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韞琦
一個熟悉的身影,身形不是很高大,身旁手電筒的亮光讓我第一時間能夠看見他。那是我的父親。
時間如花,花開花落皆無聲。一轉(zhuǎn)眼,我從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姑娘長成了十八歲的少女,而父親也老了。
父親是一名教師,從蘇大一畢業(yè)便被分到小縣城里的一所中學教歷史。我疑惑他為何只滿足于這樣一份職業(yè),畢竟父親當年同宿舍的同學們可都在蘇州那些大城市生活??!當年照片里父親那么英俊朝氣,而現(xiàn)在的他,頭發(fā)大多花白了。父親卻一臉得意地對我說:“國家需要人才,那么我就奉獻我的青春啦!”
父親是一個十分認真的人。作為班主任,他總是很早就去學校,到了夜晚班級熄燈了他才離開?;貋砗?,他把厚厚的幾十本作業(yè)本搬到六樓,又坐在餐桌前批改作業(yè)。有時候批改卷子,一改就是好幾個小時,連水都不記得喝。有時候他抱怨兩句卷子太多難改,說他手酸腰痛,我還嘲笑他沒有我能吃苦。
初三時的一天,我在自己的房間寫字,父親大概是怕吵到我,就掩上了我的房門。我依稀聽見父母在聊些什么,便走到門口。父親說:“孩子還有一個月期末考試了,你還是別給她心理負擔?!备赣H下周去南京做手術,唯獨瞞著我?!斑@個手術不知道會不會有風險,要是告訴她,她肯定會瞎想的?!辈恢罏槭裁?,當我聽到父親的那句話時,鼻尖猛然間涌上一陣酸意。
從那天后,我佯裝不知情的樣子,他也依舊如同往常一樣。每天清晨,父親早早地叫我起床,煮了我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每天放學都載我回家,晚上研究那些我不懂的數(shù)學題目。我看著他那有些灰塵的電動車,調(diào)侃說其他同學都是汽車接送,他苦笑道:“我這也是寶馬呦!再說了,這不是想著讓我姑娘以后幫我買呀!對吧?”空氣中有片刻的寂靜,我有些后悔說了那樣的話。
一天中午,父親和我一同吃午飯,他突然說:“下個星期我就去南京了,要做手術的,你媽媽也要陪我去,所以請外公來家里照看你。你要認真聽課復習,要考試了?!彼D了頓,“不知道風險什么的,萬一我以后……你也是要學會照顧自己??!唉……怪我之前沒鍛煉你……”他看著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我隨口哼著應了一聲,然后便以午睡為借口,起身飛快地走回臥室。我用被子蒙上臉,淚水溢滿眼眶,一滴滴滑落下來。我腦海中都是和他以前一同做的事情:黃昏的時候,坐在車上,摟著他,微風穿過我的發(fā)梢,涼涼的;做完作業(yè)總會和他出去散步,黑色的蒼穹中只有幾點星,黯黯的,淡淡的,卻十分好看。可我又忍不住去想:若有一天父親不在了……我該如何……我趕緊克制住自己,不再去想。可他說過的話終究是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里,久久未曾散去。
他去南京的前一個晚上,我和他像往常一樣散步?!岸焯旌诘迷絹碓皆缌?,學校車棚看不見,帶上這個。”他拿著一個手電筒,向我展示如何調(diào)節(jié)。不同大小的光圈切換著,不同的光暈慢慢交替,我的淚也在眼眶中泛起、打著轉(zhuǎn)。慶幸的是,四周一片漆黑,他沒有看見我哭。他和母親拿著行李箱在樓下等車,在樓下匆匆送別之后,我便回到窗口,凝視著父親的身影慢慢遠去,淚如雨下。
夜深了,放學騎車回去,我看見父親拿著手電筒在樓梯口等我,四周漆黑,只有那一束光亮。他自從手術后漸漸瘦了,把頭發(fā)剪得短短的,說是白發(fā)太多了。但您在我眼中一直都是一個高大的、充滿活力的人??!您是我的超級英雄呀!
父親,我的父親!縱使年華如流水,你匆匆老去,但你終究是照亮我前行的燈!人生路漫漫,途中難免會有風風雨雨,又或是叢生的荊棘亂草。但我卻不怎么怕,因為我相信,生命中總會有一束光,它足以穿透黑暗,帶我去到理想的遠方。
父愛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