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北途川,好奇心很重的水瓶座,苦于是個“懶癌”晚期患者,提筆寫字,擱筆發(fā)呆,靠一支筆開疆?dāng)U土。
上期回顧:昭昭從福利院的阿姨那里得知喬琰小時候受過嚴(yán)重的創(chuàng)傷。她干脆把話挑明了,向喬琰表白,并給了他一只紙折的千紙鶴。
不得到,就不會失去。
——喬琰
喬琰單手握著方向盤,很久沒有動,另一只手心里躺著一只千紙鶴。
淡綠色的紙,折得方正、整齊。
很久之前,他也收到過她折的千紙鶴,那時她說:“能給喜歡的人帶來祝福,雖然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我希望喬琰哥哥每天都很開心?!?/p>
她是很沒耐心的人,折了七十二只,每一只里,都寫一句話,他無意間拆開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后來她問他,那些千紙鶴呢?他說,扔掉了。
她有些失望,不過轉(zhuǎn)而又笑:“反正祝福送到了,就知道你不會留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p>
她是一個永遠(yuǎn)不會用惡意去揣測別人的人。
他沉默良久,然后把那只千紙鶴拆開,上面果然有字:如果你曾經(jīng)不幸福,我有很多的愛可以分給你哦。
他撐著額頭靜默片刻,最后把紙收在胸口的口袋里,發(fā)動了車子。
夜里,他又做了噩夢,夢見血糊糊的一片。他捂著她的傷口,希望能延緩血流的速度,但最終她還是慢慢地閉上了眼。
鬧鈴響的時候,他從夢里醒來,面色猙獰,眼神陰暗。他揚手?jǐn)S了鬧鐘,大口喘著氣。
洗漱的時候,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誰會喜歡這樣的人。
最近,喬琰總往明燁那里跑,明燁每日看完診,還要來同他聊聊天,開解這位情竇開不了的大齡青年。
“你在海德堡那邊的幾年,有做過這樣的夢嗎?”
“沒有。”
喬琰偏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燁十分明白,對待這樣心有執(zhí)念的患者,最重要的是耐心,其實準(zhǔn)確來說,喬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叫作病了,只是有心結(jié)。
他內(nèi)心深處對建立深厚感情的恐懼已經(jīng)超過了理智,讓他沒辦法正常而客觀地看待這件事。
“其實,我覺得,你還是需要和昭昭好好談一談?!泵鳠顢偸郑澳氵@樣,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本退悴皇巧蛘颜眩矔欣钫颜?、王昭昭,除非他決定孤身一輩子。
喬琰自嘲:“我能給她什么呢,工作忙,心理狀態(tài)欠佳,她想談個戀愛而已,我再傷了她……”
“那你倒是放手得徹底些,再狠心些?!泵鳠钐裘?,早看透了他,“這么些年,雖說不接受,但你也沒抗拒。你出國讀書這么久,我可聽說,你原本在國外有不錯的工作機(jī)會,你養(yǎng)父母也常年不在國內(nèi),你大可以在國外就業(yè)。”
喬琰握住杯子的手一頓,明燁卻還不打算放過他:“你現(xiàn)在越覺得痛苦,表明你越在乎她,其實你心里是想和她在一起的?!?/p>
喬琰抬眸:“那又如何?”
“如何?”明燁好笑,“你問我如何,你自己倒是想想如何。別怪我沒提醒你,像昭昭那樣條件的女孩子,追她的自然一大把。你傷她傷透了,她轉(zhuǎn)頭有的是愿意寵著愛著她的,你要是覺得無所謂,你盡管隨心所欲好了。”
十一
自從昭昭說了那樣的話,就一直在忐忑地等,等喬琰的回復(fù)。
無論是拒絕還是其他,昭昭都覺得自己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
但是,他那邊遲遲不開口。
于是她顯而易見地發(fā)起愁來,時??词謾C(jī),去工作的時候,如果他在,她的目光就忍不住追著他。
追得久了,她也覺得難過,心想:這是不是算吊著她???
錢錢斬釘截鐵:“就是吊著你,傻孩子,要真喜歡,哪里會舍得叫你等這么久?!?/p>
趙錢錢談過三次戀愛,每次都遇人不淑,如今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男人”的。
昭昭“哦”了一聲,顯然聽不進(jìn)去。
錢錢覺得,自己得給她加點猛料:“咱打個賭吧!明天程慎行來劇組探班,不出意外,喬琰也會來,他倆要是同時在片場,你答應(yīng)我,一定一眼也不要看喬琰,就一直跟程慎行說話互動就可以了?!?/p>
“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都吊著不給你回復(fù),你干嗎還看他、理他。你就是太慣著他了。他不喜歡你,就是拿你當(dāng)備胎;他要是喜歡你,那就是太不把你當(dāng)回事了?!卞X錢懶得跟她解釋那么多,“反正你照我說的做就對了。”
程慎行來劇組的時候,排場不可謂不大。他是資方代表,總制片親自接待,陪著他四處觀摩,還請他去看現(xiàn)場。
他抽了空,十分鄭重地叫昭昭過去陪他,一眾工作人員差點驚掉八卦的狗眼,來回打量兩個人,似乎怎么也沒辦法把兩個人聯(lián)系起來。
制片隨便問了一句,程慎行才笑著答:“師兄妹,以前在一個導(dǎo)師手下讀書。”
——看來關(guān)系也不錯。于是大家看昭昭的目光,頗有種看掃地僧的感覺。
高手在民間啊!
畢竟從她進(jìn)組,八卦就不斷,出了韓瀟瀟那事,也都知道李峰最近是想簽沈昭昭,才惹得韓瀟瀟嫉妒瘋了。
她又和程慎行是校友,不得不叫人多看兩眼。
幾個人閑談,有人悄聲說:“用腳想也知道,程慎行是誰,圈子里出了名地眼高于頂,多少人想扒他的門檻都扒不到,倒是鶯鶯燕燕一大堆,前女友快排成排了?!?/p>
“所以,這是在泡妞了?”
“誰知道呢!”
喬琰聽在耳朵里,默默地看了一眼程慎行。
昭昭略微垂著頭,陪著程慎行四處觀摩:“你一大老板,屈尊親自來片場盯,可真是敬業(yè)啊!”
昭昭時刻記得錢錢說過的話,不要去看喬琰,倒不是跟她打什么賭,而是為了維護(hù)自己微妙的自尊心吧!
昭昭把話都說到那份兒上了,喬琰卻至今一句話都沒回復(fù)她。
“你明知道我是來看你的,盯劇組只是順便。”程慎行偏頭看她,目光繾綣。
昭昭比了一個叉:“打住??!又開始了?!?/p>
程慎行揚唇笑了笑,遙遙看向那邊戴著一副金屬鏡框眼鏡、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冷得很,渾身裹了冰霜一樣沒人情味兒,也不知道昭昭喜歡他什么。
喬琰這會兒在指導(dǎo)一場手術(shù),演員的心肺復(fù)蘇做得實在是不能看,他不住地提點:“手臂繃直,垂直九十度,力度要大,但不能快?!?/p>
程慎行立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昭昭拿了小扇子給他扇風(fēng)。才四月份,清城就熱得像蒸籠。
他的助理上前想要代勞,被他揮退了,還輕輕“嘖”了聲:“一點兒眼色都沒有。”說完,他把扇子接過來,反過來給昭昭扇著。
昭昭急得去扣他的手:“你別鬧啊,待會兒你走了,全劇組的人估計都看我像攀高枝的。”
程慎行挑眉:“不會,如果真有人這么想,那是他們瞎,攀高枝的明明是我。我頂多算是給家里企業(yè)打工的無能富二代,你可是正經(jīng)創(chuàng)業(yè)的創(chuàng)一代??!我的所有資產(chǎn)加起來,估計都抵不上你的一半。”
昭昭累了大半天,都懶得和他貧嘴,怕別人聽見不好,湊近了小聲吐槽:“你可別寒磣我了,程總。別人聽見都要笑掉大牙的?!?/p>
他不知她為何突然壓低了聲音湊過來說話,同樣也壓低了聲音,低頭湊近她:“但是,現(xiàn)在難道不是你在寒磣我嗎?”
只是兩個人這樣的動作,更是親密、顯眼。
導(dǎo)演那里,喬琰將目光挪開屏幕,余光隨著片場幾個八卦之人看向昭昭那處。
她正和程慎行交頭接耳,程慎行說了句什么,嘴角帶著笑,她惱了,作勢要打他,大約又顧忌現(xiàn)場這么多人,生生忍住了,只壓低聲音說了句什么。
程慎行從助理那里拿過來一份飲料遞給昭昭,不知說了句什么,她笑起來,眉眼彎彎,似是忽然很開心。
導(dǎo)演問了句什么,喬琰走神,沒聽清。
“喬醫(yī)生?”
導(dǎo)演再次詢問,他才收回目光,低聲說了句:“抱歉?!?/p>
等到他離開片場的時候,他把臨時工作牌收起來往外走,目光不自覺地巡視了一遍,程慎行和昭昭都已經(jīng)不在了。
他倒是碰到了經(jīng)常和昭昭一起的女伴,叫趙錢錢,他記得。
“喬醫(yī)生,”錢錢迎上去,摘了口罩,笑道,“你在找昭昭嗎?她陪她師兄去吃飯了?!?/p>
喬琰只“嗯”了一聲,面上看不出表情。
錢錢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無動于衷,但多年來積壓的怨氣使她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從下周起,昭昭就不來了,已經(jīng)找到了人接替。她之前本來是因為你才過來的,出了韓瀟瀟的事,而且……她也不太想在這邊待了。”
喬琰要走的身形定住,扭頭看她。
錢錢重新戴上口罩:“喬醫(yī)生不管喜不喜歡我們昭昭,都早點兒給她一個答復(fù)吧!她這個人念舊,不然總是不死心?!?/p>
喬琰頓了頓,最后應(yīng)了句:“我知道了?!?/p>
黑沉黑沉的夜,城市卻光彩奪目,從小巷子里出來,入目就是繁華的燈光。
“你整天不忙嗎?倒是對吃喝玩樂這么在行?!泵看我黄鹑コ燥垼偰苷业叫迈r的地方。
“再忙,娛樂時間還是有的,不然整日不是瞎忙嗎?”
程慎行像變魔術(shù)一樣,攤開手在她的眼前,一只手里橫著槍頭、戴軍綠頭盔的憨憨的黃色小橡皮鴨發(fā)夾臥在他的手心。
沒等昭昭接過來,他已經(jīng)伸手別在了她的頭上,低頭欣賞了片刻,笑道:“和你一樣,憨憨的?!?/p>
昭昭下意識地回懟他:“你才憨憨的?!?/p>
剛剛在一家私房菜館吃飯,沒有包廂,大家都坐在大堂里,她和程慎行還有他的助理,坐在角落,隔壁桌是個過生日的小妹妹,頭上就戴著這樣的發(fā)夾,不知他什么時候騙到手的。
看她疑惑,他笑著解釋了句:“小姑娘送我的,說看你不開心,叫我哄哄你?!?/p>
昭昭顯然不信,不過倒是心里明媚了一些,扯著嘴角笑了笑。
那笑有些牽強(qiáng),程慎行看了她一會兒,問:“剛剛發(fā)消息的,是你那個堅若磐石?”
昭昭點了點頭,笑容頓時就垮了下來。
吃飯的時候,喬琰忽然發(fā)簡訊過來說:“應(yīng)琛不錯,你可以交往試試。還有你那個師兄,都比我更適合你?!?/p>
她第一次特別討厭他。
所以,她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復(fù),只是盯著手機(jī)看了好幾遍,越看越委屈,越想越氣憤。
程慎行說:“我?guī)闳プμ燧喸趺礃???jù)說會比較能讓女孩子開心,很高,可以俯瞰小半個城市?!?/p>
昭昭知道他是想哄她開心,但是,她這會兒實在是沒有心情,于是只好搖了搖頭:“還是算了?!?/p>
“好吧!喪失了一個絕佳的乘虛而入的機(jī)會。不過以后你隨時想去,我都可以陪你?!彼故翘拐\。
昭昭已經(jīng)沒有力氣反駁他,讓他說話正常點了。
程慎行送她到酒店樓下,她揮手跟他說再見,他探出頭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不開心,就不要繼續(xù)了,好嗎?”
昭昭扯了扯嘴角,故作輕松地笑:“嗯,我試試吧!”
昭昭轉(zhuǎn)身往前走,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一個身影。
隔著綠化帶,喬琰站在背光的地方,沉默地立在那里,在抽煙。
那一點猩紅讓昭昭不敢認(rèn),印象里,喬琰是不抽煙的。
他看著程慎行的車走遠(yuǎn),才從陰影里走出來,他那張臉,永遠(yuǎn)看不出喜怒,但昭昭總能敏銳地辨認(rèn)出來。
他似乎不太高興。
昭昭走過去,微微仰著臉看他:“你……怎么來了?”
他把煙掐滅了,走了兩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就站在那兒,回答她:“覺得還是當(dāng)面說比較合適?!?/p>
昭昭頓時不想吭聲了。
于是,兩個人沉默了十幾秒,還是昭昭先開了口:“不用了,我理解了?!?/p>
她語氣有些生硬,大概還是不能理解他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這么直接拒絕她,但轉(zhuǎn)念又一想,喜歡不喜歡的,實在是很主觀的一件事。于是,她連問他為什么,都覺得沒必要了。
而且,那樣的話,太像電視劇里面目猙獰的女配了。哪個女孩子愿意當(dāng)配角呢?
昭昭笑了笑,總覺得維持住表情,就不會太難堪:“那你早點兒回去,我也回去休息了。以后……我就不去煩你了。”
喬琰最終也只是“嗯”了一聲,只臨別時,又解釋了句:“我不討厭你。”
昭昭回頭看他,笑道:“我知道。但討厭也沒關(guān)系了。”
不知為什么,因為她這句話,喬琰覺得心里莫名煩躁,像是不安一樣。
喬琰回了家,這夜沒有夢,醒來精神狀態(tài)卻不好。
他想起來,自己去她的酒店樓下,只是無意識的行為罷了。
他說不上是想看看她,還是后悔發(fā)給她那句話。
錢錢聽說喬琰發(fā)的那條消息的時候,差點兒冷笑出聲,大罵了句:“這是人說的話嗎?”
昭昭以為自己會哭,其實并沒有,大概年紀(jì)大了,就不像小時候那樣單純了——得到就開心,得不到就哭泣。
她開始慢慢知道,很多人和事,是強(qiáng)求不得的。
就好像,不是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文身店接連虧損七個月之后,天一跳槽了,盡管昭昭給他開的底薪并不低。
只是,人往高處走,昭昭是明白的。
天一請她吃飯,支支吾吾表示自己可能以后不能幫她看店的時候,她已經(jīng)了然了。
她開開心心地吃了飯,給天一包了一個大紅包,說以后常聯(lián)系。
孟孟跟天一一塊兒走的,他們本來說,要幫她守到她找到新員工的,她故作輕松地說:“這店一直虧著,我早想盤出去了,就是舍不得你們。你們要走,就趕緊走吧!”
昭昭最后把文身店盤出去了,春巷在老城區(qū),周邊都沒什么繁榮的地方,雖說文身店不太挑地方,可終究是偏了點,生意一直不太理想??偟膩碚f,虧損不大,但幾乎也沒什么盈利。孟孟和天一天天拿假皮練手,估計受不住了,看不到什么前景。
驚蟄的牌子被拿了下來,昭昭回去的時候下了雨,她的白色jeep進(jìn)不去巷子,停在巷子外。她撐著傘,慢慢走過去,回頭看了一眼,竟覺得那地方陌生起來了。
腦海里回想的是從前的一樁樁、一件件。
從很小的時候,我們寫作文就寫:我的理想。
但昭昭覺得自己沒有理想,她想過一種自由的、不被束縛的生活,不想朝九晚五地上班。
畢業(yè)了,她就著手事業(yè),文身店也好,服裝工作室也好,她想掌控的是自己的時間,僅此而已。
但其實,自由才是最大的束縛。
她太貪心了,喜歡的事情都想做,但又都做不好。
大概,感情上也是如此,她對喬琰太貪心了,他做哥哥,也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因為她步步緊逼,現(xiàn)在都快和她不來往了。
堅持是個好習(xí)慣,但有時候還是放手比較好。
天一跳槽了,孟孟打算北漂,去大城市闖一闖,臨走前約了昭昭去清吧玩。
到了預(yù)訂的包廂,推門一看,她才了然,程慎行在。
于是,她忍不住調(diào)侃了一句:“今天全場的消費由程公子埋單嗎?”
程慎行隔著人群沖她笑,招手讓她到旁邊來:“也就你,見天就會寒磣我?!?/p>
“那不敢。”昭昭說著,坐到他旁邊去,“天涼王破怎么辦!”
今天來了許多人,昭昭交友遍天下,在場的,她大多都認(rèn)識,一一打過招呼,不需要熱場子,很快就鬧起來。
中途昭昭出去找?guī)?,天一陪著她一塊兒,給她守門。
這地方向來廁所緊俏,人多,昭昭艱難地擠出來,低頭看手機(jī)上的時間的時候,看見兩通未接電話,都是喬琰打過來的。于是,她拍了拍天一的肩膀,示意等她一會兒,轉(zhuǎn)身靠在角落撥電話回去。
這邊僻靜些,但吵鬧聲還是有的,喬琰接通了,問她:“在哪兒?”
“酒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在表達(dá)反感,昭昭也摸不準(zhǔn),但既然都不打算追求他了,那么,他的喜好也跟自己沒關(guān)系了,于是瞬間坦然下來:“哥,有事嗎?我朋友還等著我去玩?!?/p>
“聽說你的工作室出了問題?”
大概他是從她爸媽那里聽說的吧,但老爸老媽對她的事業(yè)不支持,也不反對,因為沒辦法理解,所以了解也不多。
昭昭便笑了笑:“聽我媽念叨了吧?沒什么大事,反正也不怎么賺錢,也怪我前段時間老被別的事分了心,我處理好了,你們不用擔(dān)心?!?/p>
昭昭掛了電話的時候,對自己的言語做了一番檢討,叫了“哥”,相比叫“哥哥”少了份親昵。她之前跟他說,以后不想叫他“哥哥”了,想叫他的名字,現(xiàn)在……還是叫聲“哥”,顯得禮貌。
而且,他大概也只是禮貌地問一下。
昭昭檢討完,覺得自己語言還算得體,于是拉著天一回了包廂。
昭昭把程慎行投資的錢連本帶息地還干凈了,銀行賬戶上的余額數(shù)字感人。
處理完這一切,她回到家躺在床上發(fā)呆,給自己煮了醒酒湯,第二天早上又去送孟孟和天一上飛機(jī)。
她在機(jī)場看見了喬琰和朱寧,走過去打了招呼。
朱寧本來低著頭在看電腦,似乎來了挺久了,但沒著急進(jìn)去,看見昭昭走過來,才站起了身,笑意盈盈:“昭昭來送師兄嗎?”
喬琰剛買了咖啡回來,眼睛望著昭昭。
昭昭搖搖頭:“我送朋友上飛機(jī)。這會兒要回去了?!?/p>
若是以往,昭昭肯定會忍不住問一句他們?nèi)プ鍪裁?,為什么只有他們兩個,去幾天?
但這會兒,她什么也沒問,只是笑著擺了擺手:“那我走了,你們注意安全?!?/p>
朱寧似乎也覺察出了不對勁,看了喬琰一眼,很快揚起笑臉:“那,再見!你路上也小心?!?/p>
昭昭扭頭走了。
喬琰把一杯咖啡遞給朱寧,朱寧剛說了句“謝謝”,喬琰已經(jīng)追了上去。
昭昭走到自助臺那里,喬琰拉住了她的手腕。
昭昭回過頭來,禮貌地微笑:“怎么了,哥?”
喬琰抿了抿唇,把咖啡遞給她:“黑眼圈很重,熬夜了?”
昭昭下意識地摸了下眼睛,好像還好吧,她早上看過:“沒,喝多了,睡得不太安穩(wěn)?!?/p>
“……少喝點兒酒?!?/p>
昭昭知道他只是關(guān)心她,可又覺得他殘忍,于是半開玩笑地回他:“你年紀(jì)大了不懂,我們年輕人都這么消遣。而且,你不了解我,我出門一般不喝多,昨天是好朋友告別,所以才稍微喝得多了點兒。”
昭昭有些懊惱,好像解釋太多了,于是閉上嘴不說話了,只微笑著看他,意思是“你有事快說”。
你不了解我……
喬琰不接這個話茬,主動交代:“我去省外參加一個交流會,要去半個月,你有空幫我去家里澆澆水?”
昭昭點點頭:“好,不過我最近忙工作,我?guī)湍阏垈€鐘點工,我到時候讓他直接聯(lián)系你?!?/p>
喬琰看了她片刻,最后只說了句:“好?!?/p>
“還有其他事嗎?”昭昭隔著半步的距離看他。
喬琰搖頭。
“那我走了。”說完,她轉(zhuǎn)身利落地離開,戴上口罩,扯了下帽檐扣住腦袋,走得步履生風(fēng),遠(yuǎn)遠(yuǎn)望著,倒像是趕飛機(jī)的哪位明星。
目送她離開后靜默了幾分鐘,喬琰才緩過來,自嘲地一笑,這不是他自己要的結(jié)果嗎,自己反而不痛快了。
十二
昭昭回家住了段時間,只是沈律師最近在忙案子,吃住都快待在律師事務(wù)所了,頭一天去了監(jiān)獄見他的當(dāng)事人,第二天出庭,第三天……
總之,昭昭在家的幾天,就沒見他幾面。
盛記者——她媽媽——去跟蹤現(xiàn)場了,半個月都在出任務(wù),要見她媽媽,還得往新聞里找。
維拉還在拍戲,錢錢幫忙照看著。
她是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約莫有小半個月,她閑得長毛。
回了趟老家看爺爺奶奶,順便過生日,她不太熱衷過生日,每年都是收禮物,有人約,就一起吃飯,沒人約,就回家跟家里人過。但爸媽都忙,她逮到誰就和誰一起過,逮不到,自己吃碗面也沒什么。
奶奶買了蛋糕,燒了一大桌子菜,龍龍表嫂子也來了。昭昭倒沒想到又遇到應(yīng)琛。奶奶眉開眼笑,吃了飯,吹了蠟燭,硬生生地把兩個人推出去遛彎消食了。
“出去走一走,年輕人就是要多走動走動?!敝皇牵趺纯?,奶奶都一副做媒的熱切樣子。
出了門,應(yīng)琛才坦言:“我不是故意要過來湊熱鬧,我媽最近老拉著我相親,我就說我對你還有些好感,但是,你對我沒想法,我心里難受,暫時不想再和別人相親。然后……就有了今天?!?/p>
家里長輩給他創(chuàng)造機(jī)會呢!
他原本是想著,昭昭一年半載也回不了一趟老家,上一回回來還是過年的時候,沒想到這么快又見到。
拉人當(dāng)擋箭牌,平白給人添了麻煩,他有些尷尬。
昭昭哭笑不得,最后索性原諒他:“我奶奶估計覺得,只要倆人在一起久了,就沒有培養(yǎng)不出來的感情。”
只是,她真的不喜歡應(yīng)琛??!雖然一見鐘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有些人,第一眼就能知道不適合自己。
況且,若感情真的能培養(yǎng),她和喬琰早就修成正果了。
應(yīng)琛也笑:“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有喜歡的人,不過挺久遠(yuǎn)了。”他這樣說著,有些不好意思,“都是高中的時候的事兒了,怪不好意思的。去年同學(xué)聚會見過一面,她好像單身,要了聯(lián)系方式,不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jī)會聊天。她現(xiàn)在做科研,在保密單位,就是怕……人家看不上我。沒敢和家里說?!?/p>
其實,他也知道,兩個人不可能了,只是說出來緩解一下尷尬。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就算被拒絕了,至少不會遺憾了。昭昭深有體會,雖然喬琰最后徹徹底底地拒絕了她,她難過了一陣子,但最后也坦然了。
一輩子這么長呢,總還能遇到合適的。
“我盡力?!睉?yīng)琛笑了笑,他也戴著一副眼鏡,但喬琰連眼鏡框似乎都透著冷意。
應(yīng)琛戴眼鏡看起來就很斯文,普通的黑框眼鏡,長相算是清秀,笑起來像個笨拙的大男孩,沒有心機(jī)。雖然有些笨拙,但他的情商也不算低,總之,也是相處起來會讓人覺得舒服的男生。
倆人聊了一路,還是挺愉快的。
昭昭交朋友,看感覺。兩個人路過商場進(jìn)去打了一圈電動,她就已經(jīng)把應(yīng)琛當(dāng)朋友了。
昭昭把最后兩枚游戲幣投入娃娃機(jī)里,一邊搖動操控桿,一邊說:“我奶奶也催我催得可怕,不然,咱倆配合一下好了?!毕肓讼?,昭昭又搖搖頭,“不太好?!?/p>
“配合?”應(yīng)琛倒是來了興趣,他是真的快被相親逼瘋了。他是個挺慢熱的人,每次相親都覺得特別尷尬。
他陪昭昭抓娃娃,昭昭沒抓到,他抓到一個藍(lán)胖子,遞給她:“送給你?!?/p>
家里的獨苗,他一天不把婚事定下來,父母一天就不能安心。老一輩總是把成家立業(yè)看得很重。
“謝謝?!闭颜雅牧伺乃{(lán)胖子的臉,女孩子見到娃娃,總是格外高興,“這樣吧,就說咱倆接觸著呢!能糊弄一陣是一陣,免得天天被拉郎配。”
應(yīng)琛點點頭:“也行。放心,我有分寸,不會再給你添麻煩的?!?/p>
昭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欣慰:“沒事,都是朋友?!?/p>
兩個人一起出商場的時候,路過一個自助拍照的機(jī)器,昭昭說:“拍張照留念吧!我特別喜歡收集照片,今天還是我生日。”
應(yīng)琛說:“好??!”
兩個人和一個藍(lán)胖子合了影。
昭昭連帶著將切蛋糕的時候拍的照片一起更新了動態(tài):“今年和新朋友一起過生日!”
她的狐朋狗友多,但大家都知道她喜歡交朋友,對她看男人和看異性朋友的眼光非常了解,紛紛譴責(zé)她有了新朋忘舊友。
昭昭懶得一一回復(fù),只樂得見牙不見眼。
喬琰很少去商場,交流學(xué)習(xí)的間隙,一個人出了趟門,朱寧借故帶著同行跟著他一起過去了。
喬琰在珠寶區(qū)逛了許久,挑了幾款仔細(xì)比對,最后選了一款葉片手鏈,對導(dǎo)購說:“麻煩幫我包起來?!?/p>
很精致小巧的一款手鏈,在燈光下閃著細(xì)碎的光。
朱寧也裝模作樣地在柜臺前挑選,偏頭的時候,笑著說:“這條手鏈好好看。收到禮物的姑娘,一定很開心?!?/p>
喬琰“嗯”了一聲,接過導(dǎo)購遞過來的袋子,說了聲:“謝謝。”
然后,他便沒有別的話了。
朱寧從一開始就知道,喬琰冷淡??扇绻麑φl都冷淡就好了,她也不會覺得這么心酸。
喬琰好似根本不在意她跟在身后,抑或者他從來目中無人慣了,旁人在他眼里,總是連個影子都算不上。
他一心都在科研和病人身上,她習(xí)慣了,覺得還好,只是他偶爾的溫柔,總叫她覺得,自己這么多年其實并不了解他。
這讓朱寧覺得備受打擊。
喬琰離開柜臺后,朱寧問導(dǎo)購:“剛剛我朋友拿的那一款還有嗎?”
夜里,老小區(qū)的公園里格外熱鬧,遛貓遛狗的大爺大媽們互相攀談著。昭昭是個自來熟,這小區(qū)她小時候就混熟了,誰家長輩見了,不認(rèn)得家里的老人,估計都認(rèn)識她,一路上全是跟她打招呼的。
寶寶找到了認(rèn)識的小伙伴,兩狗和諧地互相聞著、蹭著,昭昭就牽著繩子同對面牽狗的阿姨聊天。
阿姨笑瞇瞇地直接“死亡”發(fā)問:“前幾天聽你奶奶說,最近在談著,快結(jié)婚了?”
昭昭一臉哭笑不得,八字還沒一撇呢,老太太們可真八卦。
深知解釋了還有一大堆問題要問,昭昭只好隨口應(yīng)付:“是介紹了個男孩子,才剛接觸,結(jié)婚還早著呢!”
“是剛剛跟你一塊兒那小伙?”
“啊,是呢!阿姨,你可別亂說啊,我們也沒見幾面,能不能成還不好說呢!”
阿姨笑瞇瞇:“小伙子看著就不錯,肯定能成的?!?/p>
昭昭汗都要出來了,心想撒謊可真是項技術(shù)活,違背自己本心的話,總是難以啟齒?。∷趾蚜藘删?,趕快扯著寶寶溜走了。
一扭頭,她瞧見一個熟悉的人,腳步頓時頓住了。
心里一瞬間翻江倒海,原本覺得這么久了,自己適應(yīng)力挺好的,可不見到他還好,一見到就胸口發(fā)悶,難受得要命。
寶寶卻已經(jīng)興沖沖地湊了上去,扒著他的大腿,往他的身上撲。
喬琰低頭抱住了寶寶,明明三年沒見了,寶寶卻還認(rèn)識他。他不由得想起,他回國那天,昭昭給他的擁抱。那時,她眉眼里都是笑意,他愣神了片刻,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昭昭禮貌地笑了笑:“喬琰哥,回來看爺爺奶奶嗎?”
兩家老人,住在同一個小區(qū)里。
喬琰“嗯”了一聲,腦子里回想的是回程的車上,看到她發(fā)的動態(tài),配圖照片里,她捧著藍(lán)胖子和一個男生笑著做鬼臉,以及……剛剛她說的話,有些羞澀和尷尬:“是介紹了個男孩子,才剛接觸,結(jié)婚還早著呢!”
很陌生的感覺。
記憶里,她生日總是第一時間聯(lián)系他,提前好久就開始問他準(zhǔn)備了什么禮物給她。她做什么事都會主動告訴他,認(rèn)識了新朋友要讓他知道,吃了好吃的一定會給他帶一份。
最開始,他很不耐煩,總覺得,這小孩怎么這么鬧騰。但是她是妹妹,他不能苛責(zé),于是就只好忍著,后來慢慢地習(xí)慣了。
習(xí)慣是個可怕的東西,無論曾經(jīng)多讓你困擾的東西,一旦習(xí)慣了,接受了,它從你的身體里剝離時,都是一件異常痛苦的事情。
所以,他心里陡然而生出的陰郁和煩躁,大約就是出自此。他想。
昭昭聽他“嗯”,然后點點頭:“那你趕緊上去吧!我遛狗?!?/p>
她差點習(xí)慣性地說:“那我陪你一塊兒去?!?/p>
據(jù)說,常年抽煙的人,戒煙的時候會很痛苦。昭昭覺得,戒掉對一個人好,也很痛苦,很多時候,潛意識里的習(xí)慣會阻礙理智。
不過,還好,她做事一向很有決心,想去做的事,總能做到的。
喬琰叫住了昭昭,總覺得,他應(yīng)該叫住她,她回頭看他,那目光里少了平日里的熠熠生輝,而今看他就好像看街上任何一個人。她說:“還有什么事嗎?”
喬琰從包里拿出盒子,上前一步,低頭看她:“生日快樂!”
昭昭愣了片刻,然后禮貌地笑了笑:“謝謝哥!”她將盒子收到手里,往旁邊退了小半步。
長條形的盒子,不大,她直接塞到了口袋里:“我回去再看。”
她沒有立刻拆開來看。喬琰有些失望,但面上沒什么表情:“早些回去,不要在外面溜達(dá)太晚?!?/p>
“我知道。”昭昭點點頭,這次真的拉著寶寶走了。
走了很遠(yuǎn),她都沒有回頭,轉(zhuǎn)過一個彎的時候,才看了眼自己的手心——都是汗。
(連載結(jié)束)
上市預(yù)告:
如喬綏所愿,昭昭主動疏遠(yuǎn)了他。她從不在喬琰也在的場合里多待,每次遇見,她變成了先走的那一個。面對昭昭的變化,喬琰卻感受到了另一種痛苦。
新浪微博|@超兇的北途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