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娟 陳寧
讀陶麗群的作品,深沉的土地情結以及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迎面而來,一向習慣于“安靜地寫作”的她竟“滔滔不絕”了起來:兒時的墻紅屯、村莊上空的炊煙、深夜的火車……點點滴滴,串聯(lián)起她心頭間的萬般思緒。她曾坦言,女性以及土地將會是她持續(xù)不斷摸索的寫作主題。她的寫作不曾離開過這片壯鄉(xiāng)大地,在她筆下我們得以認識到那些沉默的女性形象,以及她們身上鮮為人知的處境和遭遇。陶麗群從多維度探尋女性生命體驗、記憶、歷史之間的關聯(lián),她們勇敢直面生活的不堪,努力掙脫生活的枷鎖對于精神的束縛,在面對生存困境所表現(xiàn)出樂觀、豁達的心態(tài)。而作為農民的女兒,面對曾經數(shù)次“逃離”的故土,陶麗群在作品中滿懷對土地的熱忱和眷戀,在守望中流淌著人與土地間的血脈情深。
一、何以為家:內心的隱痛
“島是真實存在,一座奇特而善于孕育不幸的浮島。”①陶麗群在散文《隱痛圍成的孤島》中談到,位于這座小島上的村莊四面環(huán)水,對于被拐賣至此的女人來說無形中成為一道牢籠,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限制了她們的人身自由,也將她們思念親人及渴望歸家的念頭束縛在腦海里?!氨还召u的婦女”是陶麗群所關注的一個特殊的女性群體,她們大多數(shù)選擇承受傷痛,接受新的生活,《尋暖》與《母親的島》暴露出她們被拐賣后真實的生存狀況:她們不僅無法抗拒被拐賣的遭遇,甚至在人格和自由上都無法獲得獨立。李尋暖們留在陶麗群內心的隱痛,成為她心底的一道灰色。
逆來順受在長年累月中慢慢滲透到女性的無意識當中,從而加速了女性被物化的過程?!斑@些女人從一開始就被打上‘物品的標簽,明碼標價,買來后用戒備和棍棒強行抹去她們上半輩子的記憶——出生地、父母兄弟姐妹、家鄉(xiāng)習俗、口音,等等,強行給她們灌輸新的生存規(guī)則和生活狀態(tài)?!雹谶@些被拐賣來的女人在婚姻這場交易中只是實現(xiàn)占有權轉移的“物品”。
男性通過婚姻履行對家族提供子嗣、延續(xù)香火的責任,女性將婚姻作為自己的人生歸宿。在封建社會里,父權制將女性禁錮于“家”中,被貼上妻子、母親、女兒的身份標簽,因而在婚姻中,她們不自覺地產生依附于男性的心態(tài),以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作為一生的寄托,女性的價值是為了滿足丈夫或家庭的需要而存在。
《一個夜晚》中的丈夫以穩(wěn)定收入從而確立在家庭中的主宰地位,依附于丈夫的女主人公毫無經濟能力,因丈夫出軌而使婚姻破碎,被趕出家門的她也痛失親生兒子;而《正午》里的門菇被迫接受父母的安排嫁進城里,飽受丈夫的嫌棄和冷暴力,連生育都無法自主決定;《上邪》中,同是從鄉(xiāng)下來到城里打拼的方青,通過自身的努力獲得城市戶口,有著體面的穩(wěn)定工作,但婆婆的蔑視、小姑的刁蠻以及丈夫的誤解,讓這段婚姻走到終點;胡蝶靠經營粥鋪養(yǎng)家,在與丈夫離婚后與公公和兒子相依為命。單一枯燥的生活使落寞的她開始“迷戀”上跳廣場舞,這也成為她每天唯一的消遣。公公被查出胃癌晚期,最后離世。而這個老人的驟然離世也仿佛折斷了胡蝶的半邊翅膀,未來的生活只能靠她一個人支撐。面對支離破碎的家庭,她不知何時能再次起舞了。
從“女人”到“人”的這一抗爭過程中,女性紛紛走出家庭的“象牙塔”,全身心投入到社會勞動中,以此來實現(xiàn)自我的個人價值。但女性傳統(tǒng)家庭角色和關系的問題依舊存在,如生育、婆媳關系等。胡蝶、方青和門菇都極其渴望從家庭中獲得幸福,她們也曾對婚姻傾注最美好的幻想,為了維系家庭的平靜而隱忍,但委曲求全并沒有能讓她們在偌大的城市得以安身立命。
對于在異鄉(xiāng)漂泊的女性來說,何處是家?作為家庭的犧牲者、奉獻者,她們內心的想法和苦楚都無法言說,便凝結成心里的一道傷痕。陶麗群企圖走進她們在內心圍成的“孤島”,打破女性在歷史話語中長期的“失語”狀態(tài),從而使這抹暗色能夠暖一些。正如弗吉尼亞·伍爾夫所言“女性唯有經濟上得到保障,才有擁有思想的自由”,新時代女性的出路應實現(xiàn)思想和經濟上的獨立?!墩纭返慕Y尾中,孑然一身的勞萍搭乘正午的火車再次踏上漫漫打工路;“離家出走”的母親也許在摸索著回鄉(xiāng)尋親之路。即使前途未卜,但她們不再沉默隱忍而是直面過去與現(xiàn)實,毅然向命運奮起反抗,在實現(xiàn)自我解放中重建女性獨立人格的主體意識。
二、何以得存:“骨頭磨成灰”
陶麗群對女性命運的關注已然超越了男女之間的“性別戰(zhàn)爭”,而是放眼到女性以及人類生存的困境中去。陶麗群筆下那些生存于小城鎮(zhèn)的女性,不再是只會操持家務的家庭主婦,她們走出家門,挑起生活的擔子,但生活的瑣屑和不易讓她們的每一步走起來都格外艱難。底層女性在物質與精神、生存與尊嚴考驗中產生的心理異變反映在長久生活于重壓之下所導致的心理重荷的描寫,以及這個過程中無法排遣的荒涼?,F(xiàn)實總是用它那一道道坎消磨人的意志,使人真切體會到“骨頭磨成灰”的絕望。
陶麗群的早期作品《回家的路亮堂堂》通過曹慧的一天,展現(xiàn)女性在生存中所遭遇的種種不幸,苦難成為底層生存的底色。在公婆住進家里后,本就不富裕的日子緊得曹慧連在睡夢中都在計算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被生活折磨得疲憊不堪的她決定自己給自己放一天假。在賭氣“罷工”的半天里,除了一塊五的早餐和五塊錢的快餐,在百貨大樓里給一家老小買的東西,竟沒有一樣是自己的。在回到以往擺攤的舊街亭才得知,她賴以生存的成衣生意即將因拆遷問題而一下子落空。折騰了一天的她想起小時候累死在田里頭的老母牛,想起母親口里那句“骨頭磨成灰”?!澳鞘菑男牡追撼鰜淼睦郏瑥墓穷^里滲透出來的累,絕望的累?!雹垡环N從未有過的疲憊感從身體里滲透出來,一寸一寸地啃噬她挫敗的心。從胡蝶和曹慧身上所看到的勤儉持家,源自困頓生活的打磨,只有精打細算,才能挨過家庭經濟拮據(jù)的狀況??梢姡彝ゲ辉偈桥缘摹爸鲬?zhàn)場”,她們投身社會工作中,用自己的辛勤努力來維持一家老小的生活。
擱淺于城市的李小漁之死令人震撼,年僅二十歲的她仍懷揣著遙不可及的大學夢。為了供她念書,葉桂省吃儉用;為了讓女兒能吃上魚而任由海鮮店老板輕薄,親眼看見這不堪的一幕,小漁毅然放棄學業(yè)踏入社會。媽媽的不理解和氣惱,最終將李小漁推向了深淵。在家境窘迫和迷茫困惑中,她感覺自己像一條被擱淺的魚,呼吸困難,找不到生活的方向。最艱難的日子已經熬過來了,與母親之間產生的隔閡與誤會成為“壓死”李小漁的“最后一根稻草”?!栋住防锘加邢忍煨园谆〉暮⒆由仙坪蛬寢屩g存在著無法逾越的鴻溝。作為母親,拉麗沒能從心理上正視對于這個“白得瘆人”的孩子而產生的復雜情感;獨自拉扯孩子的她因保潔員的繁重工作而無暇顧及上善的心理問題,多半是將上善關在家里,親情和母愛的缺失讓這個孩子習慣沉默而自閉,而成為眾人眼中的“異類”。
處于生活重壓之下的母女關系如履薄冰般的脆弱,之于生存與親情的思考,陶麗群在近期作品《打開一扇窗子》中,以“打開窗子”為線索講述與母親之間的和解。時隔三十年因為母親的病才再度回到這個讓“我”無法釋懷的城鎮(zhèn)。和母親同時代的人一個個地走了,芳慧的母親、酒鬼西山……死亡的迫近讓“我”想起幼年時期看著死亡迫近而使父親離去,痛苦就如一扇無法觸碰的窗戶。親人一個個的離去,是我們必須接受的人生命題,而“我”能做的不過是打開窗戶,接受事實,看淡生命的存與逝。一個人的成長,無非是像嬌婆婆與姑姑那樣,放下已經失去的傷痛,坦然面對至親一個個離自己遠去。
陶麗群的《暗疾》聚焦生活在陰暗潮濕、多雨的南方小縣城里的人群里,人人都生長著羞于明言的心理“暗疾”。每個人需要承受“暗疾”的苦痛無法掩藏,無論經歷多少代都無法逃避,面對代代遺留的創(chuàng)傷,陶麗群巧妙地運用人物之間的關系,將每個人的“暗疾”以及面對不可避免的“暗疾”的表現(xiàn)鋪陳開來。而在平凡的生活中,人們只有用“愛”才能緩解“暗疾”給人們帶來的痛苦:老爹不讓杜阿姨離開;老單去世后,妻子與三年前的戀人復合,她的腳也好起來了;母親與頭發(fā)黑得扎眼的老頭相互依偎,而“我”和跑錢走到了一起,還懷有四個月的身孕,一切好像都站在了新生活的起點,未來因為兩個人相互依偎帶來的溫暖充滿了希望。
“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生著和離去?!雹芴整惾簩ι钣兄氈氯胛⒌挠^察,她筆下的每個小家庭都在小心翼翼地生活,許多看似平靜如水的日子卻蕩漾著漣漪。與生活的苦難、粗糲相比,這些底層女性身上所體現(xiàn)出的美好品質顯得彌足珍貴。刀子嘴豆腐心,讓我們看到了被生活磨礪得八面玲瓏的曹慧。堅強而樂觀的她用心里的那道光,為自己照亮回家的路。陶麗群的溫情書寫,將人性最真誠的一面展現(xiàn)于作品中,使她筆下那些關于底層女性的“小城故事”重新變得親切、溫暖。她們是生活中最普通的女人,經歷著生存里的種種磨礪,也在陶麗群的筆下尋找著光,試圖尋找走出困境的路。
三、何處為歸:空曠的村落
陶麗群始終置身于鄉(xiāng)土,細細體味著土地上的人情冷暖,圍繞著土地上人們所遭遇的悲歡離合,人與土地分離之后的惶恐不安。
女性常常被比作柔弱嬌氣的菟絲花,一種盛放得極美的花,可是它的生命卻是悲哀的,只能依附于其他物體而活。但在陶麗群的鄉(xiāng)土書寫中所塑造的農村婦女形象,大多是善良而堅韌的,面對生活艱辛或背井離鄉(xiāng),或默默堅守,如野草般生生不息?!堵奖橐暗那锾臁防锏馁迮巳?,雖身體殘缺,但她作為一顆女人的心卻是完整的。她對孩子的渴望,對黃天發(fā)的包容,在面對命運不公時仍對生活保持希望,這份女性力量堅定而偉大;姑姑和清韻“共侍一夫”。而姑姑因為多年來未曾生育,而被迫接受自己丈夫為傳宗接代而“納妾”的事實,她默默隱忍著傷痛。姑丈死后,在與清韻的一次偶遇,“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當年不能生育的人是姑丈。兩個女人的緘默,竟將這個秘密守護多年?!斗驄D》里的紫玉不離不棄地照顧時日不多的丈夫,豁達而知足的她默默承受著現(xiàn)實,并陪伴著桂七走完人生中的最后一程。
在《憂郁的孩子》里,“我”通過拜訪留守兒童李小雙媽媽時得知:因文化程度受限,村子里的女人在城里找工作時走投無路,只能靠出賣肉體來掙錢。陶麗群在文中表現(xiàn)出對這些女性的同情,作為妻子,作為母親,她們?yōu)榱思彝ゲ坏貌贿x擇以出賣身體的方式掙錢。陶麗群從女性進城謀求生存這一側面來反映人們紛紛出走土地的真實狀況。
“自古以來人和土地相關的事件層出不窮,演繹盡人間悲歡離合。祖輩為農的我更無法漠視土地。”⑤陶麗群在散文《鋤記》里以“鋤頭”串聯(lián)起人與土地間的羈絆:鋤頭是農民賴以生存的工具,在田間耕種勞作同時,也陪著人走過不停播種豐收的四季;鋤頭和人一樣,也有長長短短的一生——“一個莊稼人的一生,靠一把鋤頭支撐著往前走,走不動了,還要靠一把鋤頭把他送回土地里?!雹蕻斎四闷痄z頭時,仿佛握住一天的光陰;當人再也無法勞作而長眠于這片土地時,鋤頭的一生也隨之終結。人、鋤頭、土地便是這樣而緊密相連。
如同老一輩人所表現(xiàn)出對土地現(xiàn)狀的擔憂,如今的村莊仿佛是個“空殼”,比冬天收割過的稻田還要空曠的村莊里,只剩下年邁而無法出去掙錢的老人,和一些還無法獨立離家打拼的孩子。田里的莊稼大多枯萎了。人們紛紛搬遷到鄉(xiāng)鎮(zhèn)或者縣城,住進人際關系變得相對疏離的樓房里。
《冬日暖陽》里老抽看到機械化的生產方式,已然不復當年農民們勢必親力親為在田間勞作的景象。從村里的黃元山在外地打工回來,舉家遷往縣城之后;村里陸續(xù)有人進城務工,村子田地上的人漸漸沒了。村里的土地多是老人在打理,因能力有限,種不到的田只能租出去,或者閑置著便荒廢掉了。老抽看著樓房漸漸取代當初的泥土坯房,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在農村人大多“出走”進城后,像王朝和苗苗這樣的新型知識性農民卻選擇來到農村,走進田間。這是陶麗群的匠心獨運之處,她期待著人們對土地的復歸。
“離開村莊的人一定要過很多年之后,比如生一場大病,比如異鄉(xiāng)的繁華再也無法填補心里日益滋生的空,才記得村莊和村莊里的這座空房子?!雹邚睦钜讳z、黃天發(fā)以及老抽,他們對于土地的熱愛絕不僅僅是因為這是他們生活的盼頭,更是因為他們始終對這片生養(yǎng)他們一輩子的土地懷著感恩的心,土地是他們的生命,也孕育了一代又一代人生存下去的希望。
在鄉(xiāng)村城鎮(zhèn)化的進程中,村子變得空曠。但那一片依然在孕育著莊稼的大地,是農民們生命的根基,同時也是外出打工人心里的精神家園。在這樣的現(xiàn)實語境下,人與土地的關系,應該是和諧相生的;而人一旦背棄并遺忘了土地,人的心靈無法找到歸屬。對陶麗群而言,在出走家鄉(xiāng)之后,許多埋藏在心里的往事又被漸漸拂去時光的塵埃,令她百感交集的那些回憶,似乎都成為她在異鄉(xiāng)的一縷溫暖。
結語
傳統(tǒng)觀念以人丁興旺為美滿姻緣的標志,這一思想將女性束縛于生兒育女的命運當中。姑姑因其“無法生育”而默許地接受家庭的安排,讓另一個女人來為自己的丈夫生兒育女;而三彩將她生活的盼頭全都寄托于生孩子上。姑姑和三彩同樣作為女性個體,被以男性為主導的社會規(guī)定為傳宗接代的“工具”,從而失去了女性本身的生存價值,淪為從屬地位。而“李尋暖”終其一生都在尋求家庭的溫暖,陶麗群也曾提及:假如她安分守己地留下來生兒育女,是否又是不一樣的結局?而后她便推翻,她認為“世道每一次文明進程,無一不是在少數(shù)具有反抗精神、追求自由與愛的有識之士緩慢推進的,也許他們最終沒有落得好的結果,但他們的精神之光卻照亮了前進的正道”⑧。
盡管從陶麗群所塑造的一系列受傳統(tǒng)思想深深影響的角色中可以看到,女性若不能清除植根于思想內部的從屬依附意識和男權文化的桎梏,就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女性生活中備受壓抑的現(xiàn)狀。但在對女性人物形象的描摹中,陶麗群仍以獨到的眼光捕捉來自其身上的閃光點;對置身于社會底層女性的生存本相和命運出路時,又著意以溫情的筆觸,給作品帶來暖色。針對于此,著名評論家張燕玲女士非常精辟地指出:“女性的生命,總是向暖而生,向陽而長,向善而行?!雹崴齻儝暝谏钅嗄字械姆N種挫折,卻又被陶麗群以溫暖、細膩的情感發(fā)掘他們堅韌和隱忍的善良特質,從而實現(xiàn)心靈的突圍。
由于陶麗群的個人生活經歷,使她敏感地體會到在城市里漂泊與流離的痛苦,也將無處安放的精神寄托于她所熱愛的那片土地上,以至于她總是以平和且?guī)е鴵鷳n的復雜情感去關注人與土地的關系,對鄉(xiāng)村生存狀態(tài)進行真實又深刻的挖掘。陶麗群是壯鄉(xiāng)女性的守望者,對女性的獨特審視以及對土地的虔誠堅守,都將使她在日后的寫作中仍牢牢扎根于這片壯鄉(xiāng)大地。
【注釋】
①②⑧陶麗群:《隱痛圍成的孤島》,《青年文學》2015年第12期。
③陶麗群:《母親的島》,廣西人民出版社,2015,第166頁。
④陶麗群:《庭院中的光景》,《民族文學》2012年第9期。
⑤陶麗群:《女性以及土地的主題》,《文藝報》2014年4月16日第6版。
⑥陶麗群:《鋤記》,《廣西文學》2018年第3期。
⑦陶麗群:《鄉(xiāng)村系列》,《廣西文學》2015年第9期。
⑨ 張燕玲:《向陽而生:城鄉(xiāng)現(xiàn)實中的女性之光——陶麗群新作〈正午〉及其他》,《湘江文藝》2019年第3期。
(黃曉娟、陳寧,廣西民族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