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祥,單格妍,李永鑫
(1.河南師范大學 教育學部,河南 新鄉(xiāng) 453007;2.河南大學 心理與行為研究所,河南 開封 475004)
2020年初,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以下簡稱“新冠肺炎”)在武漢爆發(fā),并隨著“春運”的腳步在全國范圍內迅速蔓延。這不僅擾亂了人們正常的工作生活節(jié)奏,也打破了新春佳節(jié)的熱鬧團聚氛圍。研究表明,新型冠狀病毒有一定的致死性,具有人傳染人的能力[注]Chan J, Yuan S, Kok K, et al. A familial cluster of pneumonia associated with the 2019 novel-coronavirus indicating person-to-person transmission: a study of a family cluster. The Lancet, 2020, 395(10223): 514-523.,可通過直接傳播、氣溶膠傳播或接觸傳播等途徑感染他人[注]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公眾防護指南》,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2020年,第9頁。。截至2020年2月18日,全國累計報告新冠肺炎確診病例達74185例,現有疑似病例5248例,累計死亡病例2004例[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健康委員會: 《截至2月18日24時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最新情況》,http://www.nhc.gov.cn/xcs/yqfkdt/202002/8f2cfd17f4c040d89c69a4b29e99748c.shtmll,2020年2月19日訪問。。由于人群普遍易感[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健康委員會:《關于印發(fā)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六版)的通知》,http://www.nhc.gov.cn/xcs/zhengcwj/202002/8334a8326dd94d329df351d7da8aefc2.shtml,2020年2月19日訪問。,為有效防范病毒的社區(qū)傳播和新冠肺炎疫情的進一步蔓延,各地區(qū)各部門積極采取不同措施以限制人員流動。身處疫情帶來的非比尋常的社會氛圍中,人們的心理健康勢必會受到巨大威脅。
自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戰(zhàn)全面打響,我國迅速進入“全員警備”狀態(tài)。2020年1月底,全國所有發(fā)現新冠肺炎病例的30余個省份均啟動重大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一級應急響應[注]《30省份啟動重大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一級響應》,央視網,http://news.cctv.com/2020/01/26/ARTIKi9nbvFE7IAlDtpYW5os200126.shtml,2020年1月26日訪問。。隨后,世界衛(wèi)生組織宣布新冠肺炎疫情構成“國際關注的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注]中國醫(yī)學科學院北京協(xié)和醫(yī)學院專家組主編:《協(xié)和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防護手冊》,中國協(xié)和醫(yī)科大學出版社,2020年,第7頁。。新冠肺炎的防疫工作成了公共衛(wèi)生領域的重大危機事件和影響人們工作和生活的重大應激性事件。根據應激理論[注]Lazarus R S. From psychological stress to the emotion:A history of changing outlook. 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 1993, 44(1): 1-21.,此類傳染性疾病對人群而言是一個極強的應激源。有學者指出,傳染病流行期間幾乎每個人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問題,如恐懼心理、焦慮抑郁、急躁心理、被制約的心理及憂慮心理等[注]李學文,華琦:《重大應激事件對人群身心健康的影響》,《首都醫(yī)科大學學報》,2003年第4期。。而加強心理健康服務不僅是改善人群心理健康水平、促進社會心態(tài)穩(wěn)定的關鍵措施,也是實現國家長治久安的一項源頭性、基礎性工作[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關于加強心理健康服務的指導意見》,http://www.nhc.gov.cn/jkj/s5888/201701/6a5193c6a8c544e59735389f31c971d5.shtml,2020年2月6日訪問。。因此,在新冠肺炎持續(xù)蔓延的社會宏觀系統(tǒng)下,了解公眾心理健康狀況和心理援助需求,有利于更加有效地對其心理健康問題予以干預,進而有助于群體心理健康水平的提升和社會穩(wěn)定心態(tài)的營造,促進經濟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發(fā)展。
大學時期是人們社會化和心理社會性發(fā)展的重要階段[注]羅曉路:《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的現狀與對策》,《教育研究》,2018年第1期。,也是人們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確立和發(fā)展的關鍵時期。大學生作為新時代的接班人,肩負著未來的希望。但有學者指出,大學生處在心理發(fā)展的特殊時期,其心理結構各部分發(fā)展不平衡,自我意識常有矛盾沖突,其人格發(fā)展也不夠完善,受到外界干擾或消極信息的影響后,情緒和行為更容易隨之變得消極,更容易產生心理危機[注]孫渝莉,金春寒:《災難心理分析及大學生心理援助思考》,《教育與職業(yè)》,2010年第20期。。高校作為人才培養(yǎng)的重要基地,承擔著“教書育人”的使命,心理健康教育從本質上講,更是高校“育人”的重要工程。當前,在全民防疫的特殊社會氛圍下,如何有效地對大學生予以支持、如何確保學生心理保持良好狀態(tài)、如何幫助學生走出心理危機等是不得不盡快加以思考、積極予以解決的重要問題?;诖?,本研究旨在了解新冠肺炎流行期間河南省大學生的心理健康狀況及心理援助需求,以便為其提供針對性的心理健康服務,為高校新冠肺炎防控措施的制定和實施提供科學佐證。
本研究采用方便抽樣方法,于2020年1月30日至2020年2月5日對河南省大學生進行網絡問卷調查,共回收問卷20227份。刪除答題時間少于200s,高于1000s等無效作答問卷后,剩余有效問卷18705份,問卷有效回收率為92.48%。其中,男性3455份(18.47%),女性15250份(81.53%)。參與者中最小年齡16歲,最大為26歲,平均年齡為20.18歲。參與者所處地區(qū)涵蓋河南省18個地級市。根據調查期間各地級市的疫情程度[注]河南省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截至2月5日24時河南省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最新情況》,http://www.hnwsjsw.gov.cn/contents/858/48466.shtml,2020年2月6日訪問。,將參與者所處地區(qū)確診病例達50例以上的城市劃分為“疫情嚴重區(qū)”(即信陽、南陽、鄭州、駐馬店、商丘和周口),將確診病例為20例以下的城市劃分為“疫情輕微區(qū)”(即開封、焦作、鶴壁、三門峽、濮陽和濟源),本研究樣本中有9406位疫情嚴重區(qū)參與者和3418位疫情輕微區(qū)參與者。
采用課題組自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社會調查表》對河南省大學生進行施測,問卷共66項條目,涉及對新冠肺炎認知預防與心理感受等,具體包含對新冠肺炎的認知與辨別、關于預防新冠肺炎的知識、身心癥狀、非理性行為、對心理援助的需要、關于尋求幫助的方法和治療方法的知識、對新冠肺炎進行有效自助和他助的知識七個方面。
該調查表由河南大學應用心理學教授、博士后、博士研究生與碩士研究生等5位心理學專業(yè)人士在新冠肺炎流行初期,參考以往SARS期間以及類似的突發(fā)性公共衛(wèi)生事件相關文獻后編制而成。問卷編制過程中,課題組成員結合疫情期間重要文件與公眾反映,在確定了上述七個方面內容的基礎上,分別進行各部分的補充和完善,形成初步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社會調查表》。隨后,團隊成員進行了多次充分的討論,對題目內容進行修改與完善,對性質相似題目進行了區(qū)分或合并。根據初稿和討論的結果,對調查表的內容、表述和格式等細節(jié)進行規(guī)范化修改,最后形成定稿。在該調查表正式發(fā)放之前,課題組邀請了若干心理學專業(yè)教師及研究生進行預調查,同時收集其反饋意見。最后,結合預調查反饋內容,進一步修改和完善調查表部分題目以形成正式問卷,并進行大范圍的發(fā)放。
本研究主要關注大學生對心理援助的需要,該部分共包含7道題目,均為單項選擇,包含總體心理健康狀態(tài)、對心理學力量和心理援助的需要、對心理援助工作內容的需要和心理援助工作的承擔部門四部分內容。在總體心理健康狀態(tài)方面,除參與者自我評價心理健康狀況變化外,設置心理投射題目,從評價他人角度來對大學生心理健康狀況進行調查。在對心理學力量和心理援助的需求方面,從對心理學力量的需要度、心理援助需要和獲取援助渠道自信三個方面進行調查。在心理援助工作內容上,具體劃分為與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有關的醫(yī)學問題以及四類心理問題,分別為疫情帶來的負性情緒、強迫性思維、非理性行為與軀體化癥狀和隔離引起的不良情緒。為使參與者充分理解題意,題項后提供相關示例以做參考,題項如“非理性行為和軀體化癥狀,如:囤積藥品、茶飯不思,腸胃功能紊亂等”。在心理援助的具體承擔部門上,主要劃分為衛(wèi)生部門、教育部門、民政部門、大眾媒體、健康教育專業(yè)機構和心理學學術團體。
使用Excel 2010和SPSS 22.0軟件對原始數據進行統(tǒng)計處理。根據資料類型的不同,采用描述性統(tǒng)計方法、頻率分析方法和列聯表2檢驗等不同統(tǒng)計學方法對數據進行處理與分析。
大學生總體心理健康狀況的評價結果如表1所示。絕大多數大學生(94.54%)表示心理健康狀況并未受到疫情的負面影響,5.46%的大學生表示自身總體心理健康狀況比平時更差,91.74%的大學生認為身邊有或多或少的人因新冠肺炎而感到恐慌。
表1 大學生心理健康狀況回答分布情況
卡方檢驗結果表明,在自評心理健康狀況方面,男性比女性受到更多負面影響(x2=4.10,p<0.05)。在評價他人方面,性別(x2=149.93,p<0.001)和城市疫情(x2=11.19,p<0.05)與身邊感到恐慌人數顯著相關。進一步的兩兩比較發(fā)現,在身邊有人因新冠肺炎而感到恐慌的比例上,女性顯著高于男性(x2=95.30,p<0.001),疫情嚴重區(qū)顯著高于疫情輕微區(qū)(x2=9.63,p<0.01)。
大學生對心理學力量和心理援助需求的回答情況如表2所示。絕大多數大學生(84.99%)表示新冠肺炎防治過程中需要心理學力量的參與,17.48%的大學生表示希望得到心理援助,78.08%的大學生確信自己能在需要的時候有渠道獲取心理援助。
表2 心理學力量與心理援助需求分布情況
注:此部分題目的回答為二分變量,表中均為肯定回答情況,其否定回答率為“1~肯定回答率”,下同。
卡方檢驗結果表明,女性對于心理學力量的需求(x2=125.32,p<0.001)和希望獲得心理援助(x2=39.73,p=0.001)的比例顯著高于男性,而男性在獲取援助渠道自信上顯著高于女性(x2=62.04,p<0.001)。疫情嚴重區(qū)比疫情輕微區(qū)有更多的參與者希望獲得心理援助(x2=7.68,p<0.001)和更少的參與者具備獲取援助渠道自信(x2=3.88,p<0.05)。
對心理援助工作內容的需求情況如表3所示??傮w而言,大學生對新冠肺炎相關醫(yī)學問題的需求度最高,占總人數的66.81%。對于心理問題需求度最高的分別是強迫性思維(14.62%)、疫情帶來的負性情緒(9.71%)和被隔離引起的不良情緒(6.16%)。
表3 心理援助工作內容的需求分布情況
卡方檢驗結果表明,性別和心理援助的工作內容顯著相關(x2=38.30,p<0.001)。進一步的兩兩比較可知,女性對強迫性思維的援助需求顯著高于男性(x2=20.55,p<0.001),對非理性行為與軀體癥狀的援助需求顯著低于男性(x2=19.23,p<0.001)。
大學生對心理援助工作承擔團體的認可分布情況如表4所示。總體而言,大學生群體認為心理學學術團體(31.90%)、健康教育專業(yè)機構(26.95%)和衛(wèi)生部門(16.31%)是承擔心理援助工作的主要團體。
表4 心理援助工作承擔團體的認可度
卡方檢驗結果表明,性別與心理援助承擔團體顯著相關(x2=233.63,p<0.001)。進一步的兩兩比較結果顯示,男性在衛(wèi)生部門(x2=103.68,p<0.001)、教育部門(x2=27.20,p<0.001)、民政部門(x2=19.34,p<0.001)和大眾媒體(x2=14.84,p<0.001)的選擇上顯著高于女性,其在健康教育專業(yè)機構(x2=51.58,p<0.001)和心理學學術團體上(x2=77.78,p<0.001)的選擇顯著低于女性。
由調查結果可知,94.54%的大學生自我評價心理健康狀況未受負面影響。這與我國各部門在疫情期間所做出的準確決策、廣泛宣傳和及時預防措施所發(fā)揮的積極作用密不可分。大學生由于自身具備較高的知識水平和獲取信息的能力,能夠對新冠肺炎有著較為科學的認知,對未知和新興威脅因素的科學認識和深入了解有助于其維持穩(wěn)定的心理健康水平。但大學生評價周圍環(huán)境時,91.74%的參與者表示身邊有人因新冠肺炎而感到恐慌。以往非典期間的研究指出,絕大多數學生在非典封閉管理期間心理穩(wěn)定,但存在少數個體恐慌心理得分較高[注]張文海,時特林,車文賢:《大學生非典恐慌心理調查研究》,《健康心理學雜志》,2004年第1期。。從心理投射視角而言,參與者在對他人狀態(tài)進行評估時,容易進行“以己度人”的判斷,因此其回答可能與其個人的情緒狀態(tài)之間存在密切聯系。大學生感知到的周圍所存在較為普遍的恐慌情緒,可能是其個體恐慌情緒的心理投射結果,但這種恐慌尚在其承受范圍內,暫未對其心理健康水平造成負面影響。另一方面,在突發(fā)事件下,群體的情緒感染是個體直接接觸的過程,與傳染病的傳播類似,會存在于大規(guī)模群體之中[注]何高奇,邊曉暉,孫菲:《基于傳染病機制的突發(fā)事件下群體情緒感染模型》,《華東理工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18年第6期。。根據應激理論,經歷較為強烈而持久的應激狀態(tài),不僅會干擾個體正常工作和生活,還會影響人的心身健康[注]Lazarus R S. From psychological stress to the emotion:A history of changing outlook, 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 1993,44:1-22.。由于大學生在遇到負性社會應激刺激時,其敏感性較強,價值觀不夠明確,觀點易受影響[注]奚佳夢:《大學生群體對負性社會事件的心理應激現象分析》,《北京教育》(高教),2019年第5期。,因此受到周圍存在的普遍恐慌情緒的感染性可能更高,這種負性情緒的長期積累將會成為威脅其心理健康的風險因素。因此加強對大學生群體的心理健康教育,預防其心理不適的產生,幫助其應對負性情緒是高校在疫情期間不容推脫的重要課題之一。在新冠肺炎持續(xù)發(fā)展的社會環(huán)境下,不僅要對已經受到疫情負面影響的大學生加以重點關注,也要重視大學生恐慌情緒的產生與傳播,及時予以心理支持,增強其情緒穩(wěn)定性,防止受到外部不良情緒氛圍的感染,同時鼓勵其主動輸出正能量來感染周圍公眾,以緩解群體范圍內的消極情緒,幫助營造和諧溫馨的社會氛圍。
進一步的差異檢驗結果表明,男性在自評心理健康狀況方面比女性受到更多負面影響。有學者指出,應激源是否影響到個體的心身健康除取決于事件本身的客觀屬性外,個體對事件所采取的應對方式也起著一定作用,且性別僅在求助這一應對方式因子上的得分存在顯著差異。在這一主要采用的成熟應對方式的得分上,男性顯著低于女性[注]曹亞杰,司繼偉:《大學生生活事件應對方式與應激反應關系研究》,《中國學校衛(wèi)生》,2010年第1期。。因此,在新冠肺炎流行期間,女性可能采取了更多的有效應對方式來面對疫情所帶來的負性應激事件,減少自我受損程度,故而比男性受到更少的負面心理影響。但在對周圍恐慌情緒的評價方面,女性感知周圍存在恐慌比例顯著高于男性。從心理投射來看[注]蔡成后,申荷永:《心理投射技術在震區(qū)學校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應用》,《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2010年第9期。,人們有時會不自覺地將自己的情緒、態(tài)度和思想等反映到外界事物或他人身上,女性所感知到周圍的恐慌可能從側面反映出其具有一定的自我未察覺的恐慌情緒。這也可能與女性的人格特質有關,敏感是女性的性格特點之一[注]蘇文靜,王希華:《中國女性人格量表的編制》,《湖北第二師范學院學報》,2014年第2期。,因此在經歷社會環(huán)境變化時,比男性更容易感知到周圍人的情緒狀態(tài)及其變化,因而感知到了更多恐慌情緒。另外,疫情嚴重區(qū)感知周圍存在恐慌比例顯著高于疫情輕微區(qū)。在疫情蔓延流行時期,人們容易出現恐慌,更多關注和自己周圍相關的信息[注]時勘,李文東,樂國安,等:《華北5城市民眾SARS疫情中心理行為研究》,《中國公共衛(wèi)生》,2003年第9期。,因此在周圍病例較多的疫情嚴重區(qū)域,個體認為自身所受到的感染風險更高,受到更多的健康威脅,進而產生恐慌的可能性更高。之所以并未出現與SARA期間類似的“心理臺風眼效應”[注]謝曉非,謝冬梅,鄭蕊,張利沙:《SARS危機中公眾理性特征初探》,《管理評論》,2003年第4期。,即身處隔離區(qū)的人群焦慮水平反而會更低,可能要考慮到本次疫情從武漢開始爆發(fā),除武漢和湖北部分地區(qū)外,其他地區(qū)尚未出現大范圍的社區(qū)傳播,因此雖然河南省部分地市病例較多,但仍不是疫情的爆發(fā)中心。另一方面,在新冠肺炎得到確切診斷之后,鐘南山院士提出的居家隔離建議,在全國范圍內迅速得到響應,因此本次疫情與以往傳染病或地震等重大危機公共事件中居民所執(zhí)行的防治行為不同,其心理反應也不盡相同。綜上可知,不同人群在疫情期間,心理健康狀況方面存在不同的差異,和以往事件中的公眾心理反應存在一定的不同,因此高校在制定心理健康教育實施措施時,需對不同人群加以差異性的關注,充分了解不同人群和不同地區(qū)的確切需求,才能更有針對性地開展心理服務與心理健康教育。
總體而言,絕大多數大學生(84.99%)認為新冠肺炎防治過程中需要心理學力量的參與,17.48%的大學生表示希望得到心理援助,但有21.92%的大學生不具備獲取援助渠道的自信。大學生對于心理學力量的廣泛需要,反映出新冠肺炎防疫對于心理學知識的吁求,也反映出對大學生群體進行心理健康教育具有重要作用。且危機事件的應急管理可以緩和急性心理壓力、恢復生理心理功能平衡、減小可能發(fā)生的心理創(chuàng)傷[注]Kearns M C, Ressler K J, Zatzick D, Rothbaum B O. Early interventions for PTSD: a review. Depression and Anxiety, 2012(10): 833-842.。心理應激只有及時得到減壓和疏導, 才能把對身心健康的損害降至最低[注]王文娟,許華山,朱琳,鄧鑄,宣玲:《醫(yī)護人員心理應激源量表的編制》,《中國健康心理學雜志》,2014年第4期。。因此,無論是從應對社會危機出發(fā),還是從學生需求出發(fā),高校和心理學團體有責任和義務順應環(huán)境需求,積極響應疾病控制局等相關部門印發(fā)的關于疫情期間進行心理服務的工作指南[注]疾病預防控制局:《關于印發(fā)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期間心理援助熱線工作指南的通知》,http://www.nhc.gov.cn/jkj/s3577/202002/f389f20cc1174b21b981ea2919beb8b0.shtml,2020年2月7日訪問。。在全民戰(zhàn)“疫”新冠肺炎期間,應切實關注大學生的心理援助需求,根據不同高校的資源情況組織團結校內心理學力量提出建設性意見和方案,提供切實可行的心理援助服務和心理援助渠道,向大學生提供及時有效的心理健康教育和心理服務,以促進大學生心理健康的穩(wěn)定發(fā)展,進而促進社會整體健康心理氛圍的營造。
研究結果還表明,不同群體間對心理學力量和心理援助的需要存在顯著差異。女性對于心理學力量的需求和希望獲得心理援助的比例顯著高于男性,男性在獲取援助渠道自信上顯著高于女性。結合大學生總體心理健康狀況來看,男性雖然受疫情負面影響更大,但其具有更高的獲取援助自信。根據資源保存理論[注]Hobfoll S E. Conservation of resources:a new attempt at conceptualizing stress. The American Psychologist, 1989(3): 513-524.,這種獲取援助的自我效能反映出了個體具備更多的心理資源,擁有更多的心理資源更有利于資源的積累,進而有助于其面對復雜多樣的壓力情景。因此,即使男性在疫情期間受到更多的負面影響,其更為豐富的心理資源有利于其應對目前環(huán)境,進而導致其對于外界的其他資源的需求(如對心理學力量和心理援助的需求)低于女性。值得關注的是,相比于疫情輕微區(qū)大學生,疫情嚴重區(qū)大學生更多地希望獲得心理援助、更少地具備獲取援助渠道自信。結合大學生感知到周圍恐慌情緒和群體情緒感染相關理論可知,疫情嚴重地區(qū)大學生感知到了更多的周圍恐慌情緒,由于群體情緒既可以在群體間進行傳播也會直接感染到個人,當群體情緒給個體帶來了難以自控的情緒體驗,則需要心理援助幫助其恢復健康心態(tài)。以往研究也指出,疫情程度與學生的危機反應程度正相關[注]周詳,王淑蘭:《高校學生對“SARS”疫情的危機反應和全員成長的干預策略》,《中國學校衛(wèi)生》,2004年第3期。。由于疫情嚴重區(qū)大學生周圍存在更多恐慌情緒,則其需要面對的負性情緒更高,其所處環(huán)境更為復雜和消極,從資源保存理論來看,當原有心理資源不足以支撐其面對現實環(huán)境時,則需要及時補充資源。并且在疫情持續(xù)蔓延的態(tài)勢下,疫情嚴重區(qū)大學生為了應對未來資源損失,也需要利用現有機會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資源盈余[注]曹霞,瞿皎姣:《資源保存理論溯源、主要內容探析及啟示》,《中國人力資源開發(fā)》,2014年第15期。。基于此,我們建議高校和教育部門增加心理健康教育公益講座,尤其要對疫情嚴重地區(qū)學生加以重點關注,科普疫情期間學生可能產生的心理變化歷程,并提供有效的心理應對方式,同時開通線上多方式的心理援助渠道,使得大學生有更多的渠道來獲取心理援助以緩解疫情所帶來的負能量,為大學生提供持續(xù)心理支持,補充其心理資源,使其積蓄充足的心理能量以應對疫情期間的消極心理狀態(tài)。
大學生對心理援助工作具體內容的需求結果顯示,66.81%的大學生希望獲取與新冠肺炎相關醫(yī)學問題的援助,大學生對于心理問題需求度最高的分別是強迫性思維(14.62%)、疫情帶來的負性情緒(9.71%)和被隔離引起的不良情緒(6.16%)。以往的研究表明,疫情蔓延初期正是危機的沖擊階段,對于醫(yī)學問題的援助和情緒方面的問題需求較高[注]鐘杰,錢銘怡,張黎黎,等:《“非典”心理援助熱線來電初步分析報告》,《中國心理衛(wèi)生雜志》,2003年第9期。,隨著疫情逐步得到控制,疾病的醫(yī)學信息得以科學全面普及,對醫(yī)學問題的援助需求會逐漸下降。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對于易受外界干擾的大學生群體而言更是一種巨大的應激事件,使其感到生存和健康遭受威脅,影響其機體與心理反應。在思維方面,若壓力過大則容易產生“選擇性注意”[注]趙旭東,劉中民:《抗疫·安心——大疫心理自助救援全民讀本》,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20年,第6頁。,如反復查詢疫情相關信息,反復與人討論疫情,反復思考與擔心自己和家人是否受到感染等強迫性思維。在情緒方面,可能會變得更加敏感,消極情緒隨未知的威脅一同到來。因此高校要依據大學生個性特點和心理援助的切實需要來提供心理健康教育。對疫情的認知評價會調節(jié)、抑制不良應激反應,并且社會支持也可以緩沖疫情帶來的心理障礙[注]童輝杰:《“非典(SARS)”應激反應模式及其特征》,《心理學報》,2004年第1期。,因此高校還需要引導大學生對新冠肺炎進行正確認知評價,并提供相應的心理支持,幫助其將負面應激行為轉化為積極應激態(tài)度,培養(yǎng)大學生積極向上、堅強勇敢的人格品質。
進一步的差異分析結果顯示,女性對強迫性思維的援助需求高于男性,男性對非理性行為與軀體癥狀的援助需求更高。相關研究表明,在公共衛(wèi)生危機狀態(tài)下,大學生的心理需求會發(fā)生明顯變化[注]孫朝陽,陳紅,高瑪麗:《公共衛(wèi)生危機狀態(tài)下大學生人格特征及心理健康分析》,《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2期。,故疫情期間的心理援助應該從學生此階段的心理需要入手,因事為制。鑒于不同人群對心理援助內容上存在差異,因此我們建議高校在部署心理援助工作時,注重不同學生群體間的差異化需求,在提供一般普適的心理服務內容后,重點關注不同人群對于心理援助內容需要的特異性,可提供典型案例幫助學生認識自我心理狀態(tài),進而調節(jié)和緩和由疫情帶來的不良心態(tài)。
總體而言,大學生群體認為心理學學術團體(31.90%)、健康教育專業(yè)機構(26.95%)和衛(wèi)生部門(16.31%)是承擔心理援助工作的主要團體。已有研究顯示,在遇到突發(fā)公共事件時被試認可度最高的心理干預提供人員為專業(yè)心理咨詢人員[注]仲學鋒,張蓮芝,王志敏,洪濤,計國平:《突發(fā)公共事件后公眾心理危機健康教育需求研究》,《中國健康教育》,2009年第8期。,這與本研究結果基本吻合。對不同大學生群體的差異分析顯示,男性在衛(wèi)生部門、教育部門、民政部門和大眾媒體的選擇上顯著高于女性,而在健康教育專業(yè)機構和心理學學術團體上的選擇顯著低于女性。這可能是由于女性對于心理援助需求更高,因此更加信賴和認可專業(yè)心理機構或健康機構。在社會這個宏觀系統(tǒng)下,心理學專業(yè)團體、健康教育專業(yè)機構和衛(wèi)生部門擔負著更高的期望,也應該更加積極地履行使命。然而,對比社會整體心理需求人口基數,專業(yè)心理咨詢者數量較少,難以充分滿足社會大眾對援助的需求,因此,高校應當充分發(fā)揮其教育職能,協(xié)助政府及相關部門建設疫情特殊時期心理服務體系,進行公共危機事件的應急反應,在保障其校內學生的心理健康穩(wěn)定狀態(tài)的基礎上,發(fā)揮其自身資源優(yōu)勢來服務大眾,助力疫情防治工作。
在以往發(fā)生的突發(fā)性公共危機事件的管理中,重大應激反應往往引起大量社會心理問題,給個人和群體帶來一定的心理困擾[注]趙旭東,錢銘怡,樊富珉:《心理-社會干預系統(tǒng)在突發(fā)性事件中的意義和作用》,《中國心理衛(wèi)生雜志》,2003年第8期。。心理危機干預在個人應激和社會應急的重要時刻所起的作用,在以往重大公共危機事件(如非典和汶川地震)中可以得到初步肯定。心理干預有助于預防一些精神障礙的產生,促進患者軀體醫(yī)學治療,從微觀上可提升個人和團隊的戰(zhàn)斗力,從宏觀上可為各個層面的管理與決策提供科學佐證[注]趙旭東,劉中民:《抗疫·安心——大疫心理自助救援全民讀本》,上??茖W技術出版社,2020年,第8頁。。大學生作為情緒易感人群,且人口基數巨大,大學生心理健康是社會關注的熱點問題,其心理狀況的健康發(fā)展是未來社會和國家的重要財富。因此在防治新冠肺炎這個全民戰(zhàn)“疫”中,除加強對大學生醫(yī)學知識支持之外,多個部門應協(xié)同工作,以高校心理危機干預網絡的覆蓋為抓手,實施全面心理救援。但同時拒絕夸大心理援助功能,應將大學生心理援助作為醫(yī)學救助的重要輔助手段。下一步研究還應更加全面和深入地了解學生群體心理健康狀況和心理援助需求。實施針對性的心理援助有利于改善被干預者不良心境,有效預防群體不良心理氛圍的產生,及時阻止疫情負面影響的泛化。高校進行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相關心理健康教育,將有助于在危難中激發(fā)大學生堅強品質,塑造其健全人格,進而助力疫情防控,共同攻克“新冠”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