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

1

王榛最遺憾的，是自己從來沒有正兒八經(jīng)地談過戀愛。大學(xué)時，王榛晚熟。別的舍友都開始戀愛了，吵架了，夜不歸宿了，只有她，每天按部就班地聽課，去圖書館上晚自習(xí)。

畢業(yè)時，大家都焦頭爛額地找工作，她卻不聲不響地考上了公務(wù)員。很快，辦公室里的大姐大媽們爭著給她介紹對象。長得好的，家境好的，有潛力的，約她相親的排起了長隊。

王榛也見了幾個，卻拿不定主意，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喜歡什么樣的人。熱心的同事和她爸媽幫她做了全方位的條件權(quán)衡，孫國偉脫穎而出。孫國偉出身書香世家，自己學(xué)金融，為人處事很有分寸。王榛爸媽都挺喜歡他，說這孩子一看就靠譜。

參加工作的第二年，王榛就結(jié)了婚，婚禮場面很震撼。她的舍友們都來了，看新郎牽著新娘，一個器宇軒昂，一個面若桃花，感覺兩人從頭到腳，哪里都般配。

舍友們沒想到，在感情方面那么木訥的王榛，居然是所有同學(xué)中最早結(jié)婚的。事業(yè)和愛情雙雙到位，這人生簡直完美得無懈可擊。

2?

第二年，王榛生了女兒。日子一晃，女兒都11歲了。

王榛承認，孫國偉是個好男人。他對事業(yè)發(fā)展很有規(guī)劃，如今已是單位最年輕的高層。不忙的時候，他也會進廚房做菜，送女兒去學(xué)鋼琴，在家里收拾衛(wèi)生。他有點潔癖，喜歡跟各種角落死磕。

王榛喜歡收集各種小可愛，造型特別的杯子，毛絨的卡通掛件，首飾店的小木盒子等，每件小東西都承載著一段記憶，散落在各個角落里。

孫國偉每次打掃，都會撿出一堆，裝在袋子里扔出去。剛開始，王榛還跟他據(jù)理力爭，后來，她累了、煩了，連收集這些的心都沒有了。

他們幾乎沒怎么吵過，夫妻間的那點溫存，一點點被生活蠶食。慢慢地，兩個人徹底變成了純潔的室友關(guān)系。王榛不是沒想過離婚，可數(shù)一數(shù)那些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為了這個離婚，說出來怕人家笑話。只要婚姻沒有徹底壞掉，就這樣湊合著過吧。

周末，孫國偉要加班，王榛送女兒去舞蹈班，需要等一個小時，她就去了樓下的書吧，拿了本書，望著窗外發(fā)呆。望著望著，她發(fā)現(xiàn)街對面的酒店里走出兩個人，男人很有氣勢地摟著一個漂亮的姑娘，兩人互看一眼，滿臉的柔情蜜意。

王榛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出去，站到了他們面前。她還沒想好要說什么，孫國偉就已經(jīng)鎮(zhèn)定地安排身邊的姑娘先離開了。隨后，他沒否認和那姑娘的事情，但也直接告訴王榛，他不想離婚，可以和那姑娘斷了來往，一切都聽?wèi){王榛做主。

最終，他倆去了民政局。其實，王榛決定離婚，并不是因為孫國偉出軌，而是因為，孫國偉出軌，她心里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3?

離婚后，王榛一個人帶著女兒小北生活。周末加班，她帶小北去了單位。同事小吳湊過來跟小北玩，沒多久，兩人就“打”成了一片。王榛一邊忙著整材料，一邊被他們逗得直樂。

回到家，小北一臉嚴肅地問：“媽媽，你是不是喜歡小吳叔叔？”王榛趕緊否認：“小吳叔叔在我眼里就是一個小屁孩，還沒你成熟呢?！?“那你還笑得那么開心？”小北進了自己屋，“砰”的一聲摔上房門，留下王榛一個人做深刻檢討：“我有嗎？”

吳峰是單位新來的技術(shù)員，和王榛不在一個辦公室，卻總能找到借口往她身邊湊，喜歡找她聊天，主動幫她干一些零碎活。王榛離婚后，他確實想透露那層意思，可剛開口就被王榛堵了回去。一個單身的、小了她6歲的男青年，超過了她對世俗情感的認知范疇。

后來，吳峰主動到王榛家，給她安裝了一個扇形角柜，還能旋轉(zhuǎn)。等他把袋子里的東西一個個擺上去，小北才看明白，當(dāng)初她爸扔掉的那些東西，都被她媽撿了回去，藏在了單位。吳峰轉(zhuǎn)著角柜，說：“我見她把這么多寶貝都壓在箱子里，就給她做了這個轉(zhuǎn)角柜，這樣多好看?！?/p>

小北想起了以前，爸爸對這些東西大發(fā)雷霆，她也埋怨媽媽，既然是讓爸爸生氣的習(xí)慣，為什么不能改正?，F(xiàn)在她明白了，喜歡一個人，也會珍視她的心愛之物。

晚上，王榛回家的時候，小北告訴她：“雖然我還是不怎么喜歡小吳叔叔，但我允許你跟他談戀愛了?！?/p>

王榛笑了，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離異怎么了，奔四的女人怎么了，該談的戀愛還是要談啊。她跟女兒說：“小北，我以前不接受他，不是因為你反對，現(xiàn)在我決定跟他談戀愛，也不是因為你允許。這回，我要自己做決定?！?/p>

有人說，婚姻就像鞋子，陪你走過千山萬水。的確，打敗婚姻的，往往不是高山，也不是惡浪，而是鞋里的那粒細沙，看似沒什么大不了，卻一步一硌腳，最終磨出一個大水泡，讓你流血，讓你疼。

或許，這輩子選擇和誰在一起，真的會不一樣。最關(guān)鍵的是，你要學(xué)會自己選擇。

（阿福摘自《婦女生活》2019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