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圓玲 中國藝術研究院
在于藍家小客廳的墻壁上,懸掛著一張周恩來總理接見于藍的老照片。黑白照片中,周總理指著她向別人介紹:“她演了一個好媽媽!”周總理所說的“好媽媽”,是于藍在熒幕上塑造的一個革命女性形象——《革命家庭》中的母親周蓮。但于藍更為大眾所熟知的,是《烈火中永生》里“江姐”的角色。于藍在劇中成功演繹了江姐,令無數(shù)人為之感動;而這個角色也同樣感染了她,讓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于藍也“活成了江姐的模樣”。
1921年6月3日,于藍出生在遼寧省鞍山市岫巖滿族自治縣,原名于佩文。1922年,于藍隨父母移居哈爾濱。在朔風凜冽的城市生活中,她的性格不斷得到磨礪。8歲那年,生母病故,于藍只身投奔沈陽老家的祖父。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fā),日本侵略者占領沈陽城,四處是轟隆的炮聲和人們驚恐奔走的身影。于藍只得隨繼母和父親,一路向南,逃亡到張家口?;疖嚿先藬D人、人壓人,顛沛流離的生活讓于藍深刻體會到了何謂家與國命運相連。
1937年7月7日夜晚,于藍再一次被炮聲震醒。日軍侵占了北平,華北失守。于藍每天都期盼著國民黨政府能夠打回來,可傳來的電臺消息卻是國民黨日日撤退,當時已經(jīng)撤退到了武漢。于藍深覺沒有希望,認為即使念完書,也還是在日本人手下做事。那一刻,她暗暗下定決心,與其做亡國奴,不如逃離北平,去一個能真正抗日的地方。
1938年夏天,好友王淑源來到北平找于藍,“平西有抗日游擊隊,我們一起去吧,不能留在這里做亡國奴”。兩人一拍即合,第二天便從家里逃走。剛出城門,她們就被日本鬼子抓到憲兵隊,挨了一頓皮鞭。所幸,經(jīng)過家里上下打點,終于把她救了出來。然而,在得知她逃跑是要去跟共產(chǎn)黨抗日后,家里立刻將于藍看管了起來,大哥于亞倫更是日夜看守著她。但這不僅沒有打消于藍抗日的念頭,反而使倔強的她更加堅定地要離開家。在于藍的不斷勸說下,大哥終于同意放她走。在決心奔赴平西抗日根據(jù)地之前,于藍前往同窗好友趙書鳳家中,與她匯合。趙母當時給女兒改了個名字,叫趙路,寓意為一路順風、平安。于藍也讓趙母為自己改個名字,趙母說:“你就叫于藍吧,萬里無云的藍天多好呀!”之后,她的原名于佩文就再也沒有用過。
于藍和趙路一起翻過妙峰山,成功到達平西抗日根據(jù)地,時任晉中軍區(qū)司令員楊成武接待了她們。在這里,于藍第一次聽說有個叫“延安”的地方,革命正在那里如火如荼地開展著。于是,她決定到延安去。
1938年9月初,于藍和趙路等人在楊成武派出的戰(zhàn)士們的護送下,奔赴延安。沿途充滿艱險,他們需要繞過一個又一個敵人的封鎖區(qū),冒著被捕的危險前進。但一路上,大家歡快地唱著抗日歌曲,似乎不覺得疲倦和艱辛。50天后,1000多里的路程硬是讓他們一步一步走完了。到達延安當晚,迎接他們的是熱烈的歡迎晚會,于藍和趙路站在最后一排的凳子上興奮地看完了整場演出,激動不已??墒峭砩匣氐礁G洞,幾個人睡大通鋪,薄薄的褥子鋪在地上,冷得讓人睡不著。當時,于藍心里閃過一絲失望?!翱墒堑诙煸绯科饋?,吃著窩頭,喝幾口熱粥,就全都忘記了,又恢復了激情。”
在延安,于藍先后就讀于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和中國女子大學。北平的幾年時光,讓于藍練就了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因而使她有機會被選中參加話劇表演,并陰差陽錯地開啟了自己的演藝生涯。于藍白天上課,晚上點著汽燈參加業(yè)余演出,打小鏜鑼,跑龍?zhí)?,深入生活,磨練演技。直?940年,于藍調(diào)入魯迅藝術文學院的實驗話劇團,正式成為一名演員。
成為演員后的生活仍然是艱苦的,于藍說她好多年甚至沒有襪子穿。進入魯藝后,于藍和田方成了同事,二人志同道合,很快就結了婚。結婚時,于藍在魯藝的戰(zhàn)友韓冰送給她一雙襪子作為禮物,興奮的于藍剛把腳伸進去就破了一個洞?!耙m子是他從家里帶來的,放太久都放糟了。夏天我們都是光著腳丫穿草鞋,到了冬天,我們就用舊布褲改成布襪子,里面絮上棉花,穿棉襪子穿草鞋。大生產(chǎn)以后,我們開始紡線,再織成布,這樣才又穿上了棉鞋?!庇谒{在給哥哥的信中寫道:“延安是世界上最艱苦的地方,也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地方?!?/p>
延安時期的于藍
就這樣,于藍在抗日戰(zhàn)爭的烽火中接受洗禮,努力鍛煉著自己、改造著自己。
于藍的銀幕生涯是從1948年拍攝故事片《白衣戰(zhàn)士》開始的。在此之前,于藍在魯藝已經(jīng)有了8年的話劇表演經(jīng)歷,當時她還經(jīng)常下鄉(xiāng),為老百姓表演話劇。但拍電影對她來說仍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她習慣了舞臺上極具感染力的表演方式,但如果將這種方式帶到電影中,看起來就不太自然?!爱敃r根本談不上角色創(chuàng)作,還很稚嫩。”對自己的這部銀幕處女作,于藍不太滿意。直到參演第二部電影《翠崗紅旗》開始,她才找到拍電影的感覺。為了塑造好角色,于藍和攝制組在蘇區(qū)整整體驗了一個月的生活,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她走訪了從省委書記到普通群眾有幾十人,反復揣摩人物形象,最終創(chuàng)造出了令觀眾和自己都滿意的角色。
于藍繼續(xù)享受著從生活中萃取表演的樂趣,并將其作為一生的表演信念。1952年,于藍從朝鮮戰(zhàn)場歸來,出演了《龍須溝》中一位有著多重性格的北京婦女程娘子。起初,對于能否將這個角色演好演活,于藍是持懷疑態(tài)度的,因為她不是地道的北京人。為了更好地感受老舍劇本中北京人的特征,懷著身孕的于藍專門跑去天橋一帶觀摩老百姓的生活,觀察賣大餅的小媳婦們說話時的姿態(tài);去到德勝門曉市上,揣摩婦女數(shù)票子時的神態(tài)和用雞毛撣子時的動作幅度……“但是我還是沒有找到這個形象,心里頭還是沒有底氣。”
直到有一天,于藍碰見了宿舍門房蘇寶三的妻子蘇嫂,蘇嫂在說話時的“陣勢”,讓她一下子捕捉到了程娘子的氣息,“她那有氣魄有膽量的勁頭全出來了,透著對人真誠的關心”。這就是于藍心中的程娘子。于是,于藍決定細致觀察這位蘇嫂與她周圍的人們,并將所見所聞全部記錄下來。“后來,我就和她們生活工作融在一塊,一下子就找到了這個角色。”
而在于藍塑造的所有角色中,最為觀眾所熟知與認可的,莫過于《烈火中永生》中的江姐了。
那是1961年冬天,于藍生病住院。偶然間,她讀到了《中國青年報》上連載的小說《紅巖》,被小說中的故事深深打動。閑來無事時,她就把《紅巖》讀給病友聽,不僅吸引了同病室的病人,其他病房的人也聞聲而至。一時間在醫(yī)院掀起了一個閱讀《紅巖》的小高潮。
出院后,于藍立馬托人拿到《紅巖》的完整稿,一口氣把這本書讀完。老朋友歐陽紅櫻此時打電話來說:“我讀了一本名叫《紅巖》的書,這本書太好啦,想和你合作拍成電影?!彪娫掃@頭的于藍笑了:“好啊,我也正有這個想法?!辈痪?,水華也打來電話想要執(zhí)導這部影片。此后,歐陽紅櫻被派去拍攝《小兵張嘎》,這便促成了于藍與水華的最終合作。
轉眼到了1962年春天,為了更好地了解當時的革命情況,于藍和水華等人一起到北戴河、重慶、成都、貴州等地采訪。于藍找到了《紅巖》的作者羅廣斌、楊益言和劉德彬,與他們深入交談,他們都是從渣滓洞和白公館死里逃生的共產(chǎn)黨員。回來后,于藍整理出了20萬字的采訪筆記,她和水華的劇本也改到了第三稿??蓡栴}出現(xiàn)了,創(chuàng)作者們被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跡所感動,哪個人物的故事都不愿舍棄。但這樣的劇本結構顯然不是最理想的。
此時聽聞夏衍正在廣東休假,于藍和水華便前往求助。他們向夏衍匯報了整整三天,結束時,夏衍忽然問道:“你們?yōu)槭裁床粚懡悖俊贝蠹毅蹲×?,于藍說:“劇本中江姐的戲有兩場,不能說沒寫江姐啊。”夏衍搖搖頭,說:“兩場戲遠遠不夠,江姐的事跡多么感人,她有丈夫、有孩子,而丈夫犧牲了,她又被捕了,她的遭遇是感人的……老百姓會關心她的命運的。我來試試吧?!?/p>
一周以后,夏衍拿出了劇本,電影正式開拍。夏衍特意叮囑于藍:“你演江姐,千萬不要演成劉胡蘭式的女英雄,也不是趙一曼?!庇谒{一直琢磨這句話,也慢慢從大量素材中摸索出了江姐的個性:“當別人激動哭鬧時,她鎮(zhèn)定冷靜;當變亂發(fā)生時,她能有條不紊地面對和處理;江姐對丈夫和兒子愛得深沉,她雖隨時準備犧牲,但絕非毫無牽掛、鐵石心腸?!庇谒{感到江姐不同于一般女性,這既和她兒時艱苦的成長環(huán)境有關,更和她善于思考的習慣有關。這些經(jīng)歷使她在監(jiān)獄里勇于斗爭、善于斗爭——這就是江姐真實的性格特征。抓住了江姐的這些特質(zhì),于藍表演起來就自然真實、游刃有余。她演繹的江姐,是個有血有肉的溫柔女性,身著淺灰色大衣、腳穿高跟鞋,神情沉著、氣質(zhì)非凡;是個在復雜紛亂的環(huán)境中,能夠有條不紊地面對問題、處理和解決問題的平凡女性。
于藍的精彩表演打動了無數(shù)觀眾。一位影迷對她說:“我最喜歡你的兩部戲,一部是《龍須溝》,可以用一個‘真’字來表達;另一部就是你演的江姐,可以用一個‘魂’字來表達。”而于藍卻認為,她能夠成功塑造江姐,并不是因為演技多么高明,而是因為有著深厚的生活積淀,兩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和感受并不遙遠。
然而不幸的是,于藍和丈夫田方在“文革”期間都被下放勞動,在一次修理屋頂?shù)倪^程中,于藍從高處摔了下來,右側的面部神經(jīng)受損。在1974年拍攝《偵察兵》之后,她便不得不忍痛告別了自己鐘愛的演藝生涯。
于藍在電影《在烈火中永生》中飾演的江姐
1981年,中央工作會議號召全黨全社會都要關心青少年的成長。當時已經(jīng)60歲的于藍受命組建北京兒童電影制片廠(后改名為中國兒童電影制片廠),并成為首任廠長。當時她身患乳腺癌,剛做完手術不久,還處于恢復狀態(tài),身體大不如前。接到委任,她沒有絲毫退縮,毅然領命,投入到緊張繁忙的工作當中?;貞浧甬斈甑那榫?,于藍說:“我還記得得知這個消息是在‘六一’前夕,剛好是我過60歲生日的時候。按照現(xiàn)在的規(guī)定,60歲應該退休了,但黨和人民需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沒有半點猶豫?!?/p>
于藍在《龍須溝》中飾演的程娘子
白手起家,談何容易。剛剛成立的兒童電影制片廠就設在北京電影制片廠傳達室后邊的空地,一排楊樹、幾間平房,形成一條小胡同,被稱為“窮街”,就連最初的設備都是于藍向廠家賒購的?!暗嗡杀膰篮喡D苦的工棚辦公室,大難不死的病殘之身……太難了,真的是太難了!挺不住的時候,我就想著黨交給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有人形容于藍那一段時間的工作形象是“橡皮的腦袋,八哥的嘴,青蛙的肚子,兔子的腿”,以此來形容她辦事不怕碰釘子,能把人說得心動點頭,能容納千難萬苦,恨不能一天跑八個地方辦事。
熟悉于藍的人都知道,她右手無名指比別的指頭短一截,就是那時的一次事故造成的。當時冬天沒有暖氣,天寒地凍,門是用幾根彈簧繃住的。一次,于藍開門的時候,不慎被彈回的門狠狠夾了一下手,一截斷指留在門上。醫(yī)生告訴她,接上斷指需要做手術,康復期大概20 天。想到兒影廠剛剛起步,還有一大攤子的事情等著她去做,于藍毫不猶豫地把那截斷指扔進垃圾箱,讓醫(yī)生簡單縫合傷口,下午就回去上班了。后來回憶起這件事,于藍笑著說:“現(xiàn)在想起那截斷指怪可惜的,不如留下來做個紀念。”
于藍任兒影廠廠長期間,共拍攝了19部彩色故事片。20世紀80年代,兒童片這個片種成為中國電影重要的組成類型,取得了不小的成就?!端膫€小伙伴》獲1982年第12屆意大利吉福尼國際青少年電影節(jié)最佳榮譽獎、共和國總統(tǒng)銀質(zhì)獎章;《應聲阿哥》獲文化部1982年優(yōu)秀影片獎(兒童故事片獎);《少年彭德懷》獲1986年第6屆金雞獎最佳兒童片獎。1984年,中國兒童少年電影學會在于藍的組織主持下成立,次年又創(chuàng)立兒童電影“童牛獎”,從第二屆起每屆“童牛獎”又增設小評委獎……
但于藍并不滿足。她坦言:“越到‘六一’,越感到痛苦。”1985年,全國共拍攝故事片86部,兒童片只有3部。于藍認為這一數(shù)字遠遠不能滿足當時全國三億兒童的精神需求。1986年,于藍卸任兒影廠廠長轉而擔任藝術顧問,致力于推進兒童電影走進校園。她說:“藝術品要為孩子服務,是要影響他們一生的,所以要努力拍好,而且要把好的影片送到學校讓孩子們看到?!?/p>
于藍在兒影廠一直干到80歲才退休。退休后,她也沒有閑下來,還是每天戴上老花鏡,坐在那張老式辦公桌前翻閱報紙,看一看相關文件,或者打幾個電話,詢問兒影廠的情況。為了祖國的少年兒童,為了兒童電影事業(yè)的發(fā)展,她身上有一團燃不盡的火焰。
于藍晚年并沒有選擇和兒女住在一起,除了節(jié)假日和周末與兒女們團聚,其余時間她都住在兒影廠的宿舍里。這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并不寬敞,布置也很簡單,可以這樣總結:空間狹小,陳設簡陋,環(huán)境整潔。
不足十平米的客廳墻上工工整整地懸掛著于藍和周恩來總理的合影以及她和鄧穎超的合影。兩居室中的一間常年收拾得一塵不染,里面有書櫥書桌和一張單人床,床上常年蒙蓋著一塊一塵不染的白布,桌子上的筆墨紙硯擺放整齊,墻上掛著于藍愛人田方的黑白照片。
家里也沒有任何昂貴的電器,最為時尚的是一臺清華同方的老臺式電腦,還是孩子們淘汰下來的。為了鍛煉手指、靈活大腦,80歲高齡的于藍學會了打電腦,沒事的時候就用它打打稿件。
于藍在物質(zhì)上并不富有,甚至有些清貧。據(jù)導演王海濱回憶:“第一次到于藍老師家作客的時候,很是驚詫老人家中的簡陋,在老人為我端來一杯韓國大麥茶后,我還有點將信將疑,但隨著日后和老人的交往,老人那種勤儉節(jié)約,時時想著國家,想著他人的情懷徹徹底底地感染了我。”
在王海濱成立工作室的時候,曾邀請于藍一起吃飯。席間,于藍話不多,吃得一直很快。每次有人給她夾菜,她都要問清是什么,想吃就讓人夾過去,吃得很干凈,不想吃就很直接地說不要;期間吃一個海螺的時候,頗費了一番周折,倒不是海螺肉難吃,而是她吃的相當仔細,最后還借助一個牙簽才把海螺里的殘渣剩肉吃干凈。吃完后,于藍把海螺殼擺放到面前,輕聲說:“這東西特別昂貴,一個值偏遠農(nóng)村一家人幾天的口糧錢,浪費了真是太可惜了?!庇谒{曾經(jīng)回憶在延安的一段生活,“當時吃的小米粥,是發(fā)霉的米加萵筍葉子,苦極了?!倍瘢鎸ι畹母纳?,她始終沒有拋棄在革命年代里培養(yǎng)出的勤儉節(jié)約的生活習慣。
每逢中國電影相關的各種紀念日和慶?;顒?,于藍都會應邀參加。在幾個頒獎晚會和慶典活動中,她都身穿一件灰色西式套裝,這身衣服她已經(jīng)穿了五六年。近年來,幾乎所有的公眾活動場所,于藍都穿著它。兒女們已經(jīng)習慣了不給她添置衣物,因為于藍一貫是一件衣服穿得實在不能穿了才換新的。于藍的衣櫥里的衣服也少得可憐,簡簡單單的幾套衣服占據(jù)著衣櫥的一角,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大名鼎鼎的電影明星的衣櫥。
當然,于藍是不喜歡別人稱呼她“電影明星”的。她曾經(jīng)說過:“你們也別叫我藝術家,更不要叫我大明星,我就是一個文藝工作者,干了一輩子的文藝工作?!?/p>
從延安到兒影廠,于藍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電影事業(yè)。革命的烈火鍛造了她堅毅質(zhì)樸的性格,也將生活的悲喜與善惡教給了她。于藍接受革命與生活的洗禮,將生命融入角色,塑造出了同樣具有生命力的“江姐”,同時也將江姐的精神融進自我生命中,延續(xù)著江姐乃至其他革命者的生命。2020年6月27日,這位平凡而偉大的文藝工作者永遠離開了我們,如同她塑造的不朽的江姐那樣,于藍永遠活在我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