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霞

1

某醫(yī)院，高壓氧科的門口。

醫(yī)生和護士來來往往，各自都在忙碌，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問道：“你好，請問萬達云（化名）在哪？”

對于這個聲音，一位姓路的護士最熟悉不過了。她知道，這是鄭老又來“尋妻”了，她迅速起身對老人說：“老爺子，萬達云不在我們這里，我?guī)闳フ?。?/p>

其實，這里的護士幾乎人人都認得眼前這位老人。

他的愛人曾兩次在該病區(qū)治療，當時患重度貧血、肺炎、心臟病，還伴有顱腦損傷?；颊咦詈笠淮纬鲈翰痪?，就因病情惡化離開了人世。從那時起，鄭老就頻繁地出現(xiàn)在醫(yī)院里。

最開始，護士們都沒有在意，后來幾乎每天都能看見他，大家猜測他一定是阿爾茲海默癥病人。

有一次，路護士陪老人在醫(yī)院里尋人時，恰巧碰見鄭老的弟弟，他直接告訴哥哥，嫂子早在5個月前就離世了。

聽到這個消息，老人沉默良久。然而第二天，他依然又出現(xiàn)在了醫(yī)院，仍然重復著那句“你好，請問萬達云在哪？”醫(yī)護人員都被老人感動了。

于是，每次他來，大家就陪著一起演戲，幫他隱瞞，實在不忍心打破他心中最后的美好。

在網(wǎng)上看到這則故事時，我不由淚濕衣襟：人的一輩子那么長，遇到喜歡的人多么不容易，他們攜手跨過風風雨雨，一起白頭偕老，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他可以遺忘整個世界，卻忘不了對愛人的呼喚。

2

鄰居家的李奶奶，她和老伴真的是吵了一輩子。多年以來，我無數(shù)次聽到她在院子里喊：“不洗手就吃飯，多臟?！薄翱春媚愕呢?，又爬上了我的石榴樹，我要打死它?！?/p>

難怪兩位老人生活習慣不太合拍，李奶奶退休前是老師，教了一輩子書的她，極愛干凈。老伴跟她是同事，但在學校負責燒鍋爐，也是燒了一輩子。

一年前，原本身體強壯的老伴，突發(fā)疾病，在醫(yī)院住了3個月。

李奶奶像掉了魂似的，不顧兒女們阻攔，每天騎著三輪車，花費半個多小時騎行到醫(yī)院，帶著她親手做的各種好吃的。

有一次，據(jù)說還把老頭子最心愛的貓，也偷偷帶進了病房。

老伴從醫(yī)院回來，變得行動不便。李奶奶對老伴的態(tài)度，居然也發(fā)生了大轉(zhuǎn)彎：“吃飯了，來，伸出你的手，我?guī)湍悴敛??！薄胺判陌?，我已?jīng)喂過你的貓了，你看，它的肚子都被撐得滾圓啦！”

有一次，我半開玩笑地問李奶奶：“您和爺爺文化水平差得多，嫁給他，吵了一輩子，到老了還要伺候他，覺得虧不虧？”

“你不知道。當年，我剛到學校教課時，還沒有轉(zhuǎn)正，每個月的收入少得可憐，爹娘有病，家里還有弟妹，誰都不敢娶我，你爺爺雖然是個鍋爐工，但他當時的工資比我高出好幾倍，他不嫌棄我，偏要娶我，自從我進了這個家門，他一輩子沒再管過錢，我怎么花，他都沒有過一句怨言。還有，我們剛結(jié)婚那幾年，因為我身體不好，一直沒懷孕，有個表哥勸他和我離婚，他一聽就惱了，當場就跟人家打了一架，并且從此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李奶奶笑瞇瞇又補充了一句，“他啊，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講究衛(wèi)生，但是跟他的好比起來，這是芝麻大的小事。”爺爺在旁邊聽了，咧開嘴得意地笑起來。

一對風燭殘年的老人，在秋日溫暖的陽光里，相伴在屋檐下，一起笑得那么開心。

關(guān)于老愛情，這是我看到過的，最溫暖的一幕。這就是美好而溫暖的煙火愛情。

3

我們在茫茫人海中，于千千萬萬人當中相遇，沒有擦肩而過，而是彼此吸引，一定是因為對方身上有閃閃發(fā)光的地方。

在柴米油鹽的日子里浸泡得久了，曾經(jīng)的閃閃發(fā)光，很容易變得黯然失色。

聰明的人，懂得維護婚姻的重要性，如同一雙鞋子，穿得久了，不可能一直保持鮮亮，保養(yǎng)得當，卻可以越穿越舒服。

人生之路漫漫，也許這一世風雪路途遠，我只想和你互相取暖。因為，不管我這一生有過多少輝煌的成績，唯有和你相濡以沫是驕傲。

那么，我們不怕山河歲月催人老，來世還要相約。

（摘自《伴侶》2018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