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

2020年3月16日，北京小湯山醫(yī)院被重新啟用。

這個曾經(jīng)在“非典”疫情防控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給了市民信心和希望的醫(yī)院，重回C位，助力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zhàn)。

時光倒流一個多月，2020年春節(jié)期間。

北京昌平，小湯山醫(yī)院修繕改造項目工地上，北京建工集團和北京城建集團派出的上千名工人戴著口罩正在全速施工，改建曾充滿故事的小湯山醫(yī)院……

河北衡水，一位90后小伙子心急如焚，一次又一次地“請戰(zhàn)”，因為同事們除夕之夜就出發(fā)奔小湯山工地了。上級回復：“目前小湯山醫(yī)院建設中暫時還用不上塔基，你的專業(yè)優(yōu)勢暫時派不上用場。”小伙子在焦急中度過了難熬的12天，第6次請戰(zhàn)。終于，2月5日，小伙子如愿加入了小湯山醫(yī)院建設的大會戰(zhàn)……

這個小伙子就是“全國建筑行業(yè)職業(yè)技術能手”、北京建工機施集團“建工工匠”、起重運輸事業(yè)部塔基隊塔吊司機胡同浩。

“塔吊”，是啥？

如詩的答案：“它是城市建設的鋼鐵巨人，它是高空劃過的回轉(zhuǎn)妙筆，它是風雨無阻的屹立之塔?！?/p>

那胡同浩呢？

鋼鐵巨人的小伙伴兒，妙筆的執(zhí)筆者，屹立之塔的駕馭者。

如風少年高空起舞

胡同浩年輕，言語灑脫，仿佛如風少年。

聊起來，“出乎意料”頻現(xiàn)，胡同浩如風，且“風”樣繁多。

比如，胡同浩開的塔吊有多高？

特別特別特別高、高到云里去！去年開的150米高（不算建筑物的基礎高度）。

再比如，胡同浩最高學歷是什么？

初中，一樣成了“建工工匠”。從18歲開始，一項技能足足實實學了8年，有了“碩博連讀”的學制時長。

又比如，胡同浩這么年輕，牽掛很少吧？

人家兒子快滿3周歲啦！

塔吊司機，人才稀缺的特殊工種，長期要在不足2平方米的塔上操作室工作，時間長，壓力大，技術要求高。然而，胡同浩卻鮮活地提供了一種年輕人的成才例證：成為工匠。

這種差異式的醒目，就像我們活動于地面，塔吊司機工作在幾百米高的高空，視角的迥異：

“在上面感覺視野特別開闊，冬天大霧的時候，有時霧是分層的，感覺跟仙境似的。”

不僅如此，胡同浩還隨著風、跟著塔吊，在仙境里搖呢！實話實說：想不搖，都不行。

誰說成長只有一個路徑，非要千軍萬馬擠獨木橋？

來看胡同浩的故事吧，有工匠文化、工匠精神閃現(xiàn)……

“建工工匠”，工種流暢轉(zhuǎn)換

續(xù)上開篇話題，胡同浩憑著執(zhí)拗或者說執(zhí)著，如愿來到了小湯山工地現(xiàn)場。小湯山所有工作工人24小時班制、黑白兩班倒，以早晚6點為交接點。小湯山不需要龐然大物般的塔吊，只需要汽車吊，那胡同浩干嗎？

第一工種，類似“空管+交警”

初到現(xiàn)場，胡同浩就被安排了第一個工種——承擔新病區(qū)盒子房、設備吊裝過程中的協(xié)調(diào)指揮和安全調(diào)度工作。主要任務包括：對現(xiàn)場的信號工進行安全常識教育和總調(diào)度、總監(jiān)督，對現(xiàn)場交叉作業(yè)時的吊裝按照工序和輕重緩急進行調(diào)度調(diào)配。這個角色，既是信號工的總安全調(diào)度員，也是汽車吊司機的安全監(jiān)督員和程序監(jiān)督員。想象一下，胡同浩周遭是真實上演的“七上八下”，做不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現(xiàn)場就會有風險。

胡同浩記憶猶新：“在我的記憶中，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緊張忙碌的場景，我們?yōu)榱私ㄔO小湯山醫(yī)院真的是在拼命，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要重視指揮調(diào)度。都在趕進度，搶進度，誰也不愿意落后，這種情況下調(diào)度不好很容易出問題。”

怎么才能調(diào)度好？“這個工作，最主要的是責任心，責任心要強，當時最多的時候，建工集團有15臺汽車吊同時工作，這不是幾臺吊車的事……”

15臺汽車吊負責新病區(qū)設備吊裝，與15臺汽車吊對應的是地面的15名信號工，汽車吊司機按照信號工的指令進行操作。狹小的區(qū)域集中了15臺汽車吊，不同的作業(yè)內(nèi)容又在同一時間交叉進行。汽車吊司機和信號工是京津冀資源整合而成，需要磨合。而且，24小時輪番施工，無論是作業(yè)緊湊度還是人員密度都是歷史之最，稍有疏忽就容易發(fā)生問題。

想象一下胡同浩的工作，有點像空管和交警的相加。他要不停地在現(xiàn)場走動，緊緊盯住每一位汽車吊司機和信號工的操作，看他們的配合和流程是不是符合規(guī)定，要反復叮囑每一名信號工，注意周圍的人員和設備，注重吊裝時的固定和穩(wěn)定。

吊裝過程中遇到交叉的時候，胡同浩會根據(jù)現(xiàn)場情況及時進行協(xié)調(diào)：“1號吊等一下，2號吊先上，3號吊可以換個方向，4號吊的設備卸了，放下來重新固定……”

從2月5日到2月13日，胡同浩在新病區(qū)設備吊裝的現(xiàn)場，從事指揮協(xié)調(diào)和信號工調(diào)度，一干就是9天。

問胡同浩可有嚇自己一跳的風險，胡同浩說：“小湯山這里沒有，相對順利?！?/p>

胡同浩圓滿完成了這一工種的任務，印證了當初起重運輸事業(yè)部經(jīng)理王京圈定胡同浩的預期：“塔吊與汽車吊操作原理雖不同，但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長期的塔吊操作經(jīng)歷，培養(yǎng)了他嚴謹細致的安全意識和作風，讓他負責指揮協(xié)調(diào)，我放心?！?/p>

第二工種，“搬運工+電焊工+……”

2月13日傍晚時分，雨夾雪再次襲擊了整個小湯山，給與時間賽跑的施工帶來極為不利的影響。新病區(qū)電梯鋼結構安裝成為整個病區(qū)建設一個新的考驗。

接下來，胡同浩承擔了第二個工種。

胡同浩快速補位，在確保吊裝現(xiàn)場汽車吊司機與信號工都能緊密配合后，他又主動請纓投身到鋼結構安裝的突擊戰(zhàn)中。搬運、測量、協(xié)助焊接、扶正、定位、固定。

胡同浩解釋：“當時工人緊缺，我去幫他們，白班之后，又上了五天夜班?！?/p>

經(jīng)過10個晝夜的艱苦奮戰(zhàn)，建工集團提前10天率先完成小湯山醫(yī)院北區(qū)新病區(qū)項目4、5、9、10號樓電梯間鋼結構施工任務，為電梯安裝和室外管網(wǎng)施工創(chuàng)造工作面爭取了時間。這一天干下來，胡同浩是個什么狀態(tài)？“躺床上就一點都不想動了……”然后，醒來又滿血復活。胡同浩說：“周圍的小伙伴們勁頭都很足，對工作都挺負責，恨不得就趕緊給它蓋好了，工期能盡量往前趕就往前趕，讓需要的人能趕緊住進來！”就這樣，胡同浩他們順利完成了使命，才有了開篇小湯山醫(yī)院重啟的一幕。

技能大賽直播，霸屏的就是他

胡同浩出生于1994年，雖然年紀不大，在“全國工程建設行業(yè)吊裝職業(yè)技能競賽”（以下簡稱“全國吊裝競賽”）的領導、裁判和隊員心目中，卻屬于名字“如雷貫耳”的選手。他參加過2017年、2019年連續(xù)兩屆全國大賽。

全國吊裝競賽，是我國塔式起重機行業(yè)唯一的國家級技能競賽，獎項設置極高。對決賽獲前30名并符合條件的選手，競賽組委會將報請建設主管部門授予“全國建設行業(yè)技術能手”榮譽稱號。那好，讓我們來看看兩次大賽胡同浩得了第幾名？

胡同浩回望，已然如微風吹過：“我頭一次參加是大家推薦的，領導說我第一是年輕，第二干活挺踏實，讓我去歷練一下，跟其他選手互相學習一下。”

問胡同浩那場比賽印象深嗎？猜，他怎么回答？

“那次比賽，正好趕上我媳婦兒生孩子，前期準備也沒有付出太多……”

哈哈，如風少年，就這么當?shù)恕?/p>

2017年，胡同浩取得了全國第35名的成績，與可以榮譽加身的“前30名”失之交臂。2019年，全國吊裝競賽又來了。胡同浩從7月份就開始準備比賽，流程、理論、實操。10月比賽正式開始，胡同浩預賽一直是亞軍，呼聲非常高。但是，聽胡同浩說小插曲。

“到?jīng)Q賽的時候，一個是心里有點緊張，再一個就是在一個卡時間點的時候，陽光照到桶里的水，反光了，晃眼了……”顯然，胡同浩失利了。從大賽現(xiàn)場的大屏幕上長期霸屏的亞軍，到發(fā)揮失常，胡同浩留給大家的幾乎是驚呼的遺憾！不過，胡同浩穩(wěn)進前30名，第13名！在高規(guī)格、高難度、200名高手云集的賽場，胡同浩已是出類拔萃。

說到這里，有必要提到培養(yǎng)胡同浩的“土壤”，只有伯樂的意識、手段，才能挑選、歷練出胡同浩這匹千里馬。在北京建工機施集團這個孕育工匠精神的地方，90后的胡同浩算不上是老資歷，但是一代代機施人不懼艱苦、專心專注、追求極致的“工匠精神”，在他身上得到了“復制粘貼”般的傳承。胡同浩雖然賽場有失，但他用實力和汗水為北京地區(qū)、北京市住建系統(tǒng)和建設行業(yè)爭得了榮譽。為表彰激勵先進、弘揚工匠文化、塑造工匠精神，調(diào)動和鼓勵一線產(chǎn)業(yè)工人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建工集團和機施集團分別授予胡同浩“建工工匠”和“機施工匠”榮譽稱號。

“那次表現(xiàn)不太滿意，與大家的期待還有很大差距……”胡同浩說起來，還有不好意思。

這一行年輕人居多吧？胡同浩說周遭50多歲的師傅很多。將畢生歲月奉獻給一門手藝、一項事業(y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做到？胡同浩說，反正目前就是一門心思要把這份工作做到極致。

這個“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案例，生動嗎？

當我們一把年紀說“愿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時，無不是期待那種青春、熱血、敏而好學的赤子心、少年氣不滅。別吝惜給如風的少年們助力和掌聲吧，少年強，是希望。

開塔吊，要膽要勁要心

采訪胡同浩前，并不了解塔吊，只有一個巨型的概念。開始做功課，了解塔吊拆裝、工作模式，看視頻。實話實說，越看越害怕，這個工作非常人所能及。

就說上班這一件事，胡同浩怎么到塔吊駕駛室？爬上去！

去年，胡同浩要爬的塔吊150米。他每次爬上去，視天氣情況，一般20- 30分鐘。

看視頻，沒看到安全繩等保護裝置，問胡同浩，他干脆：“沒有。”

別說恐高了，心態(tài)不好，體力不好，甚至一時肚子不好都不行，爬都爬不上去。

胡同浩少年本色呈現(xiàn)：“哈哈，一開始就像小朋友玩游戲一樣的感覺，當時參加這個工作就是這種感覺。長年累月地爬，現(xiàn)在我的體力比以前好多了。”

看見沒，人家是小朋友玩游戲的心態(tài)，當年18歲，再正常不過。

“也要克服恐懼，膽子是慢慢練出來的，剛開始參加工作的時候也害怕。那么高，一吊東西或者一刮風，它就搖了……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胡同浩說這話時，突然有了老成持重的味道。的確，胡同浩有改變了。

“改變是操作熟練了以后，突然感覺這個工作并沒有那么簡單了。因為熟練了以后，工作里邊有多大的危險系數(shù)，心里有數(shù)了，也越來越明白：你吊的每一件東西，得安全，萬一出點閃失，就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是安全大事！”

看得出，胡同浩是個學習能力和悟性都不錯的孩子，問他當初的師傅是不是也這么認為？

胡同浩靦腆：“一開始是孫師傅教我，好像是這樣。這就是一熟練工種，再一個就是自我的一個熟練。”

那胡同浩從陌生到熟悉塔吊，用了多長時間？一年多，將近兩年。

接下來的幾年里，他反復琢磨、仔細拿捏，努力達成“自我熟練”。這種熟練，他說更多的是在游刃有余的“分寸感”。但是，這還不是至關重要的。

那至關重要的是什么呢？

如風少年說了一個穩(wěn)健、有分量的答案，跳脫了他的年齡……

我們文尾揭曉。

“高手寂寞”是自我選擇

武俠里經(jīng)常說“高手寂寞”“寂寞高手”，胡同浩從工作海拔到技能，都是“高手”了。他寂寞嗎？一個人被“挑”到云里，日復一日……

聊天中，胡同浩說起塔吊司機、塔吊、天空的三者關系，像極了被老舍稱為“近代最偉大的境界與人格的創(chuàng)造者”康拉德筆下的水手、帆船、大海的三者關系。航程悠長、寂寞增長、今天風和日麗、明天雨雪冰雹……但說到底，他們是親密的同伴關系，旁觀者做不到感同身受。

比如，90后閑暇時間的娛樂，胡同浩幾乎都沒有，但他安之若素，甚至自我調(diào)劑得很好。

“每天工作完，消耗很大，很累，根本不想出去玩。最關鍵的是必須得休息，才能準備好上下一個班，否則精力不能集中。有時候，睡不夠、渾身乏的那種感覺也有，得快速調(diào)整。”

胡同浩完成一個工程，通常要好幾個月吧？

“通常好幾個月，有的一年都干不完！你一到工地，好多東西等著吊，人家工地也趕工期，你得給人保證正常運轉(zhuǎn)。你不干或者請假，影響人進度了。都不敢生病，你生病了沒人弄了，影響人家工期！”

就這樣，胡同浩的日子是按工程、工期算的，全國哪兒都跑。

工作中，有限的休息時間，胡同浩干嗎？“看書，跟老師傅交流學習一點關于塔吊的知識。就像開車，開的、修的、組裝的……技能有很多，我就是要把本職工作干好，關于塔吊的一切要學透?！?/p>

精雕細琢、精益求精、追求完美，是工匠精神吧。工匠們喜歡不斷雕琢自己的產(chǎn)品，不斷改善自己的工藝，享受著產(chǎn)品在雙手中升華的過程。胡同浩也一樣，享受、創(chuàng)造著他和塔吊的磨合關系隨著日月流轉(zhuǎn)逐步進階的美好。

一般工程結束之后，胡同浩會有短暫的幾天休假，他會趕回老家河北，看老人、孩子?！凹依镏牢业墓ぷ?，老打電話囑咐注意安全。我回家時間不確定，也不多，沒辦法?！?/p>

逗胡同浩，工作那么忙，媳婦兒怎么騙來的？

“哈哈，我媳婦兒當時是家里介紹的，當時我們倆在一塊的時候也沒有微信，也沒有QQ，就是打電話，覺得挺好，就結婚了！”

少年朗笑，陽光燦爛。

責任心是至關重要的答案

前面我們留的懸念：開塔吊，至關重要的是什么？胡同浩那個跳脫年齡的答案是“責任心”。

采訪中，胡同浩反復提到“責任心”。舉個例子，平時胡同浩是高高地坐在云里，看信號工的信號，實施操作：“必須牢牢盯著信號工，萬一他給你一個錯誤的信號，你得敏銳及時發(fā)現(xiàn)，你得負責選擇，感覺有危險就不能動……”

也就是說，看到信號后，要潛意識快速判斷、核對信號的準確度，萬一有失誤，有釀成大禍的風險。胡同浩吊過12噸半的重物，就這分量，一個小失誤……胡同浩說有可能扶著的工人手就沒了。

如何快速成長？

胡同浩經(jīng)歷了高濃度的技能訓練、高承受的心理鍛煉，且還在繼續(xù)。

胡同浩怎么評價自己這份工作？

“干了這8年，當初是覺得好玩，這么長時間干下來，不是大家想的那樣，我的方向感特別好，工作中，特別是新工地，一時是不辨方向的。我們操作是左右，要練感覺、練分寸。但是最重要的，在技能之上的，必須是責任心！你必須得有責任心，否則第一對別人不負責，再一個對自己也不負責。責任心是第一，技能是第二。你開得再好，你沒責任心也不行。我的塔吊最大起重量能吊20噸，吊12噸半的時候，我也出汗……但你有責任心，就會想到它得有多大的危險?！?/p>

胡同浩的工作典型地需要動靜相宜，不能亂動，不能大動，不能不動，動靜的節(jié)奏每一次都不同。

還有呢？協(xié)同聯(lián)動。胡同浩說立足崗位的修煉、鉆研是必須的，只有這樣，才能和戰(zhàn)友們并肩作戰(zhàn)，在更大的競技舞臺上展現(xiàn)更極致的技術實力。同時，和他們共同所在的那片土壤“北京建工機施”達成更美好的發(fā)展生態(tài)。

胡同浩8年來，工作沒出過差錯吧？

“對，一直都是安全的！”

胡同浩陽光自信，追求極致，少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