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舒揚
它一路走來的歷史負重,受盡鉛華洗禮后沉淀下來的優(yōu)雅從容,鑄就了巴黎的終極浪漫。
2020年4月12日,西方的復活節(jié),這個日子象征著重生與希望。這一年的冬去春來,很多事恍如隔世般地令人唏噓不已,又如開創(chuàng)世紀般地叩問靈魂。那一天,意大利盲人歌唱家波切利在米蘭大教堂舉辦了一場沒有觀眾的獨唱音樂會,并通過網(wǎng)絡向全球直播,為肆虐疫情中同時按下暫停鍵的世界各國祈福。音樂會的最后一曲,波切利獨自走向教堂門口,站在空無一人的教堂廣場前。前奏響起,鏡頭升起,搖出孤寂的米蘭大教堂全景,一聲悠長的“Amazing Grace”從歌唱家的口中沉吟般托出,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哭了。
然而,對我來說,情緒的最終爆發(fā)點卻在米蘭之后:鏡頭劃過意大利,繼續(xù)在歐洲上空流動,在一片空地上,一架漆黑碩大的鐵塔底托壓面而來,我不由心頭一顫,既而在左下方畫面中看到字幕隱現(xiàn)出“France”的字樣。這一片空地對于去巴黎的人們來說再熟悉不過了,因為每個想登上埃菲爾鐵塔的人都要在這片空地上經(jīng)歷似乎遙遙無期的排隊等待。而此時,這里卻成了一片空地,空無一人,連巴黎的鴿子都不愿光顧。緊接著,航拍畫面切入塞納河畔,無論是左岸還是右岸都寂靜得令人擔憂。陽光依舊溫暖地鋪灑在河面上,倒映出埃菲爾鐵塔的形單影只。凱旋門既而也出現(xiàn)了,那個常年車頭接車尾、被擁堵中焦躁的鳴笛聲籠罩的環(huán)島竟空無一車,凱旋門立即像毫無保衛(wèi)措施一般地徹底暴露在香榭麗舍大道盡頭,再也沒有人想盡一切辦法躲避開警察的阻攔而跳進環(huán)島車流中,只為留下一張自己和凱旋門的同框照片。波切利的歌聲依然在悠揚婉轉(zhuǎn)地給予聆聽者無盡的慰藉,福音之手撫過法蘭西的每一絲空氣,令曾被它魂牽夢繞的人們黯然心碎。
如此這般的巴黎怕是史無前例的。巴黎,因為有法國人的精致而精彩,因為有世界游客的追捧而曼妙,就像這座城市,因為一路被先人們追逐著革命和自由而生動。曾矗立著斷頭臺的廣場演變成血色浪漫的法式情調(diào),君主和思想家的彼此臣服鼓舞著后世聆聽內(nèi)心的吶喊,每一個站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都會感到因自己的獨特而為巴黎注入繽紛色彩。流動的盛宴怎能缺少人性的光輝!
巴黎,如今儼然是浪漫的最完美詮釋,這也是初次造訪之時我的切身感受。但在我看來,鑄就巴黎終極浪漫的恰恰是它一路走來的歷史負重,受盡鉛華洗禮后沉淀下來的優(yōu)雅從容,散發(fā)著文化的包容、自由的智慧和藝術(shù)的靈性。
所以初至此,盡管我那么迫切地想要一睹巴黎圣母院的芳容,但還是忍住了,只是特意跑到教堂廣場前,定睛仰望了一下大門口的一排精美雕像。作為歷史上哥特建筑鼻祖的巴黎圣母院,它的每一尊雕像都有著被賦予的故事和悠遠的含義。我所要找尋的那一尊排在大門左側(cè)數(shù)第三位。這一列大概有真人大小的雕像在正門前側(cè)非常顯眼,而這一尊更是因為他的造型獨特而毫不費力地被我找到。他高傲地站立著,肩上展著翅膀,精美的衣領只圈住了光禿禿的脖子,因為脖頸之上沒有頭顱。是的,這就是他的獨特之處,順著雕像往下看,他雙手在胸前托起頭顱的樣子會令人過目不忘。
這就是我要找尋的圣丹尼,他不僅是撐起巴黎圣母院的靈魂人物,更是啟示著法國人思想脈絡的先驅(qū)者,有著法蘭西守護者的稱謂。不過,他的故事并不在這里。所以巴黎的第一站,我執(zhí)意要去那個北郊偏遠的圣丹尼小鎮(zhèn)。
從巴黎圣母院沿塞納河的一側(cè)下地鐵,過了許久按照站名冒出地面,直接置身于一個嘈雜凌亂的阿拉伯集市,完全與優(yōu)雅浪漫絕緣,我甚至有點后悔為什么要固執(zhí)地將巴黎初印象親手毀掉。然而,走出紛亂的集市便豁然開朗了,一片綠地襯托之下,圣丹尼教堂赫然屹立于眼前。那樸素的哥特風塔樓雖然沒有巴黎圣母院的雙塔之巔那般霸氣,卻如雙生子般地散發(fā)著同一種DNA的氣質(zhì)。要知道,在圣丹尼成為法國第一座哥特式教堂之后的第34年,巴黎圣母院開始用第一塊磚奠基了,稱他們?yōu)殡p生子再合適不過了。哥哥低調(diào)內(nèi)斂,把最珍貴的生命之源嵌于弟弟眉心之中,令巴黎圣母院從此舉世聞名。
那生命之源就是懷抱頭顱的圣丹尼。
時光退回1800多年前,那時的法國還是被羅馬統(tǒng)治的高盧地區(qū),基督教會尚未擁有眾多信眾。圣丹尼和兩名隨行者被派到巴黎一帶傳教,成為第一位巴黎主教。然而在羅馬統(tǒng)治者眼里,他們是“異教邪說”的傳播者,信仰與真理各執(zhí)一詞。自古以來,宗教紛爭都是以統(tǒng)治者的鎮(zhèn)壓和布道者的殉教來終結(jié)的,公元261年,圣丹尼和隨行者在蒙馬特高地被執(zhí)行斬首。隨后,他引領并守護法蘭西的故事就開始了:被砍掉腦袋的軀體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移動幾步撿起了身首異處的頭顱,在一邊的溪水旁洗凈血水,然后捧在胸前,艱難地跋涉幾公里到現(xiàn)在的教堂所在地,轟然倒下,長眠于此。
圣丹尼教堂大殿。
圣丹尼教堂,眾多王國的著名人物都安葬于此。
如今,圣丹尼大教堂擁有7 0名死者臥像與陵墓,在歐洲算得上是獨一無二,在此可以領略12 世紀死者的臥像, 刻畫其生前的雕像,文藝復興時期的偉大作品以及墓葬藝術(shù)的演變。
巴黎圣母院里的圣丹尼像。
圣丹尼教堂華麗的蒂凡尼玻璃窗。
圣丹尼用最后的壯舉告訴人們,軀體可以被毀滅,但承載著思想和信仰的頭顱不可被褻瀆。52年過后,羅馬皇帝君士坦丁大帝宣布承認基督教,并對其賜予保護。小鎮(zhèn)居民在圣丹尼倒下的地方建了一座小小的修道院紀念他,大家開始口口相傳這段關(guān)于堅守信仰與尊崇思想的佳話。
如今的哥特式圣丹尼教堂是在1143年完成重建的,可以說是世界上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哥特式教堂。從那以后,歐洲進入中世紀,哥特式聳入巔峰,基督教不可一世,宗教桎梏也隨之開啟了長達一個世紀的思想禁錮。
走進圣丹尼教堂,除了圣者的光輝,這里最著名的還要數(shù)法國王室的榮耀,確切地說是專制王權(quán)的最高象征。法國人把圣丹尼當作法蘭西的守護者,王室與王族也難掩對圣丹尼的崇拜,因而把這塊圣地當作自己的安息之地。難以想象,一座教堂里躺著中世紀至波旁王朝之間的42位國王、32位王后,還有60多位王子公主。它既無英國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那種金碧輝煌的皇家陵墓氣場,也沒有巴黎圣母院那種大名鼎鼎的萬眾朝圣盛況,可是在法國甚至是世界歷史上都值得濃墨重彩一筆的人物如今卻都平靜地躺在這里。比如,對于文藝復興時期有著卓越貢獻、鼎力資助達·芬奇、并贏得讓法國永久留存《蒙娜麗莎》的弗朗索瓦一世國王和他的王后,就并排躺在兩具潔白的石棺上,由于石棺基石太高,人們只能仰頭望見他們露出的一雙光著的腳丫。我特意跑到那雙腳丫下,怎么墊著腳尖都看不到國王和王后的全貌,據(jù)說這對石雕是近乎裸體的,完全按照他們?nèi)ナ罆r的樣子雕刻,毫無美顏修飾,也不會刻意加重權(quán)貴的元素。
法國王室陵墓的簡樸而真實令我印象深刻,就連名震一時奢華成性的太陽王路易十四在圣丹尼教堂之中,也僅僅擁有一塊雕刻著他頭像的紀念碑。當然在波旁王朝覆滅后的一場場革命風暴中,這些君主承受著一輪又一輪的歷劫,才能在今日之太平盛世被后世瞻仰。據(jù)說路易十四的遺體被革命群眾從鉛棺里拽出,包裹著尸體的油布被天價賣掉,因為經(jīng)過防腐處理的尸體溶解產(chǎn)生的清油用來作畫,能呈現(xiàn)出任何顏料都無法比擬的光澤,令無數(shù)畫家夢寐以求。
要說圣丹尼教堂中最風雨飄搖的一個王室靈魂就要屬路易十七了。他年紀最小,但在教堂墓室中卻最醒目,因為在雕刻他頭像的紀念碑下,有一個被防彈玻璃密封的銅罐,下面一行字清晰地告訴世人:這里裝載著路易十七的心臟。
路易十七就是斷頭國王與王后——路易十六和瑪麗的小兒子。父母被送上斷頭臺后,當時只有7歲的小王子被國民公會安排由一對鞋匠夫婦撫養(yǎng)。一年后,鞋匠夫婦卻莫名其妙地辭職了。羅伯斯庇爾倒臺后,所有人都聚焦在這位王位繼承人身上,卻發(fā)現(xiàn)小王子已經(jīng)死在住所內(nèi)。于是流言傳開了,有人說,鞋匠夫婦貍貓換太子,偷偷帶走了小王子,死在住所內(nèi)的只是他們找來替換的孩子。更滑稽的是,有150多個自稱路易十七的人冒出來要繼承王位,其中還不乏外國人,一位德國人更是以驚天之術(shù)得到了路易十七幼時乳母的承認。這場關(guān)于路易十七的真真假假和生生死死的鬧劇就這樣困擾了法國長達百年,歷史學家們出版的專著就達800多種,直到一顆心臟的出現(xiàn)終于還原了歷史的真相。
一位醫(yī)生在處理死在住所的孩子尸體時,偷偷地割了他的心臟,包裹著拿回家收藏。醫(yī)生死后,這顆心臟幾經(jīng)轉(zhuǎn)手終于被送回到圣丹尼教堂。直到上世紀末,比利時和德國的科學家用瑪麗王后的頭發(fā)以及波旁王族后人的血液進行基因樣本對比,終于證實了這顆心臟確實屬于路易十七,這位沒有當過一天國王、偷天換日般地被消失了近百年的可憐孩子也終于有了屬于他的稱號——路易十七。
巴黎圣母院頂樓俯瞰巴黎城市規(guī)劃。
思提志若有所思地望著巴黎,津津有味地坐觀塵世的物換星移。
從教堂參觀出來,天降大雨,我沒傘,只好跑到對面咖啡館的露天陽傘下躲雨??戳四敲炊嗍⑹赖?、敬仰的、瘋狂的、離奇的故事,再一次注視著圣丹尼教堂的哥特式外觀,那一刻,我竟情不自禁地想和圣者對話:自你倒在此地那一刻,你目睹著這片土地上發(fā)生的一切。這是你想看到的嗎?如你所愿嗎?近2000年的時光飛逝,圣丹尼以死捍衛(wèi)的基督教在黑暗的中世紀以宗教之名血刃無辜;法蘭西國王尊崇圣者之名卻終究走向王權(quán)專制而背離了思想的自由;大革命浩浩蕩蕩數(shù)十載,斷頭臺起起落落殺人不眨眼,人們迷失了信仰的本源,混淆了自由與瘋狂的界限。圣丹尼的精神遺產(chǎn)沒有在滴血嗎?
還好,法蘭西守護者的教義已沁入法國人的血液中,無論是君主、百姓、革命者、政客、思想家,都對信仰的獨立與思想的自由心懷敬畏。人心,最易動搖,但也最難撼動。
雨果在《巴黎圣母院》的前言里寫道:“在一座尖頂鐘樓的陰暗角落里,發(fā)現(xiàn)墻上有個手刻的字‘ANARKH,這幾個大寫的希臘字母,經(jīng)歲月侵蝕,黑黝黝的,深深凹陷在石頭里面,仿佛是為了顯示這些字母是出自中世紀某個人的手跡……”
ANARKH,在希臘語中譯為“命運”。如此強烈的暗示,如何能讓人拒絕?
然而,和巴黎圣母院大門口的參觀長隊相比,登上塔頂?shù)娜肟谔帋缀跏情T可羅雀,雖然是需要提前預約,但保安人員不斷喊著,下一時段還有名額,大家可以現(xiàn)場預約??磥?,接收到雨果的暗示信號的人并不多。
沿著旋轉(zhuǎn)樓梯抵達頂端,我們這一時段的預約人群站在了距地高46米的“怪獸走廊”上。每每看到教堂廣場上有人為了拍攝全景照,恨不得匍匐在地的情景,我都覺得巴黎圣母院是那么高不可攀,但其實它的正立面雙塔高不過69米,后面塔尖最高處也才90米。這個總體不過百米的龐大建筑物恰是因為太深入人心,因而連身高都被人們想象得沖破天際般莫測。
“哇,卡西莫多!”身旁一個韓國女孩用英語喊出這個名字,引得大家都四處張望。沿著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托腮沉思的塔頂怪獸思提志。
這里之所以被稱為“怪獸走廊”,是因為1844年那次修建時,設計師杜克在這里雕刻出許多奇幻怪獸,分別坐落在走廊邊緣,面朝著塔頂上望去的巴黎各個方向。這些多是雜交動物或是傳說中的怪獸,有狼與羊的結(jié)合,有豹與鳥的附身,思提志更像是個長著翅膀和鹿角的猴子,它原名為Stryge,在希臘語中意為“夜梟”,傳說是中東一帶的黑暗精靈,刀槍不入?yún)s獨怕光芒。思提志神情冷峻卻并不猙獰,一副托腮的樣子定格了它在巴黎圣母院頂樓的一世凝望和若有所思。也許,它注定就是很多人心中巴黎圣母院的頂樓敲鐘人卡西莫多吧。
我走到思提志身旁,挨著它并學著它的樣子把手臂架在扶手邊緣,托著腮看遠方。天吶,這家伙的視野竟這么美!我眼前是挑高46米俯瞰塞納河兩岸的景別,巴黎規(guī)整的城市風貌一覽無余,遠處的埃菲爾鐵塔秀氣地像個旅行紀念品被輕輕放置在風景獨好那一端。這樣一派風和日麗的巴黎和昨天圣丹尼教堂前浮現(xiàn)的那個中世紀遮天蔽日、大革命時期血光沖天的巴黎,怎可同日而語?然而,它們確實就是同一個巴黎。這也曾是我的疑惑,為什么比任何一個歐洲國家都歷經(jīng)磨難的法國,如今能夠如此華麗地轉(zhuǎn)身,用優(yōu)雅與浪漫把過去的瘋狂與血腥一筆勾銷?
思提志,這個家伙站在這里守望了100多年,他一定知道答案。他曾看到了什么?百年風雨飄搖之中,他那呆萌的若有所思究竟代表著什么?我和他一起凝望著,突然思緒里碰撞對上了一個時間點。思提志誕生于1844年那次重建,而巴黎的世紀重建則發(fā)生在1852年-1870年之間。也就是說,思提志見證過古老巴黎的怪誕——美好與骯臟交織,“醫(yī)院、妓院、煉獄、地獄,一切極惡全像花兒一樣盛開”。那是巴爾扎克、雨果和波德萊爾筆下的巴黎。
杜樂麗花園是感受巴黎式悠閑的最佳體驗地。這里被認為是法國最令人著迷的花園之一。
旺多姆廣場位于巴黎老歌劇院與盧浮宮之間,中心的紀念銅柱亦稱凱旋柱?,F(xiàn)在,這里是世界名牌手表和首飾珠寶的匯集地。
隨后,一個瘋子般的城市規(guī)劃師奧斯曼和不可一世的拿破侖三世的完美組合出現(xiàn)了?!鞍屠枋欠▏男哪X,讓我所盡一切努力讓這個偉大的城市美麗,讓我們修筑新的道路,讓擁擠的缺乏光明和空氣的鄰居更健康,讓仁慈的光芒穿透我們每一堵墻?!边@就是著名的拿破侖三世的“巴黎美化原則”。
奧斯曼下令毀了巴黎城市中一半以上的中世紀建筑。可惜雨果在那場暴風驟雨拆毀前的半個世紀就與世長辭了,不然,他一定會大義凜然地站在刨子斧子前,以肉身護住他筆下曾洗滌歷史塵煙的古老巴黎建筑。
我轉(zhuǎn)頭看看思提志,他吐著舌頭的樣子實在讓人哭笑不得,有人說這代表輕蔑,有人則說意味著淡然接受。我比較傾向于后者??粗矍叭绱司碌某鞘幸?guī)劃,塞納河從身邊靜靜迤然而過,兩岸是以規(guī)劃師名字命名的奧斯曼式建筑,整體以灰色調(diào)為主,看似每一個個體有些單調(diào),但站在高處一覽奧斯曼建筑群,卻立顯渾厚雕塑感的城市整體風貌。拿破侖三世和奧斯曼站在他們的時代儼然已經(jīng)看到了現(xiàn)代城市形態(tài)的萌芽。
雨果筆下的巴黎,是躲在鐘樓上孤獨地善良著的卡西莫多和內(nèi)心真善美卻被封建專制毀滅的艾絲美拉達。丑怪要藏身在崇高背后,人性之美要被置于黑暗之中。拿破侖三世偏要巴黎光明正大地美麗優(yōu)雅,讓陽光灑滿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后世評論“巴黎美化原則”如是說:城市公共空間,一定程度上決定著這座城市供市民認知的戶外“體溫”。
我從思提志右耳邊際向遠望去,蒙馬特高地上的圣心大教堂赫然屹立于巴黎北向,那里也是整個城市的制高點。近2000年前,蒙馬特高地是法蘭西守護者圣丹尼殉教的地方,而今,它成了情侶們最鐘愛的俯瞰巴黎風光的愛情圣地。圣丹尼懷抱頭顱蹣跚而下的道路不再泥濘,斷頭臺被愛之墻取代,人們臉上因信仰與自由被扼殺而扭曲的表情如今已盡是被美好與浪漫所感染的陶醉。這一切的轉(zhuǎn)化,恰是被信仰與自由守護著的巴黎的重生。
離開之際,我想起登頂?shù)哪康脑菫檎覍び旯ぺぶ邪凳具^的中世紀希臘文字“命運”,然而,此時,我卻不想再追尋。雨果看到的是命運中的巴黎圣母院。而我所見,是巴黎的巴黎圣母院。耳邊回蕩著那句值得玩味的話:巴黎,是圣母院不朽的鐘聲。
在我印象中,巴黎最浪漫的兩個地方,竟然都是最血腥的革命圣地,這倒是符合邏輯,血腥與浪漫的跨越,只在時間的沖刷,越是血色至極,被鐫刻的痕跡就越重,移至后世,便能成就誓言般的刻骨銘心。這兩個地方,一個是杜樂麗花園,一個是旺多姆廣場。
如果參觀盧浮宮的行程在上午,人們結(jié)束后大多會步行到杜樂麗花園。由于這個花園是從盧浮宮至凱旋門的必經(jīng)之路,沒有明顯標志的出入口也不收門票,因而很多人會把它當成街心花園。然而,踏足這里會有這樣的第一印象:這不就是“買張機票來巴黎喂鴿子”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