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呂德安,詩人,畫家。1978年開始學(xué)習(xí)寫詩,其間代表詩作《沃角的夜和女人》。1992年創(chuàng)作長詩《曼凱托》。1994年創(chuàng)作長詩《適得其所》。著有詩集《紙蛇》《另一半生命》《南方以北》《兩塊顏色不同的泥土》《頑石》《適得其所》。曾獲2011年度高黎貢文學(xué)節(jié)主席獎、第十一屆《十月》文學(xué)獎、2014年度天問詩人獎、首屆《他們》文學(xué)獎、第六屆東蕩子詩歌獎·詩人獎。
現(xiàn)在,一種寂靜愚蠢而偉大。
因為一百個聾子在傾聽,
和一百個啞巴在傾訴。
而一個單身漢面對著鏡子
卻也有值得夸耀的地方:
我年老又年輕,跨越著年齡的臉,
我是一只豹子聽任自己空守床上,
你是嬌嫩的女人卻回避在山上,
或四處游蕩——喲,這樣美妙的日子
就像夜晚已退回黃昏,
黃昏又使得一天更漫長!
少女踩過冰凍的草坪
少女踩過冰凍的草坪
細微的脆裂聲傳入體內(nèi)
那不是蛇的咝咝聲
而是雪縫里仿佛有知覺的草
發(fā)出水晶般的喊叫
她停住了。而某些東西
確實鏡子般碎裂了
正如那少女就要跌倒時
所震驚和預(yù)感的
喲上帝,時光流逝,在你
輕妙的足跡里,那少女
晶瑩剔透,她正思量著
如何踩過,而我們一旦注視她
就能喊出你的全部名字
八月的曇花
盛夏之夜轉(zhuǎn)瞬即逝
你的唐突開放取悅了誰
該如何訴說你的秘密
又躲開夜的花言巧語——
你是一個處女
但你使用鏡子的方式像婦人
你這幽閉的花朵
世間的尤物,怎樣才能
證明你花開正旺
抑或你正在凋亡
你是一個處女
但你使用鏡子的方式像婦人
你的恍惚存在
或許僅意味你自己
這才叫人如癡如醉
更不禁枉自悲嘆——
你是一個處女
但你使用鏡子的方式像婦人
側(cè) 身 而 過
有時,我們異常敏感
以至于月墜西天
也仿佛是經(jīng)過我們的身影——
它側(cè)身而過時一扇門已在身后關(guān)上
留下我們在白天的黑暗里
或沉思,或再睡一覺
有感于一場洪水
也許白天始終游動著某種黑暗
也許一場重復(fù)的雨不再降臨
也許回家的路早已找不到
這大概就是所有事實的經(jīng)過
實際上我不能說更確切,但也許
我得撐船回來,或用一塊門板
那就是說,也許我們的房子已經(jīng)不在了
此刻正漂浮在茫茫大海上
方 式
在我尚未露面與你相會
你會看到籬墻上的煙
忽東忽西隱匿在
自己的歡樂里
啊,某種不具形的歡樂
也像一根琴弦借助微風(fēng)
諦聽自身之外的聲音
再讓時間繃得緊緊
因此,親愛的,這也是光
透過窗簾適時地賜予的
一日之愛的方式
在我們真實地相會之前
水仙花蜷曲的葉子
水仙花給我們看她明亮的殿堂
她引導(dǎo)我們用她蜷曲的葉子
一種多么緩慢舒展的姿勢
蜷曲并撩動她那深處的火焰
喲,她是那么輕盈和優(yōu)雅
她蜷曲著甚至指給我們看
她通往花朵的莖在夢境里
天鵝般甜蜜和另一種寂靜里
天堂的秘密——那風(fēng)中的芳香
真叫人窒息;啊,水仙花至今
不讓我們知道她的芳齡和身世
她不曾吐露,我們也愿守口如瓶
無 題
我的腳步在想象中
踏遍這里大片的落葉
此刻我走完了這里
才知道它的林子有多深
我輕盈地大步跨過
許多相似的葉片
它們的沙沙響聲
應(yīng)和這冬天的大地
我在想象中留下了曲子
滿路的腳印被落葉覆蓋
我心愿已了,只怕
此生再也不會回來
月 光
當(dāng)月亮照臨海面時
人們開始翹首仰望
這個高于一切的事物
似乎知道它的實質(zhì)何在
月亮照臨,它所到之處
呈現(xiàn)出銀白色
像人世間一面鏡子
搖曳著。但它僅意味自己
這才讓人孤獨
即使在夢鄉(xiāng)里
也還會抬頭望一眼
看它是否還在
幾乎是一種陳述
這個世界一直忙于降雪
它幾乎像一場陳述,它說
我有一支白色的歌
我有一支放蕩的歌
這個世界一直忙于降雪
它幾乎像一場陳述,它說
我需要不停地唱
我需要反復(fù)地唱
這個世界一直忙于降雪
一陣白過一陣,但太多的雪
把窗口封住了
把房子變成墳?zāi)?/p>
這個世界一直忙于降雪
它讓我們守在屋里,哪里都去不了
它幾乎像一場愛,又仿佛說
為了一生的許諾,一生的許諾
責(zé)任編輯 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