支持。同時,作為臨床醫(yī)生,我們需要注意血清AFP水平的升高,本例胃癌患者血清AFP水平為118.90 ng/ml,明顯高于正常值水平,可見,AFP水平異常不僅與活動性肝炎、肝癌、卵黃囊腫瘤甚至胃癌密切相關。此外,此類胃癌患者血清中AFP水平可能與遠處轉移或預后不良有關。
綜上所述,血清AFP水平和特殊的外生性生長模式兩者皆有可能為影響胃癌患者預后。目前,積極根治性手術聯(lián)合標準化療仍是阻止和延緩外生性GC遠處轉移及改善預后的主要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