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振頡

現(xiàn)實的耳光

新聞學是一個在國內(nèi)眾多高校都能覓得蹤影的萬金油專業(yè)。作為該專業(yè)的學生，畢業(yè)后我選擇成為一名網(wǎng)站編輯，專門搜集博人眼球的新聞，終日與“復制”“粘貼”為伍，在各種狗血、八卦的信息中消磨寶貴的時光。連續(xù)幾天幾夜加班后，我累倒在工作崗位上。從昏迷中醒來，我眼前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對于未來的希望如同一點光亮，若隱若現(xiàn)。這是我想要的生活嗎？盡管頭疼欲裂，我依然不停地追問自己。

出院后，沒等老板下“逐客令”，我便主動遞上辭職報告，成為一名自由職業(yè)者。

一張100元的稿費單，讓我體會到以前不曾想到的謀生方式——寫作。當時的我認為，只要努力寫稿賺稿費，也能過上滋潤的小資生活。可就在我暗自慶幸時，現(xiàn)實再次狠狠地給我一記耳光。

開支沒有減少，我的收入來源——稿費卻呈現(xiàn)出遞減之勢。在網(wǎng)絡的沖擊下，紙媒的發(fā)展面臨巨大挑戰(zhàn)。我拿著只比市最低工資高一點的收入，除去房租等日常費用后，我手頭再無寬裕資金。

開始采訪之路

一位前輩點撥我：“你可以去采訪不同行業(yè)的杰出人士，這類新聞特稿的稿費相對較高，市場需求還是很大的?！比缤磳⒛缢娜饲胺酵蝗怀霈F(xiàn)一根木條，我自然拼盡全力想要抓住它。

通過各類社交平臺，我聯(lián)系到一位創(chuàng)業(yè)者。我強調(diào)自己是作者，采訪不會收費，不會有其他目的或用途。即便如此，對方依舊不相信我這個陌生人。失敗累積到20次，我終于有機會去拜訪對方的公司。

那家位于上海浦東的公司，單程將近2個小時。從公交車下來不久我就遇上瓢潑大雨，鞋子都浸滿了水。可那家公司卻不見蹤影，地圖上明明標識著下車再步行十分鐘即能到達。我打電話給客服，對方不停地給出新的路線圖。一個小時后，我才狼狽不堪地走進對方的公司。我掏出采訪本和錄音筆，得到的答復卻是老板不在。創(chuàng)業(yè)者的時間寶貴，我沒有責怪對方放我鴿子，只好打道回府。由于被暴雨淋得渾身濕透，我發(fā)了一場高燒。好在幾天后，對方根據(jù)我發(fā)去的采訪問題，給了詳細回復和一些資料。通過幾天辛苦碼字，這篇人物采訪稿成型并被一家青年創(chuàng)業(yè)雜志采用。

三年多的采訪歷程，我經(jīng)歷了人生百態(tài)、世間冷暖。采訪不僅給我?guī)硭夭暮透遒M，也讓我遇見更多同樣在上海苦苦打拼的同齡人。他們身上“打不死的小強精神”，讓我徹底放下臨陣脫逃的念頭，最難熬的日子終于過去。

重拾初心

兩年前，我陷入寫作的瓶頸期。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可以靠約稿維持相對體面的生活，可是筆下的文字都是別人意愿的產(chǎn)物，不是我寫作的初心——我沒有做到“我手寫我心”。

于是，我再次做出令親友們大跌眼鏡的決定：停止撰寫約稿，構(gòu)思第一本長篇小說。在長篇小說領(lǐng)域，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冥思苦想了一個月，大綱還是支離破碎。焦慮如同頭頂?shù)臑踉疲谠茐撼浅怯?。我只好停下無謂的掙扎，將目光投向經(jīng)典名家的作品。無意間讀到路遙的代表作《平凡的世界》，我深深地被書中那種痛苦與歡樂、日常生活與巨大的社會沖突所觸動。我重新審視大綱中的人物和情節(jié)，頓覺豁然開朗。

近百個日日夜夜，我腦海里浮現(xiàn)的都是小說中的人物和情節(jié)。夢境也是小說故事情節(jié)的演繹，我經(jīng)常為了一個場景、一句話、一個形容詞，將自己逼到思維的絕境。在這個過程中，我體會到寫作的孤獨。在一個人走過長長的孤寂之路后，終于，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問世，這些文字成為夜空中那些閃爍的星星，營造出一種幽遠的意境，空曠而寂寞，又充滿了撫慰與安寧。

殘酷的生活曾一次次將我逼到墻角，然而我破釜沉舟，用微笑和勇氣回擊這些磨難。窗外的燈火亮起來了，望著這座從忙碌中放松下來的城市，我關(guān)閉了電腦，靜靜地欣賞，仿佛在欣賞一路走來的苦難與歡愉、壓抑與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