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德才

那樹

樹周圍

有風一直在吹，在吹

也許，樹欲靜而風不止

也許，樹根本沒有想靜下來的意思

風就那么吹著

一刻不停

那樹的葉子、枝條

一直在抖動，大聲喧嘩

風，更大的風來了

吹走了樹周圍所有的風

此刻，那樹孤苦伶仃

無助地站在寒冬臘月的原野

像一個孤獨的異鄉(xiāng)人

翅膀

也有些預(yù)感

這翅膀遲早會來

沒想到來得這么突然

然而，它真的就來了

刷刷，刷刷刷……

猶如鯤鵬展翅，遮天蔽日

這翅膀一亮相

令人吃驚

不知道它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不知道它的出現(xiàn)是福，還是禍

這翅膀來自東北

與古詩十九首里說的

西北有高樓

恰恰相反

青銅古劍

那把青銅古劍

注定是把好劍

光陰的流水意念般地走過

讓它早已經(jīng)，滿身

銹跡斑斑

那哀歌啊，沒等唱起

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不能再猶豫了

堅定地敲掉那綠銹

堅定地在礪石上反復(fù)磨

堅定地還給劍

以鋒芒，以寒光，以劍氣

從此，讓劍

出鞘，如雨天雷鳴電閃

入鞘，如晴天佛臥遠山

鮮花

他鄭重地把那個花瓶

擺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插上鮮花

他端坐下來

靜靜地欣賞那鮮花

欣賞花的艷麗

花的嫵媚、花的幽香

一天兩天

一個月兩個月

簡直是在孤芳自賞

時間的流水抽走了花的水分

本來就已經(jīng)發(fā)霉的根部

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面積腐爛

那個屋子，也由

芝蘭之室變成鮑魚之肆

他起身，發(fā)出一聲哀嘆

無奈地搖頭

把那個花瓶連同霉爛的花

拋向了垃圾箱

魚殤

湖里就一條魚

執(zhí)著的釣者

從夏天一直釣到了冬天

不管他怎么用好魚竿、魚鉤

不管他怎么用好魚餌

魚兒就是不咬鉤

他不得不收竿

來年開春的時候

魚兒怎么也沒有想到

湖水說拋棄就拋棄了它

而魚，至死

也沒有拋棄湖水

它死也死在了湖里

釣者再來垂釣的時候

看到湖邊的死魚

悵然若失，沉默良久后

用死魚一樣的眼睛

盯著那湖水

圈兒

他天天出來遛狗

狗小的時候

給狗脖套上一個紅繩圈兒

主人在前走，小狗在后拖著

主人拽著，有時還得用點勁兒

狗長大一點兒后

給狗脖套上一個皮圈兒

主人走著，狗和主人平行走

有時還超過主人一小段

狗長大后，體形高大

給狗脖套上一個金圈兒

它更加威猛

主人在走著

狗在主人前面使勁掙著、竄著

不知道是主人在牽著狗

還是狗在牽著主人

忽然，“嘣”的一聲

金圈兒被掙斷了

狗瞬間面目憎獰，兇相畢露

此刻，就連主人，也被它嚇得

躲得遠遠的

他在一直往前走

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是上坡

路特別寬敞

路旁植物茂密

花草馨香彌漫

比如，那些鳥鳴

比如，那些春風

就這么愜意地走著……

無需擔憂什么

無需累得大汗淋漓

只要前面那盞燈在引路

眼神就透著堅定

即使是電閃雷鳴

也讓耳朵聽出樂曲悠揚

鮮花和掌聲可以淹沒一切

可以鑄就，一意孤行

不聽那些忠言

不想那些善意

不懼怕大風席卷一切

不懼怕大雨山洪暴發(fā)

或許，根本沒有意識到

會發(fā)生什么災(zāi)難……

當他走上山頂

面前卻是懸崖

看來時的路

依然如故，卻無法返回

在山頂上喘口氣，歇歇腳

看看天空，是否依舊湛藍

吹吹風，是否能夠吹醒

然后，他還得一直往前走

要么，死亡

要么，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