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斌
日前,民政部、國家發(fā)改委等六部門聯合出臺意見,提出,用3年左右時間,給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出具證明工作“瘦身”,從根本上改變“社區(qū)萬能章”“社區(qū)成為證明大本營”等現象,并給出首批20項清單,包括親屬關系證明、居民身份信息證明、無犯罪記錄證明與健在證明等,這些事項以后村委會、居委會將名正言順不管了。
這背后主要是一個給社區(qū)減負的邏輯。上述首批20項證明,并不是說一概不存在了。一些確實不存在了,如證件遺失后,可直接向業(yè)務歸口管理部門申請補發(fā),無需社區(qū)提供前置證明材料;一些則交由負責搜集記錄相關信息的機構開具,如實在需要開具親屬關系證明,由派出所開具;還有一些是通過與其他部門共享的方式進行核對,不再讓個人求爺爺告奶奶跑斷腿了,如健在證明。無論是哪一種處理方式,社區(qū)開證明的負擔應是減下來了。
從上述20項證明的歸屬來看,有些證明是必要的,有些證明是非必要的,有些信息雖然是必要的但并不需要呈現為一紙證明的形式。那么,問題就來了,非必要的證明為什么會存在?本來可以通過部門共享核查的必要信息為什么要讓個人從某個部門開具為證明?
從個人或企業(yè)的立場來說,當然是希望,為了辦成一個事情,去政府部門次數越少越好,最好一次搞定,最最好是可以在線辦理,只開具必要的證明。這也應該是小到證明“瘦身”、大到職能部門改革的目標與努力方向。這樣,社會成本最低、無謂的摩擦最少,也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但要企近于這個目標,必須理解機構的組織行為學邏輯。
設想某個部門的公務員,有人來辦事,TA負責受理。對TA來說,最佳行為策略是“公事公辦”,讓辦事者出具完備、有法律效力的信息,然后一切按照明文的規(guī)定與程序來辦理。你出具的信息不合格、不合式或不完備,對不起,請您去找某某部門開證明,需要如此這般格式與內容,以確保相關信息真實、權威。這樣,TA本人與所在部門的風險就會降至最小,才能盡量不犯錯、少犯錯。而且,讓別的部門開具證明,一些風險就轉嫁到別的部門。這樣的做法,最符合TA本人與所在部門的利益,TA也最省力。
惜乎別的部門的辦事人員也是這么想的,除非有明文的規(guī)定與程序,除非沒有風險與后患,辦事人員也是不會輕易開具證明的。對你來說,為了在A部門辦成事,就必須獲得這個證明;為了獲得這個證明,可能又要提供各種憑據,這個鏈條可以延伸得很長很長,讓你苦苦求索、苦不堪言?;蛘?,有時你會遇上難以破解的閉環(huán),你在A部門要辦成事,需要B部門提供證明;但B部門出具證明,又以在A部門辦成的事為前提,無從掙脫、無從突破。
最終,這種各部門與辦事人員規(guī)避風險與責任的行為,宏觀導向兩個結果:一是水往低處流,大量的證明開具工作壓向社區(qū),上面的機構與辦事人員都不想擔責,又無法推到同級機構,博弈的結果,完美的承擔者是社區(qū);二是產生大量(就辦事邏輯來說)本不必要的證明與本可以通過部門共享解決但卻要求個人開具的證明,這對辦事者來說增加了諸多麻煩,當然,這些證明,對于機構與辦事人員的卸責避險需求來說,很可能是“必要的”或被認為“必要的”,就像醫(yī)生為了避免風險給患者開許多檢查單一樣。這就構成了要同時解決的兩個問題,既要給社區(qū)減負,也要給個人減負。
好就好在,取消不必要的證明、必要的信息通過部門共享來核查,這些給社區(qū)減負的措施,也有利于給個人減負,當然,這兩類證明需要系統清理。至于必要證明指明歸口部門,也有利于避免部門推諉,減省個人跑腿功夫。這些“瘦身”措施是不容易的,但從組織行為學來看,更要常抓不懈、提防“反彈”,別有畢其功于一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