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七

我曾經幻想過畢業(yè)時的場景。班級會拍一張大大的畢業(yè)照，每個人穿著學士服，戴著學士帽，帶著笑臉，一起唱一首畢業(yè)的歌。

會有人做一個視頻，就像學長學姐們的畢業(yè)視頻一樣，我們也會有一個屬于班級的畢業(yè)視頻，一首專屬的歌，一聽旋律就會忍不住熱淚盈眶的那種。

寢室會約一個浪漫的夜晚出去狂歡，說不定還會抱在一起大哭舍不得，我們會永遠銘記那一個難忘的夜晚。

還有一個重頭戲，宿舍樓下會擺一條長長的地攤，就像清晨的集市一樣熱鬧。四年的時間，積攢了很多家當，一想到我們終于可以從以前逛地攤的人變成擺地攤的人，竟還有些摩拳擦掌，忍不住微微期待。

但是沒想到，2020年，我們的畢業(yè)什么都沒有。

一個班分三批回學校，我們甚至連最后一張合照都拍不了。其他年級沒有開學，擺地攤的樂趣也沒法體會。

給室友在大學過的最后一個生日，不僅人沒有聚全，而且生日彌漫的氣氛不是開心和雀躍，而是要交各種材料的忙碌和疲憊。畢業(yè)那種欣喜中又夾雜著不舍的復雜情感，我們竟然都沒有機會好好體驗，就如此匆匆告別。

還記得去學校的前一天，我興奮得睡不著，拉著一個朋友聊到了凌晨。雖然知道去學校有很多事情要做，會很忙，但是就是很開心，因為可以見到可愛的室友們。平常相伴最多最久的人，這次竟有半年未見了。盡管只是相聚短短幾天就要匆匆告別，但是心底依然忍不住為相聚雀躍。

回校后的一天晚上，我的一位室友突然哭了。我從過道里經過的時候，正好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用紙捂著眼睛，悄無聲息地掉眼淚。那時候我笑著安慰她，還沒走呢，別哭，未來還能再見。

但其實心底有一個聲音在悲傷地想，有時候一畢業(yè)就是告別。誰也不知道這一次分離，會不會就是最后一次見面。所以我想好好珍惜當下大家還聚在一起的時光，在學校的那三天，我真的很開心很滿足。不為下一刻的離別，只為當下的相聚。

走的那天是個清晨， 室友穿著睡衣，說要送我到樓下，我在后面看著她幫我提重重的行李箱，中間還要穿過走廊上橫放的無數“障礙”，心底猛然就變得難受起來。到了樓梯口，我接過箱子，讓室友不要送了，真怕下一瞬眼淚就要憋不住掉下來。

如果說去學校之前，畢業(yè)對我來說還只是腦海里預想的一場離別的話，那么從學校離開的時候，我才真實地感受到畢業(yè)其實遠遠不止凡塵眾人勾勒的傷感，它無關文藝、情懷，而在于一千四百多個日夜匯聚而成的真情實感。

四年的青春，我們一路跌跌撞撞，這條路途上發(fā)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才讓我們一點點變成如今的自己。在宿舍里收拾東西，床、書桌、柜子，還有很多紙箱、布袋，每個地方都要清空，好多東西還沒來得及用，又得原封不動地帶走。

兩大袋子的書，有些書依然空白嶄新，有些書筆記密密麻麻，全部像廢品一樣上稱過重，然后被扔進一個“書的海洋”里，不知道下一刻會去往哪里。

學生證、飲水卡、熱水卡、飯卡、保險柜鑰匙，這些曾經每天都要用到的、象征著我們是學校學生身份的東西，都要一一退費歸還。

去快遞點寄東西，沉甸甸的包裹送了一個又一個，但是回到宿舍會發(fā)現，還是有好多用慣了的東西帶不走。

之前每天發(fā)消息發(fā)到爆炸的班群和寢室群也變得好安靜，不用交材料了，也不用填表了，生活好像突然少了點什么。

繁忙過后的空落感，讓人覺得孤獨又悲傷。但是人總是要往前走的。即便這一次因為疫情，很多事情都脫離了它之前的軌道，我們有太多遺憾只能暫時埋藏在心底，也有太多缺失來不及等候和補全，但恰恰因為如此，那些未完的念想，在記憶里美成了一朵不敗的花。

往后我們會走上各自的道路，又會認識很多新的人，誰也不知道前路等待我們的會是什么。愿我們都能越來越好，往前走，往上走，他日高處再相逢。

還有，畢業(yè)快樂！

（王傳生摘自微信公眾號“偏是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