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映月江
弘治十八年(1505年),江西一位青年才俊金榜題名,隨后官授翰林學士,儼然大明未來之星。
他本想做個好官青史留名,誰知一番官場沉浮后,昔日少年迅速黑化,成為《明史》上臭名昭著的六大奸臣之一——嚴嵩。
嚴嵩剛參加工作時滿懷熱情,立志做個好官,從而實現(xiàn)匡君輔國、海晏河清的遠大理想??上Ю硐牒茇S滿,現(xiàn)實很骨感,步入官場后他才發(fā)現(xiàn)宦官劉瑾一手遮天,百官如溫順的小貓,根本沒人敢挑戰(zhàn)宦官集團的權(quán)威。
壓抑的工作氛圍使他郁郁寡歡,恰好此時母親去世,他索性辭官回家守孝去了。他在家鄉(xiāng)修了間小屋,取名“鈐山堂”,在此“讀書鈴山十年,為詩古文辭,頗著清譽”,再不問天下事。
嚴嵩至誠至孝的舉動很快傳遍天下,重臣楊廷和十分欣賞他的品德,親自寫信請他再度入朝為官。
靠著積攢的清名,嚴嵩重返官場后扶搖直上,先后擔任南京翰林院侍讀、國子監(jiān)祭酒、南京禮部尚書、南京吏部尚書等職,前途一片大好。
事業(yè)飛黃騰達的同時,嚴嵩性格中的缺點也逐漸暴露出來,曾經(jīng)屠龍的少年漸漸變成惡龍。
正德十三年(1518年),嚴嵩奉命去廣西辦理襲封爵位的公務(wù),誰知這趟差事暴露了他的膽怯。他在途中巧遇寧王叛亂,嚇得魂不附體,撒腿就跑,將公務(wù)遠遠地丟在腦后。
遇事就溜雖不地道,但嚴嵩拍馬屁的本事冠絕天下,回朝復(fù)命時競哄得龍顏大悅,就這么平安過關(guān)了。
嚴嵩雖愛拍皇帝的馬屁,卻也為百姓做了些實事。嘉靖七年(1528年),他奉命去嘉靖的家鄉(xiāng)辦理祭祀事宜,回來后特地寫了兩份奏章,一份記錄了沿途所有祥瑞,看得嘉靖合不攏嘴;另一份則如實匯報河南災(zāi)情,請求朝廷賑災(zāi)。嘉靖早被之前的“祥瑞”哄得樂開了花,想都不想就同意了,一時皆大歡喜。
類似的事,嚴嵩做過很多,于是他在一片清流的贊譽中不斷升遷。
除了皇帝,嚴嵩也吹捧有權(quán)有勢的重臣,其中就有內(nèi)閣首輔夏言。
嚴嵩利用同鄉(xiāng)的關(guān)系對夏言極盡阿諛奉承,甚至在夏言面前如奴仆一般。嚴嵩曾為夏言辦了場宴會,可夏言當天心情不好,任他怎么邀請也不肯出席。嚴嵩的面子可算丟盡了,但他絕口不提此事,反而當著滿堂賓客的面對夏言的椅子恭敬參拜。
一番神操作弄得夏言很不好意思,把嚴嵩當成心腹大舉提攜,為他的升職加薪保駕護航。
隨著羽翼漸豐,嚴嵩發(fā)現(xiàn)夏言已不能再給他帶來好處,反而成了他入閣的絆腳石,于是決定扳倒夏言。
夏言能力雖強,脾氣卻很差,甚至連嘉靖的一些不合理意見也敢反駁。而嚴嵩對嘉靖的所有提議都無條件贊成,很快讓嘉靖覺得他比夏言好用。
與此同時,嚴嵩還在私下里苦練青詞,以便迎合嘉靖崇道齋醮的愛好。嘉靖曾將沉香水葉冠賜給嚴嵩、夏言等重臣,可夏言反對嘉靖沉迷道教,不肯戴,而嚴嵩專門用輕紗把此冠籠住,每次上朝都戴著,贏得嘉靖無數(shù)好感。
眼見嘉靖漸漸開始偏心自己,隱忍多年的嚴嵩終于對夏言展開致命一擊。
當時夏言一心收復(fù)河套草原,舉薦牛人曾銑為主帥。曾銑上任不到三個月就打退了10萬蒙古騎兵,然后乘勝追擊,準備直搗韃靼老巢,哪知嚴嵩買通宦官,誣告曾銑輕啟邊釁、掩敗不報、克扣軍餉、賄賂夏言。
一席話惹得疑心病重的嘉靖驚懼不已,嚴嵩又趁熱打鐵,“再這樣鬧下去,只怕會影響您的壽數(shù)??!”嘉靖馬上下令停止收復(fù)河套的計劃,還派錦衣衛(wèi)捉拿正在前線浴血奮戰(zhàn)的曾銑。
嘉靖二十七年,曾銑被處死,妻兒被流放。緊接著,夏言也被問斬。嚴嵩以危害明廷北疆為代價,換得官運亨通。
夏言死后,嚴嵩獨攬大權(quán),明廷正式進入“嚴嵩專權(quán)時代”。
嘗到權(quán)力的甜頭后,嚴嵩開始大肆提拔親信,黨羽遍布天下,然后開始瘋狂斂財,一如劉瑾當年。
明朝的貪腐問題雖歷來有之,可在嚴嵩之前多是個人問題,但在他的帶頭墮落下,終于演變成大小官員皆貪的集體問題。
據(jù)載,嚴嵩在北京、揚州、袁州占地總數(shù)超過百萬畝,還在北京購了一千七百余間房產(chǎn)。他的府中有間庫房專門用來放置珍寶,他的兒子曾開心地說:“皇家也沒我家有錢?!?/p>
此時嚴嵩是否想起,多年前劉瑾專權(quán)時那個憤然辭官的少年?
從七品小官到位極人臣,嚴嵩花了40年,可他真正走到官場頂峰時才發(fā)現(xiàn):這個位置得來難,守住更難。
嘉靖疑心極重,嚴嵩大權(quán)在握早已引起他的不滿,更何況嚴嵩年事漸高、拍馬屁的手藝大減,全靠兒子幫助揣摩圣意。就在嚴嵩力不從心之際,他的妻子去世,兒子不得不回家守孝,無法參政,這令他的處境愈發(fā)艱難。
以徐階為首的朝臣發(fā)現(xiàn)這是扳倒嚴嵩的機會,立刻行動起來,彈劾嚴嵩之子在守孝期間縱酒淫樂等不法行為。嘉靖立刻下令將嚴嵩之子下獄,又讓嚴嵩退休回家,權(quán)傾朝野的嚴氏集團就此轟然倒臺。
不久,嘉靖處死嚴嵩之子,又查抄了嚴嵩的家產(chǎn),八十多歲的嚴嵩只能“寄食于墓舍”,在貧病交迫中無聲無息地死去。
(周一凡薦自《百家講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