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鵬程
吳英奇說:“自從離家求學,故鄉(xiāng),只有冬夏,再無春秋。”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聞已是曲中人。上了大學,熟悉習慣了南寧的春天,卻漸漸遠離故鄉(xiāng)的春天,快忘了它應是什么模樣。但在2020年,新冠疫情蔓延,回校計劃一次次被打斷,故鄉(xiāng)的春天開始慢慢在眼前鋪開。
說起春天,一定是一城的紫荊花綻放。柳州的街頭有20余萬株紫荊,3月,進入初花期,整個柳州,整個春天,都是粉紫色的。剛過去的冬天,雖說沒有詩里“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盛景,但它有一種陰冷,也浸骨,也料峭,也讓人常打寒顫。而到了春天,盛開在滿城的紫荊花,總能讓城市一口氣就從顫顫巍巍中活過來,給快要凍著的臉龐施上粉黛,時不時的小雨,打落一地的紫荊花,讓整個灰蒙蒙的大地都充滿著生氣。我好久沒有看過柳州的紫荊,如今推開窗,便是滿樹春意,一眼望不盡。往年,一城的紫荊,總能引來不少人駐足,帶來不少欣賞目光,可是因為疫情,紫荊花少了許多懂它的伯樂,花期都讓人感覺短了些,頗有種伯牙為子期摔琴斷弦的決絕。但疫情不掩芳華,春暖常伴花開,柳州更是在紫荊滿城時,迎回援鄂醫(yī)療隊,那天,警車開路,紫荊花開,英雄歸來。
說起春天,一定是如碧玉一般的青團。艾草為汁,揉粉為團,如其名,青團。柳州則叫得更為通俗些———艾粑粑,也另有一種吃法,煎著吃,顏色雖然比不上蒸著鮮艷好看,還偏黑了些,但卻讓人吃著更香,更熱氣騰騰。艾粑粑是我家每年春天必備的一樣小吃,還記得小些時候,到了艾草瘋長的時節(jié),常跟著大人上山去摘艾葉,走遍山頭,艾草帶來的春意,也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摘回家的艾草,洗凈蒸熟后,搗碎,和糯米粉揉成一團,面團從一團白玉變成了碧玉,配上自己喜歡的餡料,我家喜歡花生芝麻餡兒,將餡兒包在其中,然后團成一團,鍋底刷上油,上鍋煎,用鏟子將整個團子壓扁,等到兩面焦黃,就可以出鍋了,大概是不成團狀,所以又叫艾粑粑吧。煎好后的第一個一定是我來嘗,心急急的,總是容易被燙到。其實吃艾粑粑也很挑地點,最美味的一定是在清明祭祖期間,休息時,坐在山頭,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搭配著談天說地吃艾粑粑,偶有山間風從耳邊吹過,閑適也不過如此。而今,很少人上山頭遍尋艾草,想吃,街市上一逛就能發(fā)現(xiàn)許多攤點,很方便,但又總覺得缺少一點春天。大概人無聊時候,就會干些久不干的事,在家,鬧著媽媽給我做艾粑粑,她還是很懶,只是到街市買了一把艾草,揉粉時我上了手,媽媽也還是老做法,我也還是爭第一個來吃,好像是更好吃一些。
說起春天,一定是迎著陽光放飛風箏。透過窗子看滿地的陽光,不出去晃一圈,是會錯過很多的。人人都被疫情悶在家里,一株綠芽從地底滲進我們的腳底,穿過身體,從頭頂冒了出來。解封后,微信群里就炸開了,我找出閑置已久的風箏,撣撣上面的灰,約上幾個人,找一塊陽光鋪得最開的地方,我還記得那天的陽光,想起來還像是照在身上,春天的陽光,也熾烈,但它沒有夏天時的咄咄逼人,也不像夏天那樣不準人直視,它只將將讓你感到溫暖。放風箏前要確定好風向,其實逆風更好,讓風箏克服自身的重力,更適合飛翔,站定在逆風方向后拉出一段風箏線,我拿著線軸,同伴拿著風箏,兩人配合一定要好,她一將風箏向空中一拋,我就要努力向前,逆著風跑,等到風箏穩(wěn)定在天上飛后,才可以慢慢停下來,之后就是通過線軸,輕輕一拉一放,控制風箏,讓它高高地飛著。這里空曠到,天空中只有我們一只風箏,四周都很靜,間或有些腳步聲,還是和風吹響樹葉的沙沙聲一起傳來,我們都不太說話,眼睛都緊緊盯著風箏,她偶爾盯累了會停下來眨眨眼睛。我手有些無聊了,會招呼她過來接手,可能是時機不對,可能是配合不好,風箏掉了下來,我們只有相視哈哈大笑。那天,時間過得很快,風箏飛得很高。
以后會有許許多多春天,也會有許許多多故鄉(xiāng)的春天。但說起春天,還是會想起那滿城的紫荊花和與花一起來的英雄,還是會想起那碧玉般的青團和滿手粉去碰媽媽臉的玩鬧,還是會想起那高高的風箏和鋪滿大地的陽光。
從此,故鄉(xiāng)有了冬夏,也有春天。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