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恒
● 清代詞人納蘭性德有首悼念妻子的《浣溪沙》,下闕寫得極美:“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前兩句既是回憶生前和妻子的生活點滴,也是用了宋代詞人李清照的典故。李清照在《金石錄后序》寫,她和丈夫趙明誠飯后無聊,常玩一個“賭書”的游戲,兩人說一段典故,回憶在書的哪一頁,說對的先喝茶。李清照記性好,常能贏丈夫。她舉杯喝茶,卻因太開心,大笑,茶水竟?jié)娫谏砩?。李清照回憶這段往事時和納蘭性德一樣,曾經與自己相守的伴侶已經去世多年了。這位女詞人傷心地說:“真想就那樣和丈夫一起老去??!”納蘭性德那句“當時只道是尋?!焙竺嫖凑f的,也是無盡的眷念,或許還有未曾更加珍惜的悔意。
● 我想,這也是很多人當下的心緒。春節(jié)前,幾個朋友曾信誓旦旦要組織一場飯局,終因各種事情耽誤,于是約好下次,沒想到,兩個多月過去,大家誰也沒再提過“下次”是什么時候。好在,生活正在逐步恢復。西安的“大唐不倒翁”表演,前段時間也重新開始了。年輕的女孩,一身大唐裝扮,站在一個不倒翁裝置上,在人群中前后搖曳,裙裾和袖帶隨著身姿飄蕩。有看過表演的人在社交媒體上說,“第一時間想起了曹植寫的《洛神賦》。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币咔楹蟮谝淮窝莩觯贻p女演員都戴上一次性口罩。一位看了演出的女士很理解這種安全措施,卻仍然忍不住懷念過往?!罢丝谡挚锤茫ìF(xiàn)在)就是看不到她們的模樣”,她說,“那時候(疫情前)氛圍多好呀。那時候(表演的)人多,而且真跟仙女一樣?!?/p>
● 歷史深處,總是隱藏著無盡的憂傷。只是那憂傷,如人的思緒一樣,剪不斷、理還亂,紛繁復雜,想要搞清楚并不容易。日本因為疫情,一直面臨著東京奧運會要不要繼續(xù)舉辦的難題。深受困擾的財務大臣麻生太郎,甚至有些迷信了。前段時間,麻生太郎在參議院財政金融委員會上發(fā)言時,說奧運會遭到了“詛咒”。他得出這個結論,是回看了奧運會的歷史——1940年夏季和冬季奧運會原定由日本東京和札幌分別舉辦,但因為戰(zhàn)爭取消;1980年莫斯科奧運會則因為抗議蘇聯(lián)入侵阿富汗遭到美國、日本等國聯(lián)合抵制。掐指一算,他得出結論,奧運會“每40年就出現(xiàn)問題”。
3月12日,孟加拉國錫爾赫特市,孩子們滿臉五彩粉末,擠在窗邊,猶如鏡框里的照片,定格住那個快樂的瞬間。。( 東方IC 圖)
● 不知道剛剛獲得數(shù)學界頂級榮譽阿貝爾獎的兩位數(shù)學家如何看待這種說法。3月18日,挪威科學與文學院宣布,2020年阿貝爾獎得主是以色列籍的Hillel Furstenberg和俄裔美籍Gregory Margulis,以表彰他們“率先將概率論和動力系統(tǒng)的方法用于群論、數(shù)論和組合數(shù)學”。聽起來有點復雜,我也不懂。好在Hillel Furstenberg的學生、以色列希伯來大學數(shù)學家Alex Lubotzky做了一個形象解釋:“即使在你面前的是混沌,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fā)現(xiàn)其中的秩序。就像天上的星星——它們看起來完全隨機,但古希臘人卻能看出星座?!甭樯伤坪跤X得,自己也是從混沌的歷史事件中,觀察到其中的秩序和規(guī)律。這個說法仍然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到底是誰有那么大仇怨,施加了這個詛咒?而且,還規(guī)定詛咒40年才發(fā)生一次。
● 奧運會只是疫情之下的一個插曲,還有一些人開始考慮更大的問題了:我們這個世界將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外交政策》雜志邀請了一些思想家來思考未來的問題,包括約瑟夫·奈在內的學者,給出了他們的答案,有悲觀的預期,比如全球化將再次受到重創(chuàng),很多國家會更關注自身內部事務;也有人謹慎樂觀,認為受到重創(chuàng)的全球資本可能會吸取教訓,變得更具靈活性。無論如何,可以肯定的是,世界確實會和以前不大一樣。我們曾經以為尋常的2019年,現(xiàn)在看來,或許成為一個和過去告別的年份。肯·福萊特在《巨人的隕落》中,有過一段充滿傷感的描述。一戰(zhàn)期間,美國和德國兩位熟識的年輕外交官很懷念過去的那段歲月。德國年輕人說:“要是我們像兩個無憂無慮的年輕人那樣,往那兒一坐,只等著侍者騰出空來,再要一瓶香檳,那該多好。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種日子了?!蹦俏幻绹笥延镁褪抡撌碌恼Z氣說:“不,我認為這種日子已一去不返,至少在我們的有生之年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