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書百城
姜竹瀝抵達(dá)千島國際酒店時,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
遠(yuǎn)山薄暮,山峰秀麗。酒店建在半山腰,環(huán)抱著碧藍(lán)的海域,一路走來空曠幽靜,風(fēng)光卓絕。
門口有明星進(jìn)進(jìn)出出,她挑了個沒人的角落停下,舉高自拍桿,笑著揮揮手:“能看到嗎?”
姜竹瀝抬眼,直播間里的少女膚色白皙,黑而直的長發(fā)將臉襯小了一些,眼睛烏黑明亮,彎成兩彎新月。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堆評論——
“能、能、能!就這樣不要動!”
“被、被甜甜這個抬眸驚艷到了,甜甜一定是JC顏值最高的美食主播!”
“甜甜看我!你背后那個是花籃嗎?我好像看到段導(dǎo)的名字了!啊啊啊,晚上肯定有很多大佬!還有很多好吃的!”
“花籃?”姜竹瀝眨眨眼,轉(zhuǎn)身的同時將手機(jī)的攝像頭也對過去,給粉絲們念花籃上的字,“祝賀段白焰導(dǎo)演新戲《青果》殺青,祝電影大賣……”
俗氣,段白焰肯定不喜歡。
還沒讀完,她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又覺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都過去這么久了,她還記得他的習(xí)慣……
不過這念頭也只出現(xiàn)一瞬。
下一刻,姜竹瀝收回思緒,將鏡頭轉(zhuǎn)回來,笑著解釋:“因為我今天來蹭的這頓飯就是電影殺青宴呀,肯定會有人送花?!彼Τ鲂』⒀溃澳銈円部梢运臀一ɑ??!?/p>
話音一落,屏幕上瘋狂地下起了花瓣雨。
作為一個美食主播,姜竹瀝從不把直播地點局限在廚房內(nèi)。
除了每周固定時間教大家做甜品,她還不遺余力地解鎖著每一家好吃的店,一路舉著自拍桿,從中國吃到英國倫敦,又從倫敦吃回中國。
回國第三天,恰巧趕上程西西的新戲殺青,殺青宴訂在大廚云集的老牌酒店——千島國際,她對這家店里昂貴的食物垂涎已久,這次總算能借著來給閨密送項鏈的機(jī)會蹭頓飯。
“謝謝你們的花,我都接住啦?!苯駷r一一向送禮物的賬號道謝,小虎牙俏皮可愛,頭頂?shù)膭赢嬐枚湟哺X袋晃,“可惜我沒有邀請函……我們就找個涼快的地方等西西吧。”她像只松鼠一樣,鼓著腮幫開始找陰涼地。
姜竹瀝剛剛縮進(jìn)那個丑花籃的陰影里,一道清脆的女聲自她頭頂響起:“喂,你是哪個明星的助理?”
姜竹瀝抬起頭,眼前是一張美麗的臉,是個細(xì)腰美人,穿著鵝黃色小禮服,瘦得有些不健康,像一朵萎靡的雞蛋花。
她剛想說不是……
“怎么躲在這兒偷懶?”
“雞蛋花”一臉不耐地把手中的袋子扔進(jìn)她懷里 :“快拿著,熱死我了?!?/p>
盛夏早已去,初秋時節(jié),秋老虎仍不可小覷。
姜竹瀝不知道這是哪路神仙,默不作聲地接過來,袋子里是兩個透明玻璃小飯盒,隱約能看到,像是裝著草莓班戟和草莓派。
“唉,外面真是熱,我們?nèi)ダ锩娴劝??!薄半u蛋花”站著扇著風(fēng),酷暑難耐。
她一邊往里走,一邊命令:“你那個攝像頭,等會兒記得關(guān)掉?!?/p>
姜竹瀝連聲應(yīng)好,腳上的動作卻逐漸放慢,拉開一段距離后,她偷偷低頭看直播間,彈幕正刷得起勁——
“是夏蔚!”
“我就說會有很多大佬!”
“甜甜,可以把攝像頭再抬高點嗎?想看夏蔚小姐姐!”
姜竹瀝有些意外,很小聲地問:“你們都認(rèn)識她?她是誰???”
“甜甜,你真的不看劇嗎?前段時間特別火的那個網(wǎng)劇《少年時》就是她演的?。〗衲陝偖厴I(yè)的,‘95后小花里風(fēng)頭最勁的就是她!”
“對,演完網(wǎng)劇就接了段導(dǎo)的電影,她在《青果》里演女二呀!”
姜竹瀝眨眨眼,對那部網(wǎng)劇有點印象。
這幾年網(wǎng)劇大熱,《少年時》也改編自一部網(wǎng)絡(luò)小說。重生題材,講一對年少相戀卻不斷錯過的戀人,重生之后回到過去彌補缺憾,再一次相戀的故事。
過了特定的年紀(jì),她根本不相信破鏡重圓,所以她沒看劇,不過聽人提起過。
“想起來了,是她呀。”姜竹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滿足你們,給你們看夏蔚小姐姐,她真人好瘦呀……”
夏蔚沒有聽見,也沒有回頭,她走得很快,高跟鞋陷進(jìn)毛茸茸的地毯,一踩一個坑。
“喂。”走到宴會廳門口,夏蔚突然停住腳步,轉(zhuǎn)了過來。
看清姜竹瀝的動作,夏蔚臉上的焦躁更明顯了:“我剛剛是讓你提著袋子,沒讓你掛在胳膊上,你好好拿著它會死嗎!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怎么當(dāng)人助理的?!”
姜竹瀝有點蒙,她原本就拿著程西西的項鏈和自己的手袋,還要騰出一只手做直播,只能把夏蔚的手提袋掛在胳膊上,沒想到夏蔚會生氣。
“不要你提了,拿來!”夏蔚一把搶過手提袋,揚長而去。
茫然的姜竹瀝:“……”
她默默地把攝像頭移開。
退出直播間,姜竹瀝給程西西打電話,然后去化妝間找她。
程西西領(lǐng)著她往宴會廳走,一路上燈光交錯,打著領(lǐng)結(jié)的服務(wù)員微笑鞠躬,禮貌地幫她們開門。
“你今晚直播?”
程西西也是直播出身的,大學(xué)時她們一起開了賬號,一個做甜點,一個吃甜點。后來姜竹瀝出國遠(yuǎn)走,程西西靠一檔網(wǎng)絡(luò)綜藝節(jié)目小紅了一把,順勢出道。
“嗯嗯,我難得來一次千島國際,當(dāng)然得拍個夠?!苯駷r笑笑,重新登入直播間,一一為粉絲介紹晚宴的冷盤和甜點。
直播間里的人數(shù)不斷上漲。
程西西笑瞇瞇地擠進(jìn)攝像頭,在滿屏彈幕里捕捉到一條“我們今晚有機(jī)會見到段導(dǎo)嗎”,她笑著說 :“段導(dǎo)?段導(dǎo)不來,段導(dǎo)是神仙,段導(dǎo)不吃飯?!?/p>
彈幕頓時一片“哈哈哈哈”。
她口中的段導(dǎo),是這場殺青宴的舉辦人,也是電影的總導(dǎo)演,段白焰。
他少年成名,想法多,不走尋常路,作品不多卻部部精品,入圈沒幾年就把新人導(dǎo)演獎拿了個遍,明星捧一個紅一個。
他唯一的怪癖是討厭社交,除了每年各大慶典頒發(fā)導(dǎo)演獎,幾乎沒有媒體見到他出現(xiàn)在社交場合中,就連拍戲時跟他打過交道的人,也沒幾個能摸清他的性子。
姜竹瀝欲言又止。
“你放心?!背涛魑餍÷暤?,“我打聽過了,他真的不會來?!?/p>
姜竹瀝有些感激。
程西西話音剛落,人群中突然發(fā)生一陣小小的騷動。
姜竹瀝心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宴會廳內(nèi)燈光明亮,服務(wù)員恭敬地讓開一條道,一個頎長的人影被簇?fù)碇哌M(jìn)來。他的動靜不大,卻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出現(xiàn)就立刻有人言笑晏晏地端著酒杯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問好。
女主因故缺席,夏蔚隨他上臺,小臂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段白焰沒有看她,頓了頓,才低聲道:“謝謝?!?/p>
這句他是對劇組說的。
“隨意一點?!?/p>
這句他是對在場諸位說的。
然后就沒了。
姜竹瀝的手無意識地收緊。
他的樣子沒有變,依舊高而挺拔,嘴唇的顏色很淡,眼神不帶溫度,寡言而冷淡。他微微抬頭,下頜的線條就會格外明顯,燈光順著他眼角的淚痣向下,經(jīng)過鼻梁,停在喉結(jié)上。
歲月對他真是寬容。
姜竹瀝高中時就在想,如果他不做導(dǎo)演,出道去當(dāng)演員,必然也是萬人空巷。
“段導(dǎo)不喜歡說話,我來替他說?!毕奈低熘氖?,笑得小鳥依人,鵝黃色的禮服層層落地,與剛才情緒化的她判若兩人,“他說謝謝,意思就是……”
段白焰沒心情聽,轉(zhuǎn)身欲走。
夏蔚的手來不及抽回,她驚呼一聲,腳踝一歪。段白焰虛扶一把,撈空了,她直挺挺地撞進(jìn)了保鏢懷里。
姜竹瀝嘴唇微動:“裝的……”
“你說夏蔚?”
“我說段白焰?!?/p>
他討厭別人碰他。
程西西微怔,然后笑了:“你這么了解他,當(dāng)初為什么要分手?”
做了姜竹瀝十幾年的閨密,程西西怎么會不知道她那場戀愛,當(dāng)初談得驚天動地,后來也分得驚天動地。
姜竹瀝糾結(jié)地咬著吸管,不說話。要她回憶自己的二十歲,只能想起世界末日般的眼淚和后悔。
至于段白焰……
他遠(yuǎn)遠(yuǎn)地立在臺上,視線掃過來,姜竹瀝不自覺地一僵??伤哪抗庵皇巧砸煌nD,就漫不經(jīng)心地移開了,仿佛沒有看見她。
又或許是看見了,但他不在意。
“因為……”酸澀像裹在跳跳糖里的增味劑,不著痕跡地化開,充斥著味蕾,“他不喜歡我啊……”
姜竹瀝猶豫了片刻:“下一次,我也要裝不認(rèn)識他?!?/p>
段白焰的精神不好,滿屋衣香鬢影,有人來敬酒,他一口也沒有喝。
大概是換季的緣故,他的老毛病犯了,整夜輾轉(zhuǎn)反側(cè),迷迷糊糊地夢見故人。
她好像在哭,他想俯身吻她,可是一伸手,她就像霧一樣散開了。
“少爺?!毙茔∥⑽⒐矸畔乱坏澄铮驍喽伟籽娴乃季w,“眼睛稍微舒服一點了嗎?”
“沒有?!边^敏誘發(fā)了眼睛的炎癥,段白焰現(xiàn)在對五米開外的生物難辨雌雄。
“夏小姐送來兩盒甜點,說……”
“拿走?!?/p>
“她讓我強(qiáng)調(diào),是草莓的?!?/p>
段白焰喜歡草莓,知道的人不多。
他眉峰微聚:“我說了我不……”
麥克風(fēng)里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蜂鳴,眾人齊齊望過去。
宴會廳內(nèi)燈光明亮,夏蔚站在臺上,神色異常,身體瞬間失去重心,猛地向臺下倒去,高跟鞋鉤住臺上胡亂纏繞的電線,帶著高大的金屬落地?zé)?,轟然砸了下來!
“少……”電光石火間,熊恪眼神一緊,來不及叫段白焰躲開。
落地?zé)舻年幱袄?,段白焰后知后覺地抬起頭。
燈定格在了半空中。
一只細(xì)白的手吃力地?fù)踝×说瓜聛淼臒簟?/p>
夏蔚摔下臺時,姜竹瀝的腦子也跟著空白了一秒。
等她反應(yīng)過來,身體已經(jīng)先于意識沖到段白焰面前,撐住了沉重的金屬落地?zé)簟?/p>
果然,不管再過多久……她都做不到無動于衷。
“少爺,你沒事吧?”熊恪快步走回來,俯身檢查段白焰的身體。
段白焰沒有說話,大廳里有些混亂,他坐在原地,眼神定定地盯著某個點,嘴唇陡然變得蒼白。
姜竹瀝背對著他,依然能感受到如芒在背。他的目光如蛛絲一樣纏繞著她,越收越緊,仿佛要將人溺斃其中。
她小心翼翼地把燈扶正,打算默默溜走。
“姜竹瀝。”
她剛走出去半步,就聽見背后的聲音,清冷低沉,隱隱帶著怒氣。
“轉(zhuǎn)過來?!?/p>
她身體一僵,沒有動。
“轉(zhuǎn)過來?!彼謮旱土巳齻€音。
宴會廳內(nèi)喧囂嘈雜,另有助理清場,做晚宴的后續(xù)安排。
段白焰好像屏蔽了那些雜音,連帶著她也被圈在這小小的一隅。
姜竹瀝后悔得想咬掉舌頭,早知道就不來蹭這頓飯了……
明明已經(jīng)分開四年,她卻仍然像只蜷在殼里的蝸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段白焰嗓音發(fā)?。骸安灰屛抑貜?fù)第三遍?!?/p>
姜竹瀝咬咬牙,轉(zhuǎn)了過去。
四目相對,燈光四散。
他抬起眼,嘴角一動,扯出一抹笑 :“好久不見?!?/p>
姜竹瀝心頭一麻。
沒有錯,他眼底翻涌著的,是濃烈的嘲諷。
只是不知道是對她,還是對他。
晚宴倉促地結(jié)束了。
夜色已深,程西西喝了酒,口齒不清地說要送姜竹瀝回家。可她們住的地方南轅北轍,程西西第二天又還有工作,要趕早場。
因而姜竹瀝婉拒了她,打算下山再想辦法打車。
離開千島國際,姜竹瀝順著大路向下走去。
月色如霜,山崖下的潮水拍打著礁石,星光燦爛,身邊時不時有載著明星的車經(jīng)過。
夜風(fēng)鉆進(jìn)外套,她的手揣在口袋里,手心發(fā)疼。要真正清醒才能發(fā)覺,不管段白焰是多絕情的人,用多決絕的語氣讓她再也別出現(xiàn)在他眼前,她還是管不住腿。
這真讓人沮喪。
一陣招搖的跑車引擎聲由遠(yuǎn)及近,停在姜竹瀝身邊。她沒有抬頭,車門發(fā)出一聲輕響:“上車?!?/p>
這個聲音……姜竹瀝驚訝地抬起眼。
見她發(fā)怔,段白焰皺眉:“快點?!?/p>
姜竹瀝愣了兩秒,默不作聲地鉆進(jìn)副駕駛座。
天邊彎月高掛,高架橋上車行如蟻,窗外霓虹飛快地后退。
“謝謝你?!边^了會兒,她小聲地說。
段白焰將視線落在前方,一言不發(fā)。
姜竹瀝有些泄氣地低著頭,車內(nèi)陷入沉寂。
過去四年,她認(rèn)為自己唯一的變化就是,變成了更加無趣的人。過去她尚且有勇氣拽著他的胳膊不撒手,現(xiàn)在……
“我住在九溪園。”她小聲提醒,“不順路的話,你在山下把我放下也行?!?/p>
他沒搭腔。
她只好繼續(xù)說:“房子是租的,明德苑,七棟十二層,坐北朝南?!?/p>
段白焰的視線落在前方,光影打到他的臉上,側(cè)臉淹沒在黑暗里。
“我三天前才回來?!彼麤]說話,她自顧自地叨叨,企圖借此緩解尷尬,“雖然才三天,但我不僅解決了住處,連工作都找好了。就這種辦事效率,要是放在我高中時……”
“你回來……”他突然打斷她,語調(diào)沒有溫度,姜竹瀝識趣地眨眨眼,閉上嘴。
段白焰抿唇:“是來求我復(fù)合的嗎?”
姜竹瀝像只受驚的鳥 :“我不是!”
分手的時候,他讓她走了就再也別回來。現(xiàn)在他這話的意思,基本等于“不是讓你別出現(xiàn)嗎,你怎么又出現(xiàn)了”?
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她的身體猛然前傾,又被安全帶拽了回來。
段白焰眼里的溫度冷了下去,他偏過頭,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姜竹瀝最怕這種眼神,像是被盯上的獵物,怎么都逃不掉。
“呵?!卑肷危崎_目光,發(fā)出一聲冷笑。
姜竹瀝一抖。
下一秒,他拔掉鑰匙,一臉煩躁地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接著砰的一聲關(guān)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竹瀝茫然得像只小動物。
他還像四年前一樣,脾氣一點也不見好轉(zhuǎn)。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永遠(yuǎn)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甚至于后來她想逃離父母,偷偷申請了國外的學(xué)校,被他知道之后,也是一聲寒涼的笑:“非走不可?”
她猶豫著,想等他冷靜之后再商量一下,可他沒有給她這個機(jī)會。
因為第二天清晨,她的手腕上多了根繩子。她難以置信,目光順著繩子滑向另一端,看見了他的手,是蒼白的,帶著針孔,布滿疤痕。
病弱的少年沐浴在清晨的陽光里,他逆光看著她,親密地吻在她的額頭上,跟她道早安,然后,輕笑著問:“還走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姜竹瀝背上冷汗涔涔,就在她手足無措,猶豫著要不要給程西西打電話報警時,“咔嗒”一聲,車門解鎖了。
段白焰去而復(fù)返,手上多了個透明的小袋子。
他拉開車門坐進(jìn)駕駛座,身上沾了點水汽,眼角潮濕,整個人一下子被打磨得柔軟,只是目光掃過來時,眼神依舊涼涼的。
姜竹瀝下意識地朝后縮,半晌也不見他開車。
“你不開車嗎?”她小心翼翼地說,“我、我家住在九溪園,明德苑,七棟十二層,坐北朝……”
“姜竹瀝?!彼氖种阜旁诜较虮P上,忍無可忍地打斷她,“為什么回來?”
“我……”她無措極了,“我家在這里……”
“我說今晚?!睘槭裁磿霈F(xiàn)在殺青宴上?
姜竹瀝一愣,后知后覺地眨眨眼,他這是在氣她偷偷跑來蹭飯?
“是這樣。”她連忙解釋,“我剛回來時在程西西家借住過兩天,今天上午才搬走,還沒來得及把鑰匙還給她,她說忘了戴項鏈,我就去給她送,然后……”
段白焰煩躁極了:“我沒問這個?!?/p>
“那、那還有就是,”她絞盡腦汁,實在猜不到他想聽什么,“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分……我出國之后,仍然在做美食主播。今晚剛好有這個機(jī)會,我當(dāng)然想順路去看看千島國際的……”
“下車。”段白焰突然起了怒意,他沒有看她,下頜繃緊,聲音清冷。
“什么?”
“這是我的車。”他的言下之意是讓她走。
她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睜大眼:“你是認(rèn)真的?”
段白焰不耐煩:“快點?!?/p>
“哦?!苯駷r有點難過,但還是慢吞吞地解開了安全帶。
“拿走?!彼蜷_車門,兩條腿剛剛伸出去,一個透明的袋子穩(wěn)穩(wěn)地落到她懷里。
不等她看清里面的東西,段白焰飛快地關(guān)上車門,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視野里。
姜竹瀝:“……”
長街上人少,她好奇,借著路燈光打開袋子,竟然是一小支擦傷凝膏。
他為什么要給她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