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寧
摘要:李德裕是是晚唐著名政治家,創(chuàng)造了會昌之興的輝煌。而為他的詩歌,也在唐代乃至中國詩壇占有重要的地位。其詩歌作品主要包括平泉詩以及外任時之作。本文分析李德裕詩歌的意象、意境特點以及其詩歌的隱逸思歸情緒,這是中國古代士大夫階層普遍存在的山林情結(jié)。
關(guān)鍵詞:李德裕;平泉詩;隱逸思想
李德裕是晚唐著名政治家,在文宗、武宗朝數(shù)度入相,特別是在武宗朝執(zhí)政六載,創(chuàng)造了會昌之興的輝煌。梁啟超對李德裕評價尤其之高,將其與管仲、商鞅、諸葛亮、王安石、張居正并成為中國古代六大賢相。除了政治上的貢獻之外,李德裕還留下了不少的詩作,在文化史上有其特有的價值。
1.李德裕詩作的主要范圍
李德裕的詩作中有代表性的,主要是其在洛陽所作《初歸平泉過龍門南嶺遙望山居即事》、《伊川晚眺》等八首,還有一些是在外任職時所寫。大和八年,任鎮(zhèn)海軍節(jié)度使、浙西觀察使時,有《懷平泉山居贈沈吏部一首》詩。大和九年,袁州長史任時,有《夏晚有懷平泉林居》、《早秋龍興寺江亭閑眺憶龍門山居寄崔張舊從事》詩。而開成二年至五年(837—840)淮南節(jié)度使任期間,所作詩最多,有《思平泉樹石雜詠一十首》、《晨起見雪憶山居》、《首夏清景想望山居》等近七十首,尤其開成五年夏復(fù)相前更有多首作品。詩題中大多用思、憶、懷、想等直抒思念之情的字眼。“春思巖花爛,夏憶寒泉冽。秋憶泛蘭卮,冬思玩松雪”(《懷山居邀松陽子同作》),物色的變化總是牽動著詩人的心,讓他想起平泉莊中的一草一木。許多思念之作描寫平泉莊的春景,如《憶平泉雜詠》(十首)、《春暮思平泉雜詠二十首》等詩,詩中透露出的就是詩人退居、歸休的情思。
2.李德裕詩歌的意象、意境特點
首先,詩中多寫松、桂、竹等包蘊士大夫堅貞品格、高潔不俗志趣和理想的意象。尤以寫松為最多。“松、柏古雖并稱,然最高貴者,必以松為首?!保ㄎ恼鸷唷堕L物志》)在平泉莊中,庭除、溪水、池塘,無不是竹樹環(huán)繞、竹蔭森森,“竹”也自然多被攝入筆下?!坝髩m外物,此樹是瑤林”(《春暮思平泉雜詠二十首·紅桂樹》),桂以其秀色和芬芳,可構(gòu)成一種超然絕俗的氣氛。而像“幽徑松蓋密,小池蓮葉初”(《憶平泉山居贈沈吏部一首》)、“澗底松成蓋,檐前桂長枝”(《思山居一十首·憶種時》)、“清景持芳菊,涼天倚茂松”(《題羅浮石》)這樣的詩句,又以松、蓮、桂、菊等高潔之物并置,更增其不俗氣韻。其次,較多寫到藤、蘿。詩句中有“古藤繁”、“藤蘿密”、“紫藤垂”、“綠蘿懸”等描述,而且,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的常常是藤蘿與其他景物依附、攀緣在一起的圖景,這就造成一種繁茂的視覺印象,給人一種久遠的時間感。既寫出所狀景物的實有特點,也讓我們透過繁密垂掛的藤蘿窺見詩人幽深的情感。其《春暮思平泉雜詠二十首·潭上紫藤》、《憶平泉雜詠·憶新藤》詩,專以藤為思念對象。再次,他在詩中多寫苔、蘚等幽暗之處所生的植物,來傳達靜謐的思緒。語詞有“莓苔”、“苔”、“蘚”、“苔痕”、“凝陰”、“綠蘚”、“紫苔”、“苔蘚”。“坐思藤蘿密,步憶莓苔滑”(《懷山居邀松陽子同作》),苔、蘚也成為李德裕懷念中的重要對象。
3.李德裕詩歌的隱逸思歸情緒
在對家鄉(xiāng)的思念中,蘊含著詩人強烈的思歸情緒。作品中反復(fù)表達詩人對山林的熱愛,“嗟予寡時用,夙志在林閭”(《憶平泉山居贈沈吏部一首》),“我有愛山心,如饑復(fù)如渴”(《懷山居邀松陽子同作》)。他渴望回到故居,歸去之音始終回響在其諸多的詩作中。
在作品中大量運用古代隱士的典故,李德裕籍此來表達隱逸思想。主要有商代伯夷、叔齊,春秋范蠡、介子推、長沮、桀溺,戰(zhàn)國陳仲子,秦末商山四皓,西漢疏廣、疏受,東漢嚴(yán)光、張仲蔚、向子平,漢末龐德公,晉魏舒、陶淵明等。“薄暮柴扉掩,誰知仲蔚園”(《春暮思平泉雜詠二十首·書樓晴望》),直接以隱士之名稱平泉山居。其中,范蠡的典故用得較多,在這個人物身上寄寓著詩人的最高理想。如其《思平泉樹石雜詠一十首·舴艋舟》詩,由小小的舴艋舟,想到乘小舟出入三江五湖的范蠡,掛朝衣、極煙水、游杏壇、入湘川,寫出范蠡超然世外的身心自由狀態(tài),又切合了舴艋舟輕快的特點。其《退身論》一文思考退身是否就能免禍的問題,文的末句為“終不及乘扁舟變姓名,浩然五湖之外,不在人間之世,斯可以免矣”,李德裕認(rèn)為要做到身退而不受其辱,要以“遭逢善人”為前提,而世間多惡人,身退后的命運難以預(yù)料,只有學(xué)鴟夷子超然世外才能真正遠離禍患。
4.李德裕的個性在其詩作中的彰顯
李德裕退居歸休之思的抒寫不是單純的,而是往往與其他情緒相伴隨,呈現(xiàn)一種復(fù)雜的狀態(tài)。如其《懷山居邀松陽子同作》詩,在抒發(fā)對山居如饑如渴的思念之后,詩人議論到:“人生不如意,十乃居七八。我未及懸輿,今猶佩朝紱。焉得逐麋鹿,便得游林樾。范恣滄波舟,張懷赤松列。惟應(yīng)詎身恤,豈敢忘臣節(jié)!器滿自當(dāng)欹,物盈終有缺。從茲返樵徑,庶可希前哲。”自己未到退休年齡,身佩朝紱,怎能優(yōu)游山林?又想到范蠡乘扁舟浮于江湖,張良“愿從赤松子游”,也正是自己的愿望,可是作為臣子,又怎敢忘記臣節(jié)!轉(zhuǎn)而又想器滿當(dāng)欹,物盈有缺,禍患難測,自己還是“從茲返樵徑”為好。從這首詩,我們可以窺見李德裕在處與出之間矛盾斗爭的復(fù)雜心情。其退居、歸休之思的抒寫,總是與仕途的憂患和羈絆相聯(lián)系,歸隱之思總是伴隨著欲歸不能的無力?!斑b懷少室心,常恐非吾望”(《春暮思平泉雜詠二十首·自敘》),“雖知明目地,不及有身歸”,“此生看白首,良愿已應(yīng)違”(《懷伊川郊居》),都直接表達憂慮、恐懼心理。
李德裕詩歌幽邃孤峭意境特點的形成,與李德裕特達不群、孤峭獨立的個性、心態(tài)密切相關(guān)?!暗略R云鳂I(yè)自負,特達不窮”(《舊唐書·李德裕傳》),《新唐書》本傳中記:“德裕性孤峭”、“不喜與諸生試有司,以蔭補校書郎”、“不喜飲酒,后房無聲色娛”。由此一窺其個性之孤峭與不同流俗。平泉莊,仿佛他的一個夢境,魂思牽繞于其中,卻最終沒有成為置身其間的實境。透過李德裕的平泉詩,我們也可以感受到中晚唐以李德裕為典型的許多官僚鐘意林泉卻羈身仕途不能脫身的共同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