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瑞?約翰遜
2008年8月8日,北京奧運會開幕的日子,我看到我16歲的女兒肖恩和近600名美國運動員一起走進體育場。
當(dāng)時,我的腦子里回想起第一次帶肖恩去我家附近的體操班報名的情景。那時,她才3歲,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走得這么遠。
有人問我,培養(yǎng)一個能參加奧運會的運動員都要做哪些工作?
我不覺得我和大多數(shù)的父母有什么不同。肖恩的生活起居和其他孩子都是一樣的。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肖恩幫助我成為一位好媽媽。
看到今天的肖恩,真是難以相信她在出生的時候差一點兒就出不了產(chǎn)房,當(dāng)時,她的臍帶繞頸很嚴(yán)重,平安后醫(yī)生說這是一次僥幸脫險。還好,肖恩并未因此發(fā)育遲緩。她9個月大時就蹣跚學(xué)步,自己爬進柜子找玩具。2歲時,她在屋子里跑來跑去,摔破了頭,縫了好幾針。她精力十分旺盛,我希望能找到一個安全的方式來釋放她的精力。于是,我們送她進摔跤班,后來又送她去舞蹈班,可她都覺得不好玩。有一天,我走進廚房,正好看到肖恩從餐桌上往她爸爸的懷里跳,這突然喚起我的一個想法:我該讓她去學(xué)體操。這比較合她的胃口,肖恩喜歡在高臺上跑、跳、跨越、攀登。我想,如果她摔下來,至少體操班里有很多墊子,她不會摔傷。
去體操班的第一天,我站在旁邊看著她,她在平衡木上從這頭跑到那頭,異常興奮。
我想我把她送到了可以讓她施展拳腳的地方,這一點我做對了。
但肖恩讓體操班的老師抓狂。當(dāng)大家坐下來的時候,她跑到平衡木上去了;當(dāng)大家逐個練習(xí)的時候,她總跑到隊伍前面去搶著練習(xí)。老師總是吼她:“肖恩,回來!”“不行,肖恩,到后面排隊去?!?/p>
肖恩6歲那年,我們?yōu)樗x擇了一所新的體操學(xué)校。這是一個小規(guī)模的培訓(xùn)學(xué)校,學(xué)生不是很多。教練喬問肖恩:“你喜歡體操嗎?”她點點頭?!澳阕钕矚g什么項目?”“平衡木?!毙ざ骰卮?。他們一直在交談。肖恩做了一個平衡木的轉(zhuǎn)體動作。她太慌張了,越線了,我直搖頭。但是教練沒有責(zé)怪她,反而笑起來:“我喜歡她的力量。這是從事這項運動必備的條件?!苯又?,教練說了一些自己的情況。20世紀(jì)80年代,他為中國國家隊比賽,后來移居美國,在艾奧瓦州立大學(xué)當(dāng)體操教練。根據(jù)他的技術(shù)和經(jīng)驗,他看到了肖恩身上的潛力。他要不斷地用新的挑戰(zhàn)來保持她的興趣。肖恩跟著教練訓(xùn)練的第一周就學(xué)會了后空翻。我驚喜地說:“沒想到你能做后空翻!”肖恩笑著說:“我也沒想到?!?/p>
教練喬把肖恩放在少年班高級組,這意味著她會面臨更激烈的競爭。我開始有些遲疑,因為看到有些女孩子贏不了比賽就失去信心,我不希望肖恩也這樣。她第一次參加比賽,我坐在看臺上看到她和那些比她大、比她有經(jīng)驗的孩子站在一起,顯得那么小、那么矮。別的女孩子輕松自如地表演翻騰和跳躍,肖恩勉強可以離開地面。
她的每一步、每一個跳躍,都充滿了熱情,但是,裁判認為她落地不穩(wěn)扣了分,技術(shù)難度分也少得可憐。即便如此,觀眾們還是喜歡她精神飽滿的樣子,用掌聲和歡呼聲鼓勵她。肖恩最終排名第12位。我有些不安,并不是說我不為她感到自豪,我擔(dān)心的是,她會不會因為這樣的結(jié)果而氣餒。但肖恩說:“我覺得很好玩!”并且自豪地展示她的第12名綬帶。她連一點受挫的感覺都沒有。
肖恩12歲時被邀請加入美國青少年體操隊。她的日程安排得很緊,特別是除健身房以外的活動。她每晚花2個小時寫作業(yè);還要參加文學(xué)沙龍,堅持寫作;還要去動物收容所當(dāng)志愿者,幫著照料流浪貓狗。一天下午訓(xùn)練課之前,我發(fā)現(xiàn)她在自己的房間里掉眼淚。她說:“我不想去訓(xùn)練了?!蔽覇枺骸澳闶窃趺聪氲哪兀俊薄拔也恢雷约耗懿荒軋猿窒氯??!彼f。我坐在她身邊抱著她說:“你并不是非去不可的?!彼f:“教練會對我失望的,隊里的伙伴也會失望的。”我明白她接著要說的是:“你也會對我失望的?!?/p>
好多天來,我一直擔(dān)心因為事情太多,讓她太累,眼下是她退出的好機會。但是,我不能做決定。體操已經(jīng)不再是我引導(dǎo)她釋放精力的渠道和方法,而是她生活的一部分。這要她自己來選擇,而不是我。我對她說:“你是在為自己練體操,你要弄明白的是,你決定退出是因為你想退出,而不是因為你今天的情緒很糟糕。你去與不去,我都會支持你?!彼粮裳蹨I,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說:“謝謝你,媽媽?!?/p>
肖恩13歲時,第一次有資格參加在比利時舉行的國際比賽。比賽這天,我和她爸爸坐在觀眾席上,十分緊張。肖恩和隊友們走進會場,她的眼睛向觀眾席張望,看到我們就使勁兒朝我們揮手。我感覺女兒真的長大了。比賽即將開始,我的心一陣狂跳。80多斤的肖恩彈跳起來,在高低杠上翻飛,在10厘米寬的平衡木上翻騰、倒立,每一個動作都讓我屏住呼吸。她看上去泰然自若、聚精會神。我倒有點兒犯迷糊:這還是那個讓我牽掛的女兒嗎?我搖搖頭。讓我驚訝的是,肖恩以新的高度飛過鞍馬和高低杠,從器械上翻轉(zhuǎn)著跳下來。這些器械比我們家的餐桌高多了,并且沒有她爸爸接著她,但我能肯定她會安全落地。肖恩第一次參加跳馬和自由體操比賽,就取得了好成績,在全能比賽中也取得了好成績。
可這并不意味著我不用再為她操心。我仍然要操心,我不會讓她晚睡一個小時,即使她在北京贏得金牌也要按時休息。但是,我的女兒讓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當(dāng)家長最好的方式是給孩子信任。肖恩是有天賦的,我要做的只是在她身邊幫她好好發(fā)揮她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