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爺
長沙近幾日的天氣總有一些肆意妄為,白天還艷陽高照的,到了晚上就電閃雷鳴,有好幾個午夜我都不太能入睡,索性把臥室的燈都打開,這樣閃電就變得不那么明顯。
天亮后一切又回歸寧靜,仿佛這暴風(fēng)驟雨又不曾來過。那天我打車出門,司機(jī)走了一條我平常不走的路,我們路過一座長長的橋,灰蒙蒙的天色里,橋兩旁的玻璃也被蒙上了一層霧色。路上的車很多,我從窗里看它們,著實(shí)有些像一些沒有感情的機(jī)器……在慢吞吞地行駛著。
再行駛了不遠(yuǎn),橋兩邊的玻璃上猛地出現(xiàn)了幾個可可愛愛的大字,像手指蘸著霧寫的:×××(一個名字),沖鴨(呀)!
頓時覺得……這個早上都好像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生氣。
連同這座橋、這些車輛,還有我,籠在我們周身的霧好像也正慢慢散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溫和的瞬間了。
四月的時候收到了一份禮物,是一小套香水,四個粉紅或者粉藍(lán)的小瓶子,漂亮地?cái)[放在盒子里。
收到的那天,我們組的少女們圍在我身邊一個個打開它,又聞一下——女孩子們似乎總不能抗拒這些精致的東西吧,我的身邊時不時地響起興奮的尖叫。
“我喜歡這個!”
“啊!這個也不錯!”
喪失了(從來沒有過?)少女心的我,看著大家雀躍的樣子,略微有些感懷:呵,三十以上的年紀(jì)……確實(shí)是老了呢。
其實(shí)我是不用香水的,但送我禮物的人知道,我肯定會很喜歡它,我會喜歡它們小小的,迷人的,裝著各種各樣的味道。
想起多年前也曾有好友送過我香水,是一個很知名的牌子,連瓶子的形狀和顏色都是女孩們喜歡的,當(dāng)然我也很喜歡。我始終沒有打開它——竟也不知道哪一天才是適合用它的。
這樣看來,二十多歲的我和三十多歲的我,別無兩樣??傊湍菢釉谖业淖雷语@眼處放了大半年后,我把它送給了我的另一位朋友——總得讓空氣里的某一處,留有它的余香。
那樣,也不至于,在我這里等到過期。
一瓶過期的香水,也就失去了它的驕傲吧?
過去的一個月,是陷入工作的一個月。
我和叉叉在和我們小組的某一個重點(diǎn)項(xiàng)目死磕。
白天我倆來來回回地流連于彼此的桌子間,而從下班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又匆忙地拿起手機(jī)開始瘋狂對話。
即便在洗澡的間隙,在我某次長途行駛的途中(我坐副駕),或者在凌晨兩三點(diǎn)時。
在某一次上百條消息的你來我往后,叉叉忍不住和我吐露心聲(?):你知道嗎,我最近和你說話的時間比我和小張(她男朋友)一年加起來的還多!
我:……那是你們的問題?
叉叉:……竟有些道理。
……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項(xiàng)目后來成效很好——在出版市場低迷的近年來說,那是我們非常非常難得的成績了。
但即便是這樣,我們兩個也沒敢太興奮——也就在那幾天,公司有一本雜志宣布了永久???,讀者和作者們都為它唏噓不已,的確,這本雜志和《花火》一樣,在某種意義上,它們都算得上是“一代人的青春”。
而作為編輯,我們更加知道這樣的結(jié)束意味著什么。
也許是,我們已然太明白這個行業(yè)此時此刻的艱難,我們曾輝煌得到的,又在旋渦之中很快失去,所以,我們已經(jīng)不太敢為一件事情盡情喝彩了。
直到一個月后,我們再在深夜討論這個項(xiàng)目的推廣內(nèi)容時,我們又說到了這些事,說到了這壓抑又焦慮的幾個月——大有事業(yè)上“存亡”之勢的幾個月。
“也許我們應(yīng)該為它驕傲一次?!?/p>
“也為我們自己。”
“放輕松點(diǎn),我們都努力了?!?/p>
那夜沒有雷聲,沒有大雨,微微有些力道的風(fēng)從窗口吹進(jìn)房間——長沙已進(jìn)入初夏,我睡得很好。
早上,我洗漱完準(zhǔn)備出門,不知怎的,我突然就意識到了什么——咦,好像到了某個“適合”的時間了。
我去客廳的柜子里找到那個香水盒子,拿出其中某一瓶,小心翼翼地噴灑幾下。
味道散開來,我對這些東西不敏感,根本分不清它屬于哪一類香味。
清新的,冷淡的,婉轉(zhuǎn)的,性感的,張揚(yáng)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應(yīng)該是像暴雨過后的,迷霧散開的,重出荊棘的……
或者是像我們永不過期的“初心”那般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