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梓萌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lán)”,白居易的這首《憶江南》,以一種輕快的風(fēng)格,描寫江南的婉約春景,也勾起了許多人一睹江南美景的遐思。江南,江南,古樸又浪漫,叫人能不憶江南?
江南,是溫婉優(yōu)雅的。在小巷中行走,觸摸著斑駁苔痕的墻壁,感受著從指間傳來的詩意。停在一家老裁縫店前,仔細(xì)打量那些精美的織物,摸摸那些刺繡的針腳,恍然回到了幾百年前。女人們穿裙戴釵,衣服泛著古舊的冷光,行走間環(huán)佩叮當(dāng)。店里的老婦人總是對人溫和地笑笑,對著光,在那里穿針引線。若你幫她穿好,她會拉過一條板凳拍拍,讓你坐下,和你絮絮叨叨說著這幾十年無人傾訴的往事,語氣平淡,眼神卻是柔軟的。江南的女子就像柳枝那樣柔弱,但卻透著一股堅韌,任何困難都擊不垮她。
江南,是氤氳著水汽的。一年四季都彌漫著霧氣,清麗淡雅,身上散發(fā)著初春美好的氣息。深吸一口氣,依稀嗅得到山林間晨露的味道,沁透肺腑。三四月時,浮草間魚兒躍起,墻邊掛著一只破掉的蛹繭,枯木點綠。隨意走進(jìn)一家茶樓,點上一壺上好的明前龍井,主人家還會奉上自家的炒瓜子和熏青豆,輕啜一口,鼻間芬芳浮動,看芽葉在杯中緩緩舒展,綠葉翠湯,賞心悅目。透過朦朧的霧氣和精致的雕花小窗,可以看到樓下賣時令鮮花和水果的女孩走來。她籃子里的花大都是清晨采摘,仍帶著露水。水果賣得多是菱角和雞頭米,被花的香氣熏出了馥郁的滋味。聽她略顯稚嫩的叫賣聲:“賣春杏嘍——玉蘭香花唉——”有婦人前去買上兩朵,回去供在白瓷碟里以清水養(yǎng)著。女孩走過,留下一片寂靜,只有融化的雪水落到青石板上的幾聲“滴答”,混著一片隱約的暗香。
江南哪,是悠然自得的。江南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大都愛聽?wèi)?,愛聽,更愛唱。他們的一天,從一碗鍋巴粥開始,嚼著爽脆的蘿卜干,慢慢用完早飯,清茶漱口,然后在院子里吊嗓子,趕頓午飯,下午去院子里看戲,看那斜眸一霎兩處俱風(fēng)華,啟唇咿呀道不盡長安夜話。待你桃紅柳綠游園一遭,醒時臺上佳人還未唱罷。戲完散場,已近黃昏,腳下踱著四方步,嘴里咿咿呀呀地哼著曲兒,這便是江南人平淡又真趣的一天。
江南更是惜物的,他們珍惜著身邊的一點一滴。下雨時,屋檐四角各擺著一只大瓦缸,用來收集落下的雨水,澆花養(yǎng)魚。香蒲枝下吐氣,看四面的雨,屋脊被雨幕模糊,遠(yuǎn)處山巒化作一團(tuán)青黛。江南人都愛養(yǎng)花,常種一院子的牡丹、月季和茉莉。茉莉香氣濃,牡丹有異色,月季常開全靠肥力足。在江南,榨油剩下的芝麻渣是不要錢的,去榨坊討上一碗,好心的店主還會告訴你哪棵樹下埋多少,多長時間埋一次,這比拿魚腸子漚的肥料好,沒有異味,干凈。江南濕氣重,常燉蘿卜湯,燉好的湯清澈透明,撒上翠綠的蔥花,鮮甜可口。削下的蘿卜皮晾在太陽下暴曬至金黃,嚼起來嘎吱響,配上粥就是一份早餐。
江南是詩人難舍的夢,是游人難眠的眼;江南是精巧絕倫,雕梁畫棟;是小楫輕舟夢芙蓉,是碎花藍(lán)染,是杏花釀酒?!叭巳吮M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xiāng),還鄉(xiāng)須斷腸?!?/p>
“叮咚”一聲,苔痕階綠,青石板觸之微涼,此時無須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