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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鄉(xiāng)之長 (下)

        2020-08-02 10:52:34鴻琳
        決策 2020年6期
        關(guān)鍵詞:馬東鄉(xiāng)長大頭

        鴻琳

        縣里調(diào)整干部的盤子終于端出來了,該到位的都到了位,牛頭溝鄉(xiāng)除了王明德由武裝部長改任副鄉(xiāng)長,其他人都沒動。賈新民仍是代理書記,這讓他有點沉不住氣,整天黑著臉。

        曾小開說,鄉(xiāng)長,我看你是只顧埋頭拉車,不抬頭看路,就不會去上面走動走動,你可千萬別大意,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領(lǐng)導(dǎo)們也認為曾小開說得在理,一直鼓動賈新民抓緊時間上去活動活動。

        賈新民氣呼呼說,干部,是干出來的,不是跑出來的!起身把嘰嘰喳喳的幾個人往門外趕,好了,都給我滾,一個個到了關(guān)鍵時刻盡打小算盤。

        等人都走后,賈新民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縣里面這一回屆中調(diào)整了二十多個單位主官,包括七個鄉(xiāng)鎮(zhèn)一把手,唯獨只有他賈新民頭上還頂著一個“代”字,不要說別人,就是連他自己都感覺有點不倫不類,面子上下不來。賈新民思來想去,難道是上次為了林春望被處分的事闖了縣委書記的辦公室,惹惱了陳書記?但那天陳書記并沒有不高興啊,還給他端了茶,認真聽了他反映的情況,臨走時還親自把他送到電梯口。不過,那天自己的確是急躁了些,竟敢在縣委書記面前梗著脖子說,他就是不當這個鄉(xiāng)長,也得為兢兢業(yè)業(yè)干工作的干部討個說法?,F(xiàn)在想來這種態(tài)度的確有點欠妥。

        因為凍了半夜,賈新民的老胃病又犯了,臉色蠟黃,一天到晚捂著胃,哼哼唧唧的,半夜經(jīng)??鹊皿@天動地,整棟宿舍樓都聽得到。大家都勸他去檢查檢查。賈新民說快要過年了,一點空都沒有,等放假再說。

        賈新民年輕時當過兵,復(fù)員后就在牛頭溝鄉(xiāng)工作,20多年沒挪過窩。從一般辦事員,直到現(xiàn)在鄉(xiāng)長這位置,可謂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了。

        賈新民擔心的大雪沒來,卻下了兩天的小雨,經(jīng)呼嘯的寒風一刮,山上樹木都凍住了,白茫茫的和下大雪沒什么兩樣。毛竹經(jīng)不住沉甸甸冰凌的壓迫,全都彎下了腰,不時發(fā)出噼里啪啦攔腰折斷的聲響。氣溫出奇的冷,洗臉水潑出去,一轉(zhuǎn)身就結(jié)了冰。

        牛頭溝是全縣海拔最高的高山鄉(xiāng),每年冬季,防寒防凍就是一項重要工作。雖然對全鄉(xiāng)的防寒防凍早有部署和安排,但賈新民心里總有點惴惴不安,覺得今年的天氣很反常,他擔心這種冰凍天氣要再不好轉(zhuǎn),就有可能釀成冰災(zāi)。

        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果不然,海拔最高的臥牛嶺村就出了問題,冰凍最為嚴重,電線上的冰凌比手臂還粗,高山上的電桿經(jīng)不起重壓,一個晚上倒了一片,整個臥牛嶺頓時一片漆黑,就像掉進了冰窖里。

        電力部門反應(yīng)非常及時,第二天一早就來大批人馬搶修,但山高路陡,沒有十天半月別想通電。賈新民讓曾小開火速到縣民政局去調(diào)運救災(zāi)物資,自己帶著鄉(xiāng)干部將庫存的幾十套棉被全搬出來運往臥牛嶺村。道路在半山腰已經(jīng)結(jié)了厚厚的冰,車根本上不去,干部們只好肩扛手提頂著刺骨的寒風往臥牛嶺村進發(fā)。可路實在太滑,賈新民抓起手機給道班班長打電話,讓他馬上組織員工來路上撒鹽。最后還是李明光不知從哪里抱來一捆稻草,讓大家搓成繩子,綁在鞋子上,就這么一步一滑爬上了山。

        等進了村,賈新民發(fā)現(xiàn)情況比自己估計的還更嚴重得多,整個臥牛嶺村凍得像冰窖,家家戶戶都只能圍在家里燒柴取暖,一些老人和孩子抗不住凍已經(jīng)病倒。賈新民讓楊麗華通知鄉(xiāng)衛(wèi)生院火速帶醫(yī)帶藥上來,自己領(lǐng)著干部分發(fā)帶來的棉被。可是幾十床棉被僧多粥少,這讓賈新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火急火燎給曾小開打電話。曾小開說民政局只答應(yīng)給五十床棉被,說他們必須對全縣的防寒防凍統(tǒng)籌考慮,不能把救災(zāi)物資都給牛頭溝鄉(xiāng)。賈新民急了說你最少給我拉回一百床棉被來,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曾小開說他們不給怎么辦?賈新民說,他們要敢不給,你就和他局長說,少一床老子就到縣委告他!我這要是凍死一個人就要他負責!然后又讓曾小開在縣城買一些熱水壺熱水袋回來。曾小開問買多少?賈新民就罵,臥牛嶺600多號人,你說買多少?!

        到了傍晚,曾小開從縣里運回的救災(zāi)物資全送到了臥牛嶺,賈新民松了口氣。曾小開說,民政局長還多給了二十床棉被,說遇到你賈新民這種土匪,是秀才遇到兵,拿你沒辦法。

        第二天中午,縣紀委突然通知賈新民和馬東開會,賈新民臨走時告訴大家晚上回來要開個會。

        吃完晚飯,大伙圍坐在接待室里一邊烤火一邊等賈新民回來開會,可等到八點多還不見賈新民,打他電話又關(guān)機。正想散伙時,馬東卻匆匆趕回來,掩上門告訴說,賈新民涉嫌在建干部宿舍樓工程中索賄9萬元,正在接受縣紀委的調(diào)查。就像屋里放了個“二踢腳”,大家頓時都驚得跳起來。

        馬東讓辦公室主任去把正在學(xué)校建教學(xué)樓的包工頭“羅大頭”找來?!傲_大頭”長得像個球,不知鄉(xiāng)領(lǐng)導(dǎo)找他什么事,氣喘吁吁跑來。一問,“羅大頭”支支吾吾不肯說。曾小開火了,點著他鼻子吼道,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今天當著這么多領(lǐng)導(dǎo)的面不把話說清楚,你的工程也不要干了,明天卷鋪蓋滾出牛頭溝!被曾小開一吼,“羅大頭”就有點招架不住,只好承認是有這么回事。

        建干部宿舍樓是八年前的事了。原先的宿舍樓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建的,四處漏水,墻體都開了縫。賈新民那時剛當鄉(xiāng)長,總擔心要出問題,請建設(shè)局專業(yè)人員來鑒定,屬于標準的危房。他上躥下跳找縣長,找財政局,總算弄了一筆錢。整個預(yù)算要180來萬,雖然錢不夠,但賈新民決定先開工。幾個月后,主體就拿下來了,“羅大頭”便找到鄉(xiāng)里要結(jié)算。當時管后勤的曾小開找到賈新民說宿舍樓水電安裝款還沒著落。賈新民搔著頭皮告訴曾小開,鄉(xiāng)里這幾個月財政吃緊,讓他叫工程隊先干著。曾小開說這“羅大頭”賊精,要他墊錢,做夢吧。賈新民就恨恨罵,上個月這人在城里嫖娼還被罰了5000元,眼皮子都沒眨一下,要他墊錢做正事就這么難,真是為富不仁。又問曾小開水電安裝要多少錢拿得下來?曾小開說,少說也得十幾萬吧。賈新民就問工程款都結(jié)走了嗎?曾小開說還有40萬沒給。賈新民就笑了,說,那好,沒有我同意一分錢也不能付,你叫“羅大頭”來找我。

        “羅大頭”一進賈新民辦公室就叫苦不迭,鄉(xiāng)長,再不把剩下的40萬給我,工人們就要把我生吞活剝了,欠誰的錢也不能欠農(nóng)民工的錢啊。

        賈新民說,你別在我面前哭窮,反正水電安裝你給我整清楚了我一分錢不差你,否則免談?!傲_大頭”說,水電安裝不在合同內(nèi),得另外算。賈新民說,羅老板啊,轉(zhuǎn)眼就到冬天了,我的鄉(xiāng)干部不少都還住在辦公室里,我現(xiàn)在是實在拿不出錢來?!傲_大頭”說反正要他墊錢他不干。

        賈新民火了,任他哭爹叫娘的,就是不松口?!傲_大頭”見這一套不奏效,眼珠一轉(zhuǎn),向賈新民伸出兩個手指說,鄉(xiāng)長,你把欠下的工程款給我,我給你這個數(shù)。

        賈新民嗤之以鼻說,兩萬?你打發(fā)叫花子差不多。“羅大頭”一見有門問,鄉(xiāng)長,你要多少?賈新民張口就要整個工程款的百分之五。說低于百分之五,剩下的錢一分不給。

        “羅大頭”心里仿佛被剜了一刀,百分之五就是九萬元,心痛得差點就要得心臟病。心里雖然恨得賈新民咬牙切齒,但又明白賈新民不點頭他拿不到錢,想了想,心一橫說,行,百分之五就百分之五,權(quán)當這工程我白干,和鄉(xiāng)長你交個朋友。賈新民說,九萬元一分不能少,要現(xiàn)金。

        當晚,“羅大頭”夾著一個黑皮包溜進賈新民房間,把用報紙包的一大捆錢交給賈新民。賈新民認真數(shù)了錢,笑了,對“羅大頭”說明天到財務(wù)那結(jié)帳。

        “羅大頭”信誓旦旦說,他送錢給賈新民是真的,但他絕對沒有舉報。“羅大頭”走后,馬東對大家說,看來“羅大頭”說的是實話,不是他寫的舉報信,又會是誰呢?曾小開罵罵咧咧,不是他是誰?這“羅大頭”的話也能信!

        看來賈新民這次是徹底栽了。大家都為賈新民惋惜,共事這么多年,雖然脾氣不好,愛罵人,可真不像貪財?shù)娜税?。大伙的心里都沉甸甸的,不知該說什么好。后來大家就商量說畢竟共事一場,人都是有感情的,找個時間一起去看看他,要不真不知什么時候還能見著,九萬元,可不是小數(shù)目,沒個五七八年的出不來。

        大家正扯著,曾小開的手機突然響了。曾小開一接,愣了一下,旋即大叫,鄉(xiāng)長,你沒事吧?賈新民在那頭說我有什么事,快叫車來接我,坐了一天冷板凳,到現(xiàn)在還沒吃飯呢。

        幾個人一窩蜂擠上車去接賈新民。賈新民卻在縣紀委耍起賴來,硬要紀委書記請他吃飯,給他壓驚??h紀委黃書記拿他沒辦法,只好叫機關(guān)食堂給他弄了一大盆豬肝面條,炒了兩個菜。黃書記罵賈新民,你小子真犯渾,干點事總是離經(jīng)叛道,害我?guī)滋於紱]好好睡覺,你以為現(xiàn)在培養(yǎng)一個干部容易,出了問題我們難道就不心痛?至于縣委怎么處理你的問題,回去等著吧。

        賈新民也許餓壞了,埋頭狼吞虎咽,連搭話的機會都沒有。原來,賈新民一進縣紀委就滿口承認自己向“羅大頭”要了九萬元,但死不承認自己是受賄,還拿出一張收據(jù)說當晚就將錢交給了鄉(xiāng)財務(wù),有據(jù)可查。

        辦案人員大惑不解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賈新民說鄉(xiāng)里宿舍樓沒錢安裝水電,如果從工程款中扣,道理上說不過去?!傲_大頭”為富不仁,我這也沒辦法,就算劫富濟貧吧。讓辦案人員哭笑不得。折騰了一整天,賈新民總算把當時的情況說清楚。并一再表示,自己犯下的錯誤自己承擔,不管縣委對他做出怎么樣的處理他都接受。

        回來路上,陰富寬說鄉(xiāng)長,你怎么想出這么一個餿主意,嚇死我們。賈新民嘿嘿笑道,當時才當上鄉(xiāng)長,心急了些,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由著性子來,不按常理出牌?,F(xiàn)在打死我也不敢這么做。末了又說,你們都是有一官半職的人,頭上頂著黨紀國法,為人做事都要有底線。馬東說,鄉(xiāng)長,你怎么知道縣紀委今天找你就是談這事?保不濟你是天天都將那張收據(jù)揣在身上。賈新民哈哈大笑,我連這點都不清楚,怎么還能當鄉(xiāng)長?

        曾小開說,鄉(xiāng)長,這回沒把你的代字去掉,肯定和這事有關(guān),你這黑鍋背得冤。賈新民擺擺手道,情理之中,這事我做得不妥,怪不得別人。

        春節(jié)過后,賈新民依舊還是頂著個代書記,但縣委也沒有做出對賈新民的處理意見。這一段賈新民在鄉(xiāng)政府的時間不多,隔三岔五就往縣城跑,一年伊始,鄉(xiāng)鎮(zhèn)主官會議多,大家也不足為奇。

        這天,馬東接到賈新民電話,讓他帶上云霧坳村通村公路的材料趕到縣里。云霧坳村是馬東掛包的村,離鄉(xiāng)政府20公里,800多人口,常年云霧繚繞,山嵐氤氳,使這里出產(chǎn)的高山云霧茶遠近聞名。只是山高路陡,道路崎嶇,雖然家家戶戶都種茶制茶,可都是小打小鬧,手工作業(yè),形不成規(guī)模,多年來仍戴著貧困村的帽子。都說要致富,先修路,原先的機耕道太小,連會個車都困難。鄉(xiāng)里在去年就決定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取彎改直,削陡降坡將通村公路擴大到四米寬,預(yù)算要200來萬,當時賈新民從省里爭取到專項資金100萬元。資金缺口還差一半,賈新民左擠右兌,從鄉(xiāng)財政中挪了30萬出來,又四處化緣,號召全鄉(xiāng)干部群眾捐款,收到20來萬的捐款,但剩下的50萬還沒著落??刹还茉趺粗こ淘谌ツ晗奶爝€是如期動工,但工程隊拿多少錢干多少活,留下50萬工程在那,成了一條斷頭路。轉(zhuǎn)眼雨季就要到了,這路要不修好,云霧坳老百姓出行都困難。

        這天,在縣發(fā)改局找項目的賈新民得到消息,省交通廳一名副廳長到縣里視察革命老區(qū)紅色旅游公路建設(shè)情況,賈新民立馬讓馬東帶上材料趕到縣城。兩人在賓館貴賓樓的客廳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多,總算看見縣長陪客人回來了。賈新民拉住馬東躲進衛(wèi)生間,待縣領(lǐng)導(dǎo)們告辭出來后賈新民就躡手躡腳敲響了副廳長的房門。

        開門的是副廳長的秘書,賈新民邊介紹自己邊想往房里擠,卻被秘書推了出來,告訴說廳長要休息了,不會客。賈新民對馬東說,我們就坐在這等。馬東說,鄉(xiāng)長,要不我們回家住,明天一早來?賈新民連連擺手說,那不行,你沒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馬東只好陪著賈新民坐在走廊里。半晌,馬東似乎想起什么說,鄉(xiāng)長,你被告的事不覺得有點蹊蹺?賈新民瞪著馬東看了半天,你別亂往歪處想,這事過去了,誰也不準提。

        馬東還想說什么,房間門開了,還是那秘書,見了他們很詫異地問,你們怎么還沒走?賈新民嘿嘿笑說,不見著廳長我是不會走的。秘書就顯得很生氣,說,你這人怎么這樣,太過分了。賈新民說,我們就在門口等,等到天亮都行,保證不影響廳長休息。

        這時,房間傳來問話,誰在外面?秘書說,有兩個人說要見你。那就讓他們進來吧。賈新民一聽,高興地從地上蹦起來,拉住馬東就往房里闖。

        副廳長是個50多歲的山東大漢,高大魁梧,賈新民站在他面前顯得更弱小,說話都得仰著頭。賈新民說,廳長,我們基層干部沒見過什么大官,一見了大領(lǐng)導(dǎo)腿就發(fā)軟。隨即把鄉(xiāng)里籌資修路的情況說了一遍。末了,可憐兮兮地說,廳長,請你無論如何關(guān)照我們一下。

        副廳長說,我知道你們基層干部做點工作也不容易,但口說無憑,我怎么就相信你們呢?賈新民拍著胸膛說,廳長,我用黨性向您擔保,句句是實。副廳長就笑,說,你這人挺有意思的。賈新民得寸進尺說,廳長,要不明天您到我鄉(xiāng)里視察視察?副廳長大笑,笑完,問身邊的秘書,明天有什么安排嗎?秘書說,上午參觀天鵝洞景區(qū),下午回省里。副廳長想了想說,不去參觀了,明天上午去他們鄉(xiāng)看看。賈新民一聽,激動得像個孩子似的跳了起來。連給副廳長鞠了兩個躬。告辭出來,賈新民對馬東說,你馬上趕回鄉(xiāng)里做準備。我在這等,明天一定要把他拉去。

        第二天,副廳長在縣長的陪同下果真來到牛頭溝,一伙人上了云霧坳。還在村口,支書老段就領(lǐng)著村民一幫村民出來迎接,匯報起村情來也頭頭是道,聽得副廳長連連點頭。

        很快,省里追撥的50萬資金就到位,趕在雨季到來前云霧坳的通鄉(xiāng)公路建成了,村民敲鑼打鼓給鄉(xiāng)政府送來一面錦旗,上面寫著“勤政為民”四個大字。賈新民接過錦旗,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五一”過后,賈新民的鄉(xiāng)黨委書記的正式任命下來了,賈新民拿著那份文件左看右看,那張苦瓜臉總算有了點笑容。那天正好王寡婦大學(xué)畢業(yè)的兒子帶女友回來完婚,賈新民被請去坐了上席。

        那天賈新民喝得酩酊大醉。到了半夜,賈新民就一直吐,胃痛得腦門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大伙慌了,連夜把他送進了縣醫(yī)院,一檢查,胃癌晚期!大伙全都懵了,沒一個人說得出一句話來。

        幾天下來,賈新民就瘦成了皮包骨,連說都有氣無力,見大家難過的樣,賈新民苦笑說,看來,我沒當書記的命。

        大伙都流著眼淚,楊麗華哭得最兇。賈新民對楊麗華說,我跟組織部門提了,你轉(zhuǎn)身份的問題他們正在研究,楊麗華已經(jīng)泣不成聲,捂著嘴跑了出去。站在一邊半晌沒吭聲的曾小開邊吸溜鼻子邊說,鄉(xiāng)長,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

        賈新民很快打斷他,你胡說什么啊,別哭別哭,還當領(lǐng)導(dǎo)的呢,象啥話。賈新民停了停又說,出院后,我還要回來當書記呢,癮都沒過到,你們說我舍得死么?

        大家都點頭說,鄉(xiāng)長,我們都等你回來當書記。賈新民說,怎么還叫鄉(xiāng)長,叫書記。大家齊聲叫了句賈書記,眼淚就嘩嘩下來了。

        (原文刊于《杉鄉(xiāng)文學(xué)》2019年第6期,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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