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兔子
一個人最好的樣子,一定是被愛出來的。他并不是因為可愛才被看到,而是因為先被看到、被接納、被喜歡,才有力量一點點變成可愛的人。
1
前段時間去一個姐姐家做客,因為有正事要談,她就讓家里的保姆把五歲的小兒子帶到客廳去玩。
她常年奔波在出差的路上,孩子久不見母親,根本不聽保姆的話,一次次推開書房獻寶——
媽媽你看我拾的樹葉;媽媽你看我折的紙飛機;媽媽你看我會把手指掰成這個樣子……
剛開始她還勉強能分出精力敷衍兒子兩句,但思路總是被打斷她也煩,當(dāng)小男孩第N次沖進書房時,她終于忍不住沉下臉狠狠地批評他:都告訴你了媽媽在工作,為什么一直搗亂?你這樣一點也不可愛,知道嗎?
小男孩手里捏著一個橡皮泥做的小動物,臉上的興奮勁兒猶在,嘴角卻傷心地耷拉了下來,童聲委屈巴巴地辯解:可你都不愛我,我可愛給誰看?
當(dāng)他的順從、乖巧都不為她所見的時候,除去不斷搗亂和折騰,還能怎樣讓母親再多看他一眼呢?
2
我認識一個女孩,是超級沒有安全感的那種類型,就連跟女性朋友相處,也常常會為了“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和唯一的朋友”或者“我約了你三次你卻沒找過我一回”,這樣無厘頭的小事耍性子鬧別扭。
她談過幾場戀愛,幾乎無一例外都被自己的小題大做作沒。而這些頻繁的失去,又加重了她的疑神疑鬼。即便是聚會的時候大家聊到一個她不了解的話題。她也要落淚:你們是不是都不喜歡我了,我是不是多余的?
后來聚會的時候,大家就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她,再后來又心照不宣地屏蔽了她的朋友圈。偶爾有人提起她也不過是搖搖頭,半是無奈半是感慨地嘆氣。
就這樣了吧,所有人都以為這就是她的一生。
后來她又談了一場戀愛,男方是親戚的朋友介紹的老實人,兩人相處了幾個月后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聽跟老實人同公司上班的朋友講,老實人常常把女友的好掛在嘴邊,今天夸她溫柔大度,明天說她獨立堅強。就是有種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濾鏡吧,大家笑笑,誰也沒當(dāng)真。
3
我再次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差不多是一年之后,她跟老實人已經(jīng)開始談婚論嫁,兩人手挽著手走在街上,看到我們老遠就熱情地招手:好久不見,一起喝杯咖啡?
我挺驚訝的,她以前可是那種你要是不先跟她打招呼,她寧可假裝不認識你,擦肩而過目不斜視的脾氣。
相識六年,這樣的大方和爽朗,眉間眼底的自信與平靜,我從未見過。像是一只炸毛的貓被捋順了毛,終于收斂了一身煞氣,溫柔地伏于那人肩頭。
于是幾個人開始旁敲側(cè)擊地打聽他們的戀愛史,她絲毫沒有秀恩愛的欲望,只簡單地說幾句兩個人相識的過程,就羞澀地低了頭。老實人坐在一旁,看她時滿眼都是寵溺,輕輕覆上她的手背:我女朋友,哪兒哪兒都好。
我在那一瞬間讀懂了她的改變。他堅定的愛意像是她的盾,讓她頭一次知道,無論自己跌落何處,都有他的雙眼雙手來支撐。當(dāng)她的好與壞統(tǒng)統(tǒng)落入他眼中,而他只默默接受的時候,她就不想壞了,只想做他眼中最可愛的那個人。
4
我很喜歡的一部電影叫做《放牛班的春天》。
那是1949年的法國農(nóng)村,音樂家馬修去了一所男子寄宿學(xué)校當(dāng)助理教師。學(xué)校里的風(fēng)氣極差,校長只顧著自己的前途,動輒就體罰學(xué)生,學(xué)生們早已習(xí)慣了校長的殘暴高壓,他們變本加厲地頑皮。
這個學(xué)校中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怪圈:校長越殘酷,學(xué)生就越搗亂;學(xué)生越頑皮,就越得不到喜歡和尊重。
而馬修的出現(xiàn)改變了這一切,他來到學(xué)校之后,并沒有像校長一樣繼續(xù)用高壓的手段來管教學(xué)生。相反他努力保護著孩子們的自由和自尊心。
印象很深的是這樣一個場景:班上的唱歌天才莫朗奇有著最好的聲音條件,但卻性格乖戾,不僅屢次搗亂,甚至還因為誤會用墨水砸了正在和他媽媽聊天的馬修。
馬修本想將他開除出合唱團,但是在給伯爵夫人表演的時候,他還是選擇讓莫朗奇參加了。站在合唱團中的莫朗奇,眼中頭一次流露出了驕傲和喜悅,還有深深的感激。
哪有誰真的天生卑劣?不過是從來都未曾擁有過愛和尊嚴,所以才不懂得珍惜。
一個人最好的樣子,一定是被愛出來的。他并不是因為可愛才被看到,而是因為先被看到、被接納、被喜歡,才有力量一點點變成可愛的人。
人距離天使,只差一步之遙。那叫做被愛的一步,才是人生的真正開始。
黃洋摘自《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