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華
說到“原矛頭蝮”這個名字,恐怕很多人會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蛇,最多憑“蝮”字猜出這是一種毒蛇,但如果說它就是俗稱“烙鐵頭”的蛇,大家就會有點印象了。這種蛇的頭部呈明顯的三角形,而頸部細小,整個形狀很像一塊烙鐵,故名“烙鐵頭”。
烙鐵頭蛇有多種,在國內分布廣泛,于寧波也可見到的烙鐵頭蛇,就是原矛頭蝮。這家伙的脾氣可不小。我在野外見過五步蛇、竹葉青、銀環(huán)蛇、短尾蝮、眼鏡蛇等不少毒蛇,唯一被攻擊過的(幸好沒被咬到),就是這原矛頭蝮。
溪流里的慘叫聲
說起原矛頭蝮,有個人不得不提,那就是我的好朋友老林。說來也巧,我前兩次拍到原矛頭蝮,都是跟老林在一起。老林原本一直拍鳥,后來受我影響,也開始夜拍。他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時間觀念不強,他曾自嘲說是“中國的遲到大王”。2013年8月的一天,他約我去四明山中夜拍,但又說有點事,估計到我所住的小區(qū)要晚上8點左右了,我答應了。誰知我左等右等,當這家伙從北侖趕到我家時,已經是晚上10點了。本來我都想不去夜拍了,但看他這么遠趕來,又于心不忍,因此還是出發(fā)了,只不過不去較遠的地方溯溪夜拍,而是去車程只有半個多小時的橫街鎮(zhèn)的四明山隨便看看。
我們到了位于半山腰的惠民村,把車在村外停好就收拾器材上山了。誰知,剛沿著山路走了不到百米,我就看到一條深棕色的蛇在路邊游走。仔細一看,頓時大喜,原來是原矛頭蝮??!我以前還沒在野外見到過這種蛇呢!我趕緊喊落在后面的老林過來,笑著說:“看來您老‘傻人有傻福,我們剛下車就發(fā)現一條以前沒見過的毒蛇!”老林嘻嘻一笑。
我們馬上在蛇的旁邊放置無線遙控的閃光燈,著手拍攝。到底是條毒蛇,盡管我們在一旁忙乎,燈光照得雪亮,它依舊淡定從容,慢吞吞地行動著,并不逃離,有時,甚至還把尾巴盤繞在我的離機閃光燈的支架上半天不動,簡直讓我們哭笑不得。但考慮到這是一種攻擊性很強的毒蛇,我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在一旁看著,等它離開。
一段時間后,老林又約我夜拍,也說會晚點到。這回我不在家里等他了,而是直接一個人先去四明山溪流中拍照。反正這地方我以前帶他來過,讓他屆時過來與我會合好了。那次,我在溪中拍到了晚上10點半左右,這位“中國遲到大王”總算到了。我又好氣又好笑,跟他說:“明天一早我有事,不能拍太晚,待會兒我先撤了?。 ?/p>
半個多小時后,我就上岸了。正收拾器材準備開車回家,忽聽溪流中傳來“嗷!嗷!”的近乎凄厲的慘叫聲,這是老林在呼喊!我大吃一驚,心想完了,這家伙要么是被蛇咬了,要么是滑倒摔傷了!
“老林,老林,你怎么啦!”我也大聲喊。
“蛇!蛇!……”黑暗的溪流中再次傳來驚惶急促的聲音。
我急了,以最快速度再次換上高幫雨靴,立即下溪。過去一看,只見老林蹲在溪邊的石頭上,正手持相機對準前方在拍什么。我心一寬,說:“你沒被蛇咬吧?”他說:“沒有?!薄澳悄銡⒇i般叫什么叫呀,把我嚇死啦!”“蛇,蛇,你自己看!”他用手指點了點前方。我順著一看,呦,近兩米外,一條原矛頭蝮盤在草叢中,頭朝著我們一聳一聳,同時嘴里發(fā)出“呼,呼”的威脅聲,倒跟眼鏡蛇類似。顯然,它也很緊張。
我笑死了,跟老林說:“你怕啥呀,我們跟蛇之間還隔著急流呢,它怎么可能咬到你?”于是,我們沿著溪邊亂石往上游走,也真巧了,沒走幾米,居然又見到一條原矛頭蝮!它也是在溪流的對岸,而且這段溪流由于驟然收窄,因此水流特別急。只見這條蛇頭下尾上,蜿蜒游走在急流邊的一塊平整如削的大石頭,它不時接近嘩嘩流淌的水面,似乎在尋找什么。
山村放生烙鐵頭
原矛頭蝮是夜間活動的蛇類,既在地面活動,也會上樹,主要捕食蛙類、魚類、蜥蜴、小鳥、鼠類等食物。不過,后來有一次,我卻是在白天遇見了一條原矛頭蝮,而且竟然是在村民家里。
那天,我到東錢湖附近的洋山村走走。洋山村坐落在山腳下,是寧波有名的大嵩嶺古道的起點。我剛到村口,就看到一群小男孩在玩,其中一人手里拿著一條綠色的塑料蛇,作勢嚇唬別的孩子。我笑嘻嘻地走過去,故作輕蔑狀,說:“拿條假蛇嚇人,算什么本事呀!”誰知話音未落,其中一個男孩就大聲嚷嚷道:“誰說只有假蛇,我家里就有一條蛇,還是毒蛇呢!”我自然不信,說:“你別亂講,你家里怎么可能有毒蛇?”小家伙很不服氣,連聲說:“誰騙你,誰騙你,不信你跟我來瞧!”
于是,一幫孩子,加上我,簇擁著這個小男孩,便往他家里走去。他家是一幢很漂亮的新樓房,當時父母都在家。弄明白我的來意,孩子父親說:“是真的,有條毒蛇,今天清早剛抓的?!痹瓉恚@戶村民在村里還有一幢老宅,清晨時分,男主人在老宅里發(fā)現有條蛇在吞一只小老鼠。蛇好不容易吞下老鼠,肚子脹脹的,在原地休息,沒有馬上游走,因此才被他輕而易舉地抓住了。
說著,他拿出一個透明的塑料整理箱,我打開箱蓋一瞧,呀,是一條原矛頭蝮!它的身體中間有一段圓鼓鼓的,顯然是那只小老鼠。忽然,那位村民探手入箱,迅捷地捏住了蛇的頭部,將其拎了上來。我嚇了一條,說:“你膽子這么大!這可是毒蛇。”他笑了,說“沒事沒事”,并自稱他很有抓蛇經驗。他使勁捏住蛇的嘴,使其張開,讓我看里面的毒牙。我看得心里發(fā)毛,趕緊說:“好了,好了,快放下?!?/p>
我問:“你打算把這條蛇咋辦?信得過我的話,我替你拿去山里把它放生了?!彼娢覍ι哌€是挺了解的,就同意了,并叮囑說:“不要放在村子里或村口,村民看到會罵的?!蔽掖饝?。于是,我小心翼翼拿著這塑料箱,沿著大嵩嶺古道往山里走去,大約走了1公里,先找了山腳的一塊空地,把蛇倒了出來,拍了幾張照片,然后又用蛇鉤將它弄回箱子——我主要是怕待會兒進入陰暗的樹林,就很難拍照了。隨后,我進入山林,選一個荒僻的地方,先把扣著蓋子的塑料箱側放,然后退開幾步,用蛇鉤勾住蓋子一拉,把蓋子拉開了。
事實證明,我這樣做實為英明之舉。因為,就在我拉開蓋子的一瞬間,這條已經被捉弄了多次而被搞得怒火沖天的毒蛇,猛然張嘴沖了出來,企圖咬我??梢韵胂?,如果當初是大大咧咧直接用手掀開蓋子的話,說不定已經中招了。
真假烙鐵頭
大家一定還記得《真假銀環(huán)蛇》的故事吧,那篇文章的結尾提到了無毒蛇擬態(tài)毒蛇的事,其中也提到了絞花林蛇擬態(tài)原矛頭蝮。是的,這又是兩種超級相似的蛇。
在臺灣,原矛頭蝮被稱為“龜殼花”。根據“龜殼花”這個名字,我們就可以想象這種蛇身上的斑紋是什么樣,是的,就像是龜殼一樣深色的一塊又一塊,也有點像一連串的深色云朵。其體形細長,尾部比較纖細,善于纏繞,故很會攀爬上樹以捕食。當然,呈銳三角形的頭部,以及呈“1”字形的豎瞳孔,更讓人不寒而栗。
有意思的是,絞花林蛇的長相跟原矛頭蝮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無論是細長而偏棕色的身體、形如烙鐵的三角形頭部、深色云朵狀的斑紋、善于在樹上纏繞的本事等,都高度相似,在野外猝然相遇的話,還真難馬上確定。
但如果能以較近的距離仔細分辨的話,兩者還是不難區(qū)分的:首先看頭部鱗片,原矛頭蝮頭部鱗片是非常細密的,而絞花林蛇的頭部具有大塊的鱗片;其次看頰窩,原矛頭蝮的眼睛前面,有明顯凹下去的熱感應頰窩,而絞花林蛇沒有;再來看瞳孔,原矛頭蝮的瞳孔是豎的,而絞花林蛇的瞳孔是豎橢圓形的,有時接近圓形。另外,兩者的斑紋其實也是不一樣的,至于尾巴,也是絞花林蛇的尾巴更為細長。
但話說回來,一般人怎么可能在野外仔細查看一條蛇的頭部特征?說不定就在俯身的時候,受到驚擾的毒蛇已經張嘴出擊了。
因此,在野外遇到蛇,最好不要試圖嘗試非得去分辨毒蛇還是無毒蛇,一律遠遠繞開走就是。如此,則雙方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