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運君 管西榮
[摘 要] 晚清時期強化國民國家認同意識,增強國家凝聚力,成為清政府和知識分子挽救國家危亡的重要舉措。其時出版的歷史教科書在建構(gòu)國家認同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因不同政治力量在國家建設(shè)上取向不同,他們在國家認同建構(gòu)上存在分歧。清政府借助中國歷史教科書向國民灌輸“忠君”“尊孔”觀念,期望以此強化國民對王朝國家的認同;各政治派別通過對“中國民族”的不同述寫,呈現(xiàn)出單一民族國家認同和多民族國家認同的區(qū)別;追憶中國古代輝煌以增強國人自尊心和自信心的歷史敘寫方式得到教科書編寫者的普遍認可。在此過程中,清政府通過教科書審定制度介入歷史教科書編寫,雖在一定程度上規(guī)范了教科書編寫,但終因時局變化和其自身控制力削弱,無法真正掌控教科書的發(fā)展。
[關(guān)鍵詞] 晚清 歷史教科書 編審 國家認同
[中圖分類號] G239[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009-5853 (2020) 02-0120-09
[Abstract]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it became an important measure for the government and intellectuals to save the country from peril to strengthen the consciousness of national identity and strengthen the national cohesion. At that time, the published textbooks of Chinese history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building national identity. Because different political forces had different orientations in national construction, they also differ in the construction of national identity. With the help of Chinese history textbooks, the Qing government inculcated the concept of“being loyal to the monarch”and “respecting Confucius”, hoping to strengthen the national identity of the Dynasty country; through different descriptions of the“Chinese Nation”, the political factions showed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identity of a single nation and that of a multi-nation nation; recalling the glory of ancient China to enhance the self-esteem and self-confidence of Chinese had been generally recognized by textbook writers. In this process, the Qing government intervened in the compilation of Chinese history textbooks by editorial system. Although it regulated the compilation of textbooks to a certain extent, it could not really control the development of textbooks because of the change of the current situation and the weakening of its own control.
[Key words] The late Qing Dynasty History textbook Compilation and examination National identity
晚清國力式微,列強入侵,中華民族一度處在亡國滅種的邊緣。強化國民國家認同意識,增強國家凝聚力,成為清政府和知識分子挽救國家危亡的重要舉措。這一時期,近代民族主義思潮勃然興起,成為中國救亡圖存、爭取民族獨立的銳器。教科書則成為民族主義思想傳播的重要場域,其編寫充滿了民族主義情緒,尤其在歷史教科書中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霸诮鐣?,一種知識出現(xiàn)在教科書里,便意味著它由精英階層向普通民眾階層的傳播”[1]。教科書作為面向國民實施教育的主要載體,成為知識傳播和觀念意識塑造的重要工具,具有廣泛的受眾面和深遠的影響力。尤其是中國歷史教科書已成為向國民傳播歷史知識和塑造國家觀念的主要工具,其編審體現(xiàn)著政府及各派知識分子的國家認同建構(gòu)思想。晚清知識分子的國家觀表現(xiàn)出從王朝國家認同向民族國家認同的轉(zhuǎn)變,各種歷史教科書對國家認同的表達呈現(xiàn)出豐富性和復雜性的特點。
1 灌輸“忠君”“尊孔”觀念,強化王朝國家認同意識
晚清政府為了強化國民對王朝國家的認同,即以行政權(quán)力掌控教科書編寫,通過對教科書進行審查向國民灌輸“忠君”的觀念,以實現(xiàn)維護自身統(tǒng)治和挽救國家危亡的雙重目的。教科書的編寫受到政府教育宗旨的影響,所以各種教科書往往重視“忠君”“尊孔”觀念的表達。
在帝制時代,“中國國家認同的最典型的概念,就是所謂‘忠君的觀念”[2]。在中國古代封建社會,乃至近代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國民的國家觀念并不強烈,在君主專制“聯(lián)即國家”的時代,國家、王朝、君主是三位一體的[3]。“君主”在某種意義上成為象征“國家”的符號,國家成為君主的“私有之物”,愛國就是愛君主,國家認同往往等同于君主認同。危亡之際的清政府將“崇敬國主以為政治之本”[4],通過學校教育不斷向國民灌輸“忠君”觀念,期望繼續(xù)以“忠君”的傳統(tǒng)倫常來穩(wěn)固民心,維護其專制統(tǒng)治。1904年,張百熙、榮慶、張之洞上書朝廷,提出重訂學堂章程,在談到立學宗旨時就認為無論何種學堂“均以忠孝為本”,“俾學生心術(shù)壹歸于純正”[5]。清政府是“希望通過審定教科書來加強對國民的意識形態(tài)控制,使教科書的發(fā)展符合官方的意識形態(tài)標準,故而嚴格規(guī)定教科書的審定宗旨”[6]。1906年清政府正式頒布教育宗旨,“忠君”位列首位,強調(diào):“欲謀普及教育,宜取開國以來列祖列宗締造之艱難,創(chuàng)垂之宏遠,以及近年之事變,圣主之憂勞,外患之所由乘,內(nèi)政之所當亟,捐除忌諱,擇要編輯,列入教科?!盵7]清政府制定的各級學堂章程,皆對歷史教育要義作出具體規(guī)定。初等小學堂的歷史要求“略舉古來圣主賢君重大美善之事,俾知中國文化所由來及本朝列圣德政,以養(yǎng)成國民忠愛之本源”[8];高等小學堂中國歷史要求“多講本朝仁政,俾知列圣德澤之深厚,以養(yǎng)國民自強之志氣、忠愛之性情”[9];中學堂歷史則要求“當專舉歷代帝王之大事,陳述本朝列圣之善政德澤”[10]。“忠君”之要求貫穿各級學堂歷史要義中,成為學堂教育普遍遵循的準則。
教科書作為面向國民實施教育的最大系統(tǒng),成為清政府貫徹教育宗旨的重要載體。這一時期,新式教育興起,新式教科書大量涌現(xiàn),或譯介,或自編。為了規(guī)范教科書市場的發(fā)展,清政府對教科書進行嚴格的審查?!笆欠窈虾踅逃谥?,是否有利于維護封建統(tǒng)治”[11]是朝廷審查教科書的重要考慮,而“忠君”則是首要標準。在此,“忠君既是目的,也是政治要求”[12]。因此,晚清學部要求編書人員應(yīng)“守定宗旨”編纂中小學堂教科書,各省所編教科書“亦必認定宗旨”,呈由學部核定批準后方可通行[13]。學部之要求,在部編教科書的編審中自然得到全力執(zhí)行,在民營出版機構(gòu)中也得到有力貫徹。學部通過各種方式影響民營出版機構(gòu),要求其遵守學部教育宗旨。張謇負責的上海中國圖書公司準備召開教科書編撰工作會議,因?qū)W部未派人員參加,學部即要求張謇將學部編纂教科書的意見在該會議上傳達,且明言編纂教科書籍“宗旨必須純正”,既肯定中國圖書公司所編教科書“善者固多”,又指出其問題,即“宗旨駁雜,與教材不合者亦所不免”,因此要求“宜恪守奏定教育宗旨,慎選通才,期于適合教科之用,務(wù)希加意整頓,俾臻完善”[14]。恪守教育宗旨是學部對教科書編纂出版機構(gòu)的基本要求。中國圖書公司出版的《高等小學歷史課本》貫徹了學部的教育宗旨,體現(xiàn)了王朝國家觀,其編輯體例依然是帝王家系史,按照王朝史敘事的方式,教科書中多為帝王將相征伐之事,民史缺位。
對于民間圖書出版機構(gòu)來說,營利是其重要目的,但宗旨“純正”方符合政府的要求,才可出版發(fā)行。所以,商務(wù)印書館就要求教科書編撰要“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實”,以“表章(“彰”)國粹,糾正陋俗”[15]。姚祖義編寫的《最新高等小學中國歷史教科書》是商務(wù)印書館推出的我國近代第一套內(nèi)容和形式上都比較完備的“最新教科書”。該書謹遵學部教育宗旨,重視王朝史的述寫和“忠君”觀念的表達,其“白蓮教之亂”[16]和“天理教之亂”[17]兩課對農(nóng)民起義的敘寫就不出忠君意識之藩籬。汪榮寶編寫的《中國歷史教科書》也富含“忠君”觀念。該書共三編,即開創(chuàng)時期、全盛時期和憂患時期。其第二編是對清朝歷代君主開拓疆土、平定內(nèi)亂和發(fā)奮圖強事跡的具體介紹,其間貫穿著濃厚的忠君意識。從該書第二編目錄可見一斑,第十二章至二十章內(nèi)容分別是:準噶爾之膺懲、西藏之平定、康熙之政要、青海及準部之叛亂、雍正之內(nèi)治及外交、準部之蕩平、回部之征定、苗族之剿治及西南諸國之服屬、乾隆之政治[18]。此類宣傳“忠君”的教科書容易得到學部認可。學部在審定該書時亦給予好評,謂之為“鉤元提要,本末悉貫,大有裨于掌故之學”[19]。該書站在清政府的立場培養(yǎng)國民的“忠君”意識,對民史甚少涉及,少量記述即把人民群眾描述成亂臣賊子。其“嘉慶朝各省之叛亂”一章寫到:“乾隆六十年,發(fā)難于湖南貴州間之苗民,越明年嘉慶改元,而湖北四川白蓮教匪紛然繼作。九年之間蔓延五省之地。同時東南沿海有海賊之亂,戡定未幾,而河南山東直隸間有天理教匪之亂,二十年中群盜如毛……”[20]在此書中,官逼民反的人民被斥之為“匪”“賊”“盜”。此類敘述在學部審定的多種教科書中均有體現(xiàn)。為了引導和規(guī)范教科書的編寫,學部褒揚符合其要求的書籍,對悖于“忠君”觀念的教科書則進行嚴格審查。劉長城編輯的《初等小學歷史課本》,學部在審定時認為該書“措辭不倫,說各種族同化亦未引確據(jù)”“敘述本朝無一語及列圣仁政”,因此認為該書“殊失培養(yǎng)國民忠愛之意”,學部的處理意見是“應(yīng)毋庸審定,原書發(fā)還”[21]。商務(wù)印書館出版的《國史初級教科書》、文明書局出版的《中等東洋史》和《高等小學國史教科書》,在呈請審定時皆被斥責,謂“直書我太祖廟諱,肆無忌憚,乃至此極,按之律例,實屬大不敬之尤”,尤其“方今孫文逆黨到處煽亂,此種大不敬之教科書實亦暗助其勢力”,因此,“通飭禁購此三種書” [22]。
同時,為強化國民對王朝國家的認同,清政府亦強調(diào)“尊孔”的教育要求。“我國傳統(tǒng)的儒學教育宗旨是‘明人倫,其目的是培養(yǎng)為封建王朝服務(wù)的‘忠臣良吏”[23]。晚清時期來自西方的各種思想不斷涌入,這對中國傳統(tǒng)的綱常倫教造成巨大沖擊,清廷唯恐民眾浸染西方自由民主思想,萌生革命反抗意識,極力維護儒學作為維護專制統(tǒng)治和強化國家認同的思想文化。因此,清朝統(tǒng)治者尊奉孔子,崇尚儒學,并將其作為官方意識形態(tài),通過對儒家的文化認同,實現(xiàn)國家認同[24]。故此,1904年《奏定學務(wù)綱要》就強調(diào)學堂誦讀經(jīng)書之重要意義,“中國之經(jīng)書,即是中國之宗教。若學堂不讀經(jīng)書,則是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所謂三綱五常者盡行廢絕,中國必不能立國矣”,故“無論學生將來所執(zhí)何業(yè),在學堂時,經(jīng)書必宜誦讀講解”[25]。1906年,學部《奏陳教育宗旨折》也強調(diào):“各國教育,必于本國言語、文字、歷史、風俗、宗教而尊重之保全之,故其學堂皆有禮敬國教之實”,要求各地無論大小學堂皆須尊崇孔子和儒學,“宜以經(jīng)學為必修之課目”,將其經(jīng)義“編為教科”,并“頒之學堂以為圭臬”[26]。
因此,孔子及其創(chuàng)立的儒學成為晚清歷史教科書編寫的重要內(nèi)容。夏曾佑在其所撰《最新中學教科書中國歷史》中寫到:“孔子母征在,游于大澤之陂,夢黑帝,使請己,己往,夢交。語曰:‘汝乳必于空桑之中。覺則若感,生丘于空桑之中,故曰‘元圣。”[27]在古代,君王通常被神化以獲得某種身份上的權(quán)威,而夏氏將孔子神化,因“古人謂‘受天命之神圣人,必為上帝之所生??鬃与m不有天下,然實受天命,比于文王,故亦以王者之瑞歸之”[28]。在夏氏看來,孔子同君王一樣受命于天,因此以述君王之式來述孔子。夏曾佑還認為孔子所生之時代至要之事為“孔子生于此代也”,故“孔子一身,直為中國政教之原,中國之歷史,即孔子一人之歷史而已”[29]。夏氏將孔子的地位和影響可謂推之極致。另有多種歷史教科書皆對孔子大加贊賞。李岳瑞之《國史讀本》將孔子視為“吾中國政治教育哲學家之第一人”[30]。陳慶年認為“孔子之道永為中國政教根本”[31]。趙鉦鐸則進一步指出:“其學說以孝弟(“悌”)為立身之本,以忠恕為處世之方,而任事則重仁,德言治則主尊君。實為二千年來政治教育之根原(“源”)?!盵32]趙氏編纂的《高等小學歷史教授本》[33]在“孔子之學說及其弟子 ”一課中言:“君者一國之元首也,責任綦重,故人民宜敬而尊之。”同時強調(diào),教師在講授本課時應(yīng)注意“尊君為儒家要義之一,故‘忠君與‘尊孔并為現(xiàn)今教育之宗旨”[34]。這踐行了清政府的教育宗旨,也隱喻了清政府“尊孔”教育的實質(zhì)。
清政府試圖嚴格控制教科書發(fā)展,故在教育宗旨制定、教科書編寫和教科書審查中,“尊孔”的要求始終貫穿其中。《最新初等小學地理教科書及教授法》謂“尊孔不過籍收漢族之心”,學部認為以此書教授兒童,會“流失敗壞”,因此要求各督撫嚴禁各學堂使用該書[35]。學部在審查上海商務(wù)印書館夏瑞芳呈送的《世界文明史》時指出,《世界文明史》于本國太略,“第二編內(nèi)言中國儒教有鉗束文化進步之勢”,因此認為“以此授本國學生,尤非所宜”[36]。清政府倡導“尊孔”,其目的是使“國教愈崇”“民心愈固”,以此強化國民對王朝國家的認同。
2 敘寫“中國民族”,表達民族國家認同意識
晚清在亡國滅種危機刺激下,中國近代民族主義勃然興起,建立一個獨立的民族國家成為近代民族主義知識分子的共識。然而,不同派別在民族國家建設(shè)上具體方案不同,主要形成了單一民族建國和多民族建國的兩種不同的主張。這反映到歷史教科書編寫中就表現(xiàn)為單一民族國家和多民族國家敘寫的區(qū)別。
歷史是人類發(fā)展演進的忠實記錄者。梁啟超指出:“歷史者何?敘人種之發(fā)達與其競爭而已。舍人種則無歷史?!盵37]晚清中國歷史教科書多重視敘寫“中國民族”,其中既包含對“中國民族”組成的介紹,也有對各民族的評價。教科書中“中國民族”敘述包含了豐富的民族國家認同意識,體現(xiàn)為單一民族國家認同和多民族國家認同。革命派深受西方民族國家理論的影響[38],主張建立單一民族國家。1903年,《浙江潮》第1期刊載的《民族主義論》指出:“合同種,異異種,以建一民族的國家?!盵39]革命派強調(diào)建立的單一民族國家,這里的“單一民族”實際上是指漢族。單一民族國家認同通常體現(xiàn)為對漢族的認同,在歷史書寫時表現(xiàn)為以漢族為中心。陶成章認為中國歷史是漢人的歷史,“敘事以漢人為主,其他諸族之與漢族有關(guān)系者附入焉”[40]。劉師培也認為:“中國者,漢族之中國也?!盵41]此時的劉師培是具有反清思想的革命者,其主張推翻滿族統(tǒng)治,建立由漢族統(tǒng)治的國家。在他看來,“滿、漢二民族,當滿族宅夏以前,不獨非同種之人,亦且非同國之人”[42],其排滿情緒十分鮮明。這些思想直接體現(xiàn)在教科書編寫上。在他編寫的歷史教科書中,激烈排滿、獨彰漢族的意識甚為濃厚。劉師培編撰的《中國歷史教科書》頗有影響。錢玄同贊曰:“看國學保存會之《歷史教科書》,系申叔所編,取精用宏,體例亦不差,遠勝夏氏《歷史》矣。”[43]劉氏《中國歷史教科書》謂:“中國人民,近世稱為漢族”[44],而其他民族則是異族。這種觀念在其時歷史教科書的編寫中比較普遍。這是在歐洲“一民族一國家”民族主義的影響下,因應(yīng)中國傳統(tǒng)社會“夷夏之辨”思想形成發(fā)展的。持漢族中心主義傾向的知識分子在撰寫歷史教科書時,往往通過凸顯漢族、忽視其他民族的方式來建構(gòu)單一民族國家認同。夏曾佑的《最新中學教科書中國歷史》關(guān)于中國人種的敘述只提及漢人種,而未對中國疆域內(nèi)其他民族進行介紹。他在“地之各洲人之各種”一節(jié)中指出,中國屬于蒙古利亞族,“此族之史,為吾人本國之史”。其第三節(jié)關(guān)于“中國種族之原”則明確指出“此族”即漢族[45]。晚清時期用漢族指代中國種族,把中國歷史上的少數(shù)民族看作“異族”和“外族”的表述所見多有。用漢民族指代中國人種,是漢族中心主義的一種重要表達方式。
另一常見方式是通過貶抑其他民族以凸顯漢民族影響來建構(gòu)國民對漢民族的認同。這種表達方式在《支那四千年開化史》中較為常見。該書認為,“漢人種充滿支那各地”,實為“創(chuàng)開支那者”,“以今日論,實比他人種為最進文化,且富于智識也”[46]。該書將漢人種提高到中國歷史的中心地位,而對其他人種則多忽視,甚或貶低,如認為苗人種“性皆頑陋,在諸種中為最劣”[47],認為蒙古人種“風俗樸陋,性質(zhì)強悍,好殺伐”[48]。教科書是晚清思想傳播的重要載體,其對國民影響的廣泛性和深遠性是其他媒介遠不能匹敵的。錢玄同談到他當時讀歷史教科書的感受,“其時初見曾氏《歷史》,見其多民族主義之談,甚愛之,以為史籍教科書之佳本矣”[49]。其所指曾氏即曾鯤化,其編寫的歷史教科書帶有強烈的漢族中心觀。錢玄同深受影響,這是他最終走上排滿革命之路的一個原因。因教科書在影響國民思想、塑造國民世界觀方面作用突出,清政府強化對學堂教科書的審定[50]。1905年,清政府學務(wù)議員宋恕指出:“查上海新出編譯各書,宗旨極雜。其中歷史一門,最多趨重民族主義,甚或顯露革命排滿之逆意”,要求朝廷“逐卷細檢”,若“遽取以列于教科”,那么“學堂之中必將隱行逆說,朝局危機,將伏于是” [51]。這表明“清廷統(tǒng)治者推行嚴厲的書籍檢查政策是維護其自身統(tǒng)治的需要”[52]。陳懋治在其撰寫的教科書中認為中國歷史上漢族占主體地位,為“最早創(chuàng)開中國之文明者”[53],該書體現(xiàn)出明顯的漢族中心觀。這自然不符合統(tǒng)治階級的要求,《廣東教育官報》就認為此書“庸腐雜亂,直是兔園冊子”[54]。這種高度贊揚漢族主體地位,貶抑其他民族的敘寫方式不符合官方的意識形態(tài)標準。為此,清政府對妄分種族的書刊嚴加查禁。上海國學保存會編撰的《廣東鄉(xiāng)土歷史教科書》在送審學部后,學部認為該書“以客家福老為非漢種”“恐啟妄分種族之禍”,命令立刻改正,原書禁止發(fā)行[55]。
晚清歷史教科書中強調(diào)單一民族國家建國的漢族中心主義的表達比較常見,但對多民族國家認同的書寫也時有呈現(xiàn)。晚清中國民族眾多、文化紛繁,為了彌合各民族之界限,增進各民族間的親緣性,打破“夷夏之辨”思想的藩籬,有的歷史教科書的編寫者強調(diào)各民族在起源上的一元性?!缎W讀本史》認為“中國帝王雖多種代興,自其合而言之皆黃色之民,本為一種”,“若自其分而言之,即始帝中國之華人,如舜生東夷、文王生西夷,與華之古帝若羲若農(nóng),復非一種也”[56]。該書認為黃色之民本為一種,不應(yīng)加以分別,如若進行分別,那么漢人所認可的歷史上的賢君,如舜、文王等亦非華人,而為華夏邊緣的夷人,這就使當時所強調(diào)的“夷夏之辨”難以圓其說。另外,在該書看來,國人本是同種族,即使在后來發(fā)展過程中逐漸區(qū)分為你我他族,但因各民族共同生活、相互交融,實為同種。清陸軍貴胄學堂指定用書《中國歷史教科書》也較充分地體現(xiàn)這一點。該書指出全球人種分為五種,“曰黃色、曰白色、曰黑色、曰棕色、曰紫色”[57],我國屬于黃色人種,“其始生于粕米爾高原,后日益滋蕃”,逐漸向東遷徙,“因居留之地不同,開化之程度遂異”,分為二派:南派“支那派”和北派“西伯利亞派”[58]。該書拋棄了漢族中心主義觀點,對國內(nèi)各民族進行較為客觀的評價。一方面認為漢族是“歷史上最重要之族”“歷代君主多出此族”;另一方面也認為歷史上蒙古族等民族也是“歷史上重要之族”[59]。該書還認為我國歷史上各民族之間的戰(zhàn)爭實屬“同種之戰(zhàn)爭”,故“無論勝敗興亡,其禍福止及一家,滅種殖民之事無有也”,而“中葉以還,西方白種與吾同種交涉之事日益繁多,而吾同種勢渙情暌,動為所制”,因此,政府應(yīng)“聯(lián)合諸族,深仁厚澤,畛域無分……急結(jié)團體合群力,以御外侮之風潮也”[60]。清朝的陸軍貴胄學堂是練兵處、兵部聯(lián)銜奏報朝廷后開設(shè)的,“專為王公大臣子弟肄武之區(qū)”[61],許多學員家庭背景顯赫。該學堂所用的《中國歷史教科書》并未獨彰滿族,而是表達了對多民族統(tǒng)一國家的認同,這在某種程度上體現(xiàn)了清王朝的國家觀。
強調(diào)各民族在起源上的一元性,對于調(diào)和各民族感情、維護穩(wěn)定的共同體有一定作用。但這種民族起源一元說在其時并未得到學界普遍贊同,也缺乏學理上的證明。主張聯(lián)合各民族成一個大民族的梁啟超就不贊同此說,他指出:“中華民族自始本非一族,實由多數(shù)民族混合而成”[62],各民族是否有共同的起源對于增強民族認同并非決定性的因素,它們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形成的“不可分離”的關(guān)系才是增強民族歸屬感和認同感的關(guān)鍵。自此,民族同化的理論由是興起。有的歷史教科書關(guān)注中國各民族間的融合:“自大清崛興,帝室宗戚與諸旗人入居中國種舊壤者歷世既久,儀容風俗與華人無別。蓋以二種之良,同沐國家天地陶鈞之化,垂三百年宜乎風斯同俗,斯一矣。”[63]這和晚清立憲派的主張不謀而合。為了同革命派排滿思想作斗爭,晚清立憲派力證滿人是華夏一體化的成員??涤袨檎J為:“孔子《春秋》之義,中國而為夷狄則夷之,夷而有禮義(“儀”)則中國之”,“國朝入關(guān)二百余年,合為一國,團為一體”,“其教化文義,皆從周公、孔子;其禮樂典章,皆用漢、唐、宋、明”,“蓋化為一國,無復有幾微之別久矣”[64]。其強調(diào)滿人已被“教化”,滿漢已“化為一國”,這是化除滿漢畛域、增強民族團結(jié)的舉措。這實際上也體現(xiàn)了立憲派多民族建國的思想,與教科書中強調(diào)民族融合的思想交相呼應(yīng)。
3 追憶古代強盛中國,增強國民國家認同意識
認同與集體記憶密不可分,認同需集體記憶維持,認同最基本的含義是同一性,而這種同一性的連續(xù)是國家認同意識維持的一個重要基礎(chǔ),在“個體認同那里表現(xiàn)為記憶”[65]。歷史教育可以傳播和延續(xù)民族集體記憶,“民族國家以歷史教育來制度化地傳遞此集體記憶”[66]。同時,作為認同基礎(chǔ)的“集體記憶”常需借著實質(zhì)媒介來觸發(fā)及維持[67]。歷史教科書是集體記憶傳播和觸發(fā)的工具。近代以降,中國閉關(guān)鎖國的局面被強行打破,西學不斷東傳,中華民族落后的一面也逐漸暴露出來。國弱民窮的慘狀,近代中國的落伍,使世人不禁追憶古代中國的輝煌,這促使教科書編撰者從傳統(tǒng)歷史資源中尋找國家認同的集體記憶,重拾民族自尊心,從而強化國民對國家的認同。
歷史是激發(fā)國民愛國心、強化國家認同的重要資源。梁啟超將其作為培育國民民族主義意識和激發(fā)愛國心的工具。他指出:“史學者,學問之最博大而最切要者也,國民之明鏡也,愛國心之源泉也。今日歐洲民族主義所以發(fā)達,列國所以日進文明,史學之功居其半焉?!盵68]歷史所具有的這種特殊價值,引起了晚清歷史教科書編寫者群體的廣泛重視。趙懿年在其編纂的《中國歷史教科書》中認為:“讀本國史者,在所以養(yǎng)成己國之觀念,使勃發(fā)愛國之心?!盵69]新編普通學教科書《中國歷史》(上卷)刊發(fā)在《湖北學生界》的出書廣告更是直抒其強烈的愛國情感,盛贊該書:“敘述我祖國起原發(fā)達變遷進化之大勢,盛衰進退之因果關(guān)系,而以光明正大之種族精魂貫穿而點綴之,使讀者歘然跳出十八重地獄之死奴隸圈,變鑄為愛種愛國之活潑人格,成空前之偉著”[70]??梢?,其時中國歷史教科書重視培養(yǎng)國民愛國熱情,而愛國熱情的激發(fā)無疑會增強他們對國家的認同。以中國歷史教科書來激發(fā)國民愛國熱情的重要方式即是敘寫古代中國的輝煌。中國擁有光輝的歷史、璀璨的文明,這是維系國民國家認同的“集體記憶”。晚清的中國歷史教科書極為注重敘述民族歷史的輝煌來增強國民的自尊心、愛國心。陶成章認為:“讀中國史,當知中國之人文。我中國為世界文明之一大祖國”,“若日本、若朝鮮、若安南,皆我中國文化產(chǎn)出之佳兒也。若大食、若波斯、若突厥,亦嘗被我中國文化之影響者也?!盵71]汪榮寶在談到中國悠久歷史時指出:“中國之建邦遠在五千年以前,有世界最長之歷史,又其文化為古來東洋諸國之冠?!盵72]夏曾佑對中國古代歷史也大加贊賞。他把中國歷史劃分為上古、中古和近古三個時期。在談到上古史和中古史時謂:“讀上古之史,則見至高深之理想、至完密之政治、至純粹之倫理,燦然大備。較之埃及、迦勒底、印度、希臘無有愧色。讀中古之史,則見國力盛強,逐漸用兵,合閩、粵、滇、黔、越南諸地為一國,北絕大漠、西至帕米爾高原,裒然為亞洲之主腦。羅馬、匈奴之盛,殆可庶幾?!毕脑痈袊@上古、中古之時中國文明的發(fā)達、國力之強大,“此思之令人色喜自壯者也”[73],其自豪之情彰明昭著。
中國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中國古代所創(chuàng)造的文明外傳后備受追捧,為世界文明發(fā)展做出了卓越貢獻。陳慶年之《中國歷史教科書》詳細敘寫中華文明對日本產(chǎn)生的影響,“日本之文學工藝,得日即于文明者,我國人為之也”[74]。甲午戰(zhàn)后,偌大的中國敗給了“蕞爾小國”日本,國人備受打擊,這些“歷史記憶”的言說在某種程度上也慰藉了國民失落的心情。中華民族不僅擁有悠久的歷史、璀璨的文明,也有廣闊的疆域,在古代曾是周邊國家競相學習和朝貢的對象。晚清歷史教科書編寫者對古代中國疆域的擴張與廣袤著墨頗多,他們希望呈現(xiàn)一個強盛的古代中國來鼓舞國人,凝聚力量。汪榮寶認為中國“其疆域奄有東方亞細亞之什九,其興衰隆替足以牽動亞細亞列國之大勢”[75]。古代中國以其先進文明和強大武力不斷征服著周邊國家與民族,并成為他們學習和朝貢的對象。陸軍貴胄學堂所用《中國歷史教科書》書寫了此種盛況:“日本屢遣使來聘,及學生留學中國,文明遂輸入東洋矣。而南方如真臘、扶南、阇婆、室利佛近諸小國皆來貢獻?!盵76]歷史教科書重視發(fā)掘中國歷史上的榮光來激發(fā)民族自信心,重讀這些教科書我們也能發(fā)現(xiàn),諸多書籍在對古代強盛中國的敘述時存在著漢族中心主義的傾向,這表現(xiàn)在此類教科書對漢族以外的民族皆貶稱為“夷”,在述寫匈奴、突厥、吐蕃并入中華民族時多用“滅”“討”“服”等詞。但從另一個側(cè)面看,這些歷史教科書也以史實述寫的方式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不同時期周邊少數(shù)民族加入中華民族大家庭的過程,進而在時間上與空間上構(gòu)建了從古代中國到近代中國的延續(xù)性,也以史實證明新疆、西藏等地區(qū)自古就是中國領(lǐng)土不可分割的部分。
教科書既是近代社會的產(chǎn)物,又成為推動社會發(fā)展的一股重要力量。教科書是面向國民實施教育的最大系統(tǒng),反映官方意識形態(tài),體現(xiàn)國家的教育思想、教育方針,對國民意識形態(tài)和精神的塑造具有重要作用;又是民族精英、知識分子、文化人的思維載體,是他們借以傳播其民族意識的重要資源;同時,教科書還是傳播知識、培育國民的重要載體,是國民獲取知識和更新思想觀念的重要方式。尤其,這一時期新式傳媒還不發(fā)達,教科書在知識傳播、思想觀念塑造方面的作用尤為突出。這引起了政府和知識分子的廣泛關(guān)注,“這時各種政治力量都力圖利用教科書教育塑造兒童,適合各自政治的需要”[77]。歷史教科書更是由于在民族意識傳播方面的特殊價值,在清末廣受青睞。歷史,特別是民族史,經(jīng)常成為詮釋自己與他人的過去并以之合理化及鞏固現(xiàn)實人群利益的手段[78]。緣于統(tǒng)治集團、立憲派、革命派等不同政治力量出于自身群體利益的訴求和晚清民族主義的急劇發(fā)展和官方控制力的削弱,他們在歷史教科書編寫中對國家認同的建構(gòu)上旨趣相異,呈現(xiàn)出多元化的傾向。這正折射出那個時代的重要特征——各種政治勢力試圖通過教育系統(tǒng),通過對教科書中歷史知識的書寫來宣傳自己的政治理念。這不僅是各派對歷史知識再生產(chǎn)的競爭,也表現(xiàn)出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緊張,反映了晚清歷史知識生產(chǎn)與政治運作之間的互動關(guān)系,揭示了歷史教科書在思想上的豐富性和復雜性[79]。
注 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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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9-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