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米
雅丹,險峻的土丘,新疆大西北。
遇見陽光下的奇幻壯闊景象,攝影師會歡喜得發(fā)狂。若迷失在這里,荒瘠似月球,風(fēng)嘶如鬼怪,也難保不會發(fā)瘋。
而麥麥提江和他的同事,常年在此,過著與世隔絕的荒野生活。他們是樓蘭古城遺跡的保護(hù)者,隸屬若羌縣文物局。四人兩兩換班,一月一輪,通常是兩人值守。
這里曾是豐美的湖,湖心有個島,有人離世,就葬到島上,湖水漸漸干涸,只剩一群古墓靜靜講述著曾經(jīng)的生命故事。如今的羅布泊,已成生命禁區(qū)。
他們的職責(zé),是守護(hù)已發(fā)現(xiàn)的150多座古墓。他們其實是生活在墓地之中。
被選中的人,膽兒夠大。白天騎摩托車巡邏,勸離非法旅游者,對付瘋狂的盜墓者;晚上在屋里待膩了,就去附近走走,找干尸們聊聊天,說說心里話。喝多了,索性躺到古墓棺材里睡一晚上。
這里沒有草木和人煙,吃喝要靠外面送。沒有網(wǎng)絡(luò)和信號,給文物局和家里報個平安,騎摩托車得騎六七十公里,才有手機信號。活物除了自己,還有五條狗和一群雞。有人忍受不了,換班的時候再也不愿返回。
相對于極盡繁華的人口聚集地,這里是天盡頭。堅持下來的,都是真漢子。
劉良松也在天盡頭——東北大興安嶺,海拔一千多米的阿尼塔山上,山頂二十多米高的47號鐵架塔上,無邊無垠的森林之上。
每天早上6點半,他在瞭望塔旁邊的小平房里醒來,帶著一瓶水和午飯上塔,午飯是饅頭和生白菜。白天他在鐵塔的平臺上一遍遍地轉(zhuǎn)圈,他的工作是不停地觀察近七萬公頃的森林,準(zhǔn)確找到每一個突然燃燒的煙點。
1987年就是因為煙頭起火,大興安嶺燒掉大片的森林,損失慘重。那時候劉良松還不是瞭望員,但他深深記得這件事,每個瞭望員都記得。
他有專業(yè)的眼睛,首先得清楚云和煙,云是會動的,橫著走,煙是直溜溜往上跑的。松木林著火了是白色的煙,草甸著火了是黃色的煙,如果是混合林或者山谷,是黑色的煙。
夏天的雷擊,那種帶閃電,像蛇一樣分岔的雷,很可能會起火。
還有,必須準(zhǔn)確,山下近百人的撲火隊等著他指路,在羅盤數(shù)字上一度的誤報,至少會讓地下隊伍走錯兩公里。他的腦子里有一張完整的地圖,是對著山頭一個個標(biāo)記背下來的。
從十七歲干到了近五十歲,至今還單身。
塔頂,風(fēng)拂過林梢,光影流云,一派天國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