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光燦
有位好友提及故人離去的日子,我還真給忘了,好在有個標志,那是玉蘭花開的時候。一夜之間,滿樹玉蘭花開,花兒無言,靜靜道別。
于是,我給好友回了一句——玉蘭花開。
我這種連自己姐姐和父親離去的日子都記不清的人,如何能記得住其他人離開的日子?生命中的親人、故人,離去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還是要找個臺階給自己:他們永遠在我心里,又何須記住他們離去的日子。這樣想想,也就原諒了自己忘卻了不該忘卻的紀念。
我的生命里,有兩株玉蘭花,一株是廣玉蘭,一株是白玉蘭?!坝裉m”已經不僅僅是花名,而是實實在在的生活。
一株代表過去,另外一株還是代表過去。
我在那株廣玉蘭下走過整整二十一個年頭。春夏之交,廣玉蘭開花。第一次看到廣玉蘭花,我很是驚奇,在我這樣一個從鄉(xiāng)下來的小伙子眼里,潔白的“荷花”竟然開到了樹上,而且如此香氣襲人!喜歡玉蘭花的,不止我一個,還有一群年輕人。郁郁蔥蔥的綠葉間,一朵朵白色玉蘭花的開放,讓我們足足等了一個春天,又欣喜了一個夏天。
玉蘭樹下,有老校長、老同事,還有一群天真爛漫的孩子。
后來,學校拆遷了,一位當年的“孩子”說,拆遷那天,他們去了,拍了照,留了念。“孩子”還說,拆了學校,好像拆走了他們的童年。
誰能告訴我,這是什么樣的感受?!
人們對故土的情感,竟是不經意的回眸?!昂⒆印眰儗W校的情感,也是一種昏黃的鄉(xiāng)愁。那里封存著的,有他們的天真無邪、無憂無慮。
一株玉蘭花已經塵封于歷史中,另一株玉蘭花下仍舊笑語盈盈、五彩繽紛。
我在這株玉蘭花下走過整整七年。
廣玉蘭成了白玉蘭。白玉蘭,不像廣玉蘭那么姍姍來遲,那么羞澀地藏于綠葉之間。你今天看它還是滿樹花骨朵,一夜之間,就能給你一個滿樹怒放的大擁抱?;鹄钡男愿衽c曼妙的花朵,竟然能如此完美融合。它不等綠葉長出,就豪放地訴說著春天的到來。當你還沉浸于它的美麗之中,它又在一夜之間香消玉殞,落紅滿地。它的到來與離去,打得你措手不及——一半美麗,一半錯過。
玉蘭花下,還有枇杷樹、石榴樹、桃樹。每到掛果時節(jié),學校里的孩子們仰著臉,流著口水。趁沒有人時,一個跳躍,幸運地摘上一個,也不洗,直接塞到嘴里。我很想問問孩子們,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味道?
玉蘭花,成了過去。我的生命里,過去的已經很多了。當下,如“錐畫沙”“印印泥”般認真地生活,留下的卻滿是“屋漏痕”的過去。好一個藝術性的人生。而今,又到春花爛漫,我在菜花地里又想起她……
玉蘭花!玉蘭花!
(作者單位:江蘇省泰州市大馮中心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