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立昭
清晨鳥鳴,不到七點就把人吵醒??h文化干部老厚收到微信:“山上下雪啦!來,還是不來?”“來,下刀子也來!”老厚干脆打開視頻和瑤族鄉(xiāng)文化站的輔導員寨佬開聊。寨佬會說瑤語,聯(lián)系瑤家進行采訪,走東家串西家,老厚至今也離不開他。
“去,把箱里的裙哈努出來(都抱出來)給厚老師看看?!闭卸潭痰囊痪湓挘蠖噙€是管用,只是他不會走近去翻看那個專屬于女人的木箱,而老厚卻收獲頗豐。
“哎呀,老厚,您天生就是給咱們花瑤做‘牛馬來的……瘋瘋癲癲的白毛佬佬,天馬行空,來無影,去無蹤,究竟憑的啥?”
“嗨!一言難盡?!逼鋵嵗虾裥睦锴宄?,就憑瑤鄉(xiāng)這片神奇土地的養(yǎng)育……
大年三十的下午六點多,爆竹聲剛響起,寨佬的電話又來了,“老友啊,今年您別進山了,等明年吧。我正在去鎮(zhèn)里上報村里疫情排查情況的路上……”“珍重!”老厚放下手機,心里莫名沉重起來。
30年前,老厚來瑤山考察“花瑤挑花”,氣喘吁吁地爬上海拔1400多米的鵝梨界峰頂,期盼的日落只剩一片殘紅,卻把那層層山巒染潤得分外俏麗。老厚掏出相機恨不得把這山野神韻全部包容。從那時起,老厚便把靈魂安放在了花瑤山寨里,用心和鏡頭記錄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家。日曬、雨淋、風吹、霜打、冰凍,被狗咬、遭蛇追、遇歹徒、惹傷痛,每每差點連命都搭上……
“我初三要去瑤山。”“等雪融化了再去,可好?”老伴多年來已成了他的忠實粉絲,每次出門都支持,可這次是特殊時期,不免牽掛。
“不能爽約。他們鎮(zhèn)所有干部職工都取消休假了,我得去。你就不要陪我去了,哪一次我不是反過身來英雄救美?!崩习槎挍]說,將家里的20個口罩放進行李包,還特地下樓買了四個手電筒,免得摸黑走不了那崎嶇的山路。
第二天,當老厚氣喘吁吁地爬上瑤鄉(xiāng)已是深夜。寨口,一條獅毛獵狗從他身后突地躥出,老厚驚魂未定,獵狗卻乖乖地趴下了。兩位老友一見面,倍感親切。
“今年春節(jié),大家都居家隔離。你也知道,我們農(nóng)村的有效防控措施就是在‘衛(wèi)生上。正好,從明開始我們一起督促組里的每一戶把房前屋后的衛(wèi)生都搞干凈了,衛(wèi)生搞好了,病毒才不容易傳播!”“對的,不能讓農(nóng)村成為疫情防控的‘盲區(qū)……”
堂屋的灶火燒得正旺。寨佬的兒媳蓮花已將熱酒熱飯端上了圍桌。蓮花是村里的保潔員,剛過完年就成了由鎮(zhèn)村“美容師”到群眾“守護者”的無悔轉(zhuǎn)變。
屋外,好一個星空湛藍的黑夜,不時傳來一聲聲清幽的蟲鳴。清冷的月光下,能做的似乎可以追尋那些逝去已久的歲月。好久,好久,老厚才感覺到似有一股微微暖流,緩緩地伸展到全身,發(fā)冷的身子也不再顫抖了……心中大喜的他,給老伴發(fā)了一條短信,“啊,我又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