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震

電影《春潮》是由楊荔鈉編劇并執(zhí)導，郝蕾、金燕玲主演，曲雋希，李文波聯(lián)合主演的劇情電影。該片通過一個中國三代人家庭的故事，展現(xiàn)一段時代背景下的“原生家庭”之痛。

2019年6月18日，該片在第22屆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首映，2020年5月17日，該片在愛奇藝上線。

電影《春潮》一經(jīng)上映，便受到了電影業(yè)界的廣泛討論，這部榮獲第二十二屆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金爵獎最佳攝影獎，并提名最佳劇情片;同時入圍第十三屆FIRST青年電影展最佳劇情長片及第十五屆大阪亞洲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的電影在獲得如此多的盛贊的同時，還帶來了一場關(guān)于女性、關(guān)于家庭的思辨。在北京國際電影節(jié)春季在線影展上，《春潮》收獲了眾多電影發(fā)燒友的強烈肯定，稱《春潮》是一部“中式母女關(guān)系的話題佳作”。

影片聚焦當下熱議的原生家庭話題，通過真實細膩的鏡頭將一個極具代表性的中國三代家庭關(guān)系搬上銀幕，《春潮》圍繞共同生活的三位女性展開，復雜糾葛的三代人之間的情感，讓觀眾感受到個中的家庭關(guān)系，并對母女之間、祖孫之間的情感進行透徹立體的展示。本文也將分別對電影中三位女性角色進行分析，力圖梳理出他們的情感脈絡。

一、“張狂”紀明嵐：年輕時生活坎坷，專制強勢成為了保護殼

紀明嵐是電影中郭建波的母親，郭婉婷的姥姥，在外極有親和力和組織力很強的她，對待自己的女兒郭建波卻是咬牙切齒。紀明嵐的個性及問題，很值得深思。

紀明嵐的性格很許多電影里的單親母親很像，有被丈夫背叛的單親女性的典型特點，就像電影《萬箭穿心》里的李寶莉，以及最近大火的網(wǎng)劇《隱秘的角落》里的周春紅，他們對親人尤其是丈夫和子女有很強的的控制欲，家庭氛圍一直處于壓抑的狀態(tài)。尤其是到丈夫所在單位里廣播站大聲痛斥丈夫出軌一事，紀明嵐和李寶莉的行為如出一轍，體現(xiàn)了那一時代背景下某一部分女性的生活悲劇。而紀明嵐由與她們不一樣?；⒍静皇匙樱o明嵐的心里卻沒有給自己的女兒留下一點柔軟之處，同樣，我們也可得知她對丈夫亦是如此。

紀明嵐在老同學、老同事眼中，優(yōu)雅大氣又擁有智慧，在外人眼中，她的不幸似乎都怪那段不幸福的婚姻?？呻S著劇情的推進，我們發(fā)現(xiàn)，她后半生的生活是她自己造就的。

面對女兒，她就變成了一位凌厲、潑辣、絮叨、好斗、冷硬、絕情的母親，好像時時刻刻舉著一把刀。

她的優(yōu)越和驕傲封閉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讓她不具備合格的精神、心理的溝通能力，她從未真正了解過丈夫與孩子的心理需求也從未反省過自己。就像她和自己的現(xiàn)任男友的對話：“我30年沒有過夫妻生活了，我恨我的丈夫，他簡直毀了我的一生。我的原生家庭也不理解我……”當紀明嵐在回憶過往時，她是那么的委屈?？蓪嶋H上，當她在醫(yī)院昏迷的時候，女兒對她無微不至的伺候，她都不知道，她看不到別人的付出。我們通過郭建波對著鏡子說的那番話，從另一個角度了解了紀明嵐，了解了她和丈夫的糾葛。她口中所謂不堪的丈夫，卻是女兒心中最完美的爸爸。

這種自以為是的精神封閉也體現(xiàn)在交友中。紀明嵐自以為跟樓上的王老師是無話不談的好閨蜜，可是王老師在老伴去世后選擇了自我結(jié)束生命。紀明嵐傷心之余是抱怨和不解，她不理解為什么王老師的輕生念頭為何從沒有告訴自己，這種失控感讓她生氣又尷尬，甚至覺得這是對她們友情的背叛。紀明嵐習慣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她只堅持自己的價值觀，這種控制欲和好勝心讓她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一個女人的家庭悲劇被最終歸結(jié)于其自身的性格和選擇。

“你什么時候才能明白，家庭不是戰(zhàn)場？”這是紀明嵐在昏迷時郭建波難得的對她的質(zhì)問，她想要的所謂尊嚴和地位，并不完全適用于“家”這個場所。

這個故事反思了一個女性角色在家庭構(gòu)成中的作用和意義。

二、“隱忍”郭建波：畸形的愛，容忍母親的獨立女性

《春潮》里最精彩的部分，應該就是郭建波最后在母親病房的獨白，那七分鐘的獨白，充滿了滿滿的精神分析的味道。

“你安靜了，整個世界就安靜了”。

郭建波，望著窗外，背對著在病榻上一動不動的母親開始表達自己這么多年的想法。

“你總是用最骯臟惡毒的語言詛咒我，你總是說我會遭到報應。孤獨，壓抑，孤兒寡母。都實現(xiàn)了，你滿意了吧?！?/p>

孩子最大的忠誠，大概就是朝著你的期盼發(fā)展成長。不管那個期盼是充滿愛意還是懷揣著敵意。那些諷刺著孩子沒出息的父母，多年后還是得去解救一個不作為的啃老族;那些詛咒著孩子會變化叛逆犯罪的父母，會一直收拾殘局;那些擔憂孩子婚姻會出問題毫無界限的父母，得償所愿孩子就是過的不好。

“他是你所有生活的謀殺犯，所有生活的錯誤責任都推給他。你每一次咒罵他，我就在心里憎恨你一句，你摧毀的不是一個家庭，是母親在我心中的形象。”

在郭建波眼中的父親無比溫情，自己第一次來月經(jīng)的時候，母親熟視無睹，是父親在教她去面對女性成長的關(guān)鍵一步?？墒菍τ谀赣H來說，他就是個渣男，她用扭曲的妻權(quán)把丈夫逼到本能的暴露，直到他死去的多年后，還是非?？瘫〉娜フf他所謂的丑事。在女兒心中，美好的家庭生活毀于一旦，真正的謀殺犯不是父親，而是母親。我們生活中多少個紀明嵐，她們多疑擰巴扭曲，把奇怪的試探，涌動的沖突，未消化好的壓抑全給她的丈夫。在一次次潛意識的驗證中，發(fā)現(xiàn)自己果真不值得愛，再把這份怨瀆傳遞到孩子身上，讓孩子和自己捆綁在一起，去哭訴這個世界的殘酷。

“有多少個夜晚我都夜不能寐，但大多數(shù)時間我都躺在男人的身邊，你想讓我找一個好男人有個家，過體面的生活，我不，我就要讓你看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p>

郭建波有個男友，電影里關(guān)于他倆的畫面只有情欲，沒有責任和親密感。后來在盲人按摩館里，她遇到了一個走遍山河，愛說故事的技師。郭建波在樓梯口，閉上眼睛在男技師的聲線里開始唯美的性幻想，春潮涌動。

母女之間最安全親密的共生關(guān)系，郭建波未曾感覺到，成年后便在性愛中一次次獲取，身體的交姌是對共生一體的補償?？墒窃俣嗲閻鄣臍g愉也抵不過內(nèi)心的空洞。

有人說，她明明工作也不錯，也非常有能力，為什么不離開媽媽呢？因為她一次次傷害自己，報復母親，其實是在呼喚母親的愛。所以最后母親在病床上，她擁抱著媽媽，那個畫面恐怕是母女兩今生最親昵的時刻。

三、“靈動”郭婉婷：年少懂事，把所有思緒裝進心里

郭婉婷在學校的集體演講中有幾句話被三次復誦：“在我十幾年的生活中，我一直認為自己很幸福，我的生活時時充滿著歡樂，處處鋪滿著鮮花”，朗誦與家庭的真相形成對比，充滿了荒誕的張力?！翱鞓贰迸c“幸?！钡降自谀模?/p>

婉婷雖然置身家庭的糾葛之中，但她還算輕松活潑，活得明白。她敢質(zhì)問外婆為什么要一次次揭丈夫的丑，也表達了媽媽不帶自己的憤怒。她羨慕同學英子一家三口的幸福，也有著足夠的自我覺知和生命力。

影片最后的意象，郭婉婷放棄了舞臺朗誦演出，拉著好朋友的手，順著涌動的春潮，蹦蹦跳跳，在水中嬉鬧。這個畫面宛如是對代際糾纏的一次釋然，她應該有屬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來。

《春潮》所展現(xiàn)的母女關(guān)系充滿糾葛、互相影響。母親不斷向女兒和孫女灌輸自己對生活的怨懟，女兒則在原生家庭的困頓中妥協(xié)、爆發(fā)。對她們來說原生家庭就像激蕩的潮水一樣不安，是流淌在三代人之間的對抗，直到每個人找到真正的情感出路，就像郝蕾那句：“你安靜了，世界就安靜了......”導演楊荔鈉曾在采訪中表示，希望影片能讓大家重新審視和母親、和女兒之間的關(guān)系，在審視中發(fā)現(xiàn)母女和解以及改善關(guān)系的可能性。

（作者單位：甘肅省蘭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