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雙
當下影視圈繁榮浮華,是一個拼流量、比顏值、小鮮花小鮮肉爆發(fā)的時代。很多女星都在追名逐利,尋求快速變現(xiàn),有事沒事制造話題,力求大紅大紫,只顧眼前青春飯。但是,丁柳元不是這樣,從來沒有緋聞。即使做了很多公益也很少報道,秉承平常心,安靜地飾演著一個個形象飽滿、層次分明的角色。
她出演30集紅色經(jīng)典劇《江姐》曾在央視熱播,這個第三代江姐有血有肉、深入人心。《繼母后媽》中自私狠毒的薛禮燕、《親兄熱弟》中溫柔賢惠的小婉、《想愛都難》中時尚的孫菲、《大宅院的女人》中的瘋姨太、《老爸的心愿》中外辣內(nèi)善的大珍……40多部影視劇中她塑造著不同的角色,而她不俗的演技贏得了贊譽。然而,沒有人知道,她是怎樣從航空公司的高管走上了表演之路……
小時候,丁柳元在父母眼里,人小鬼大,令人頭疼。
她的父母都是高級工程師,早年插隊北戴河農(nóng)村,1989年回到北京。
她在小學(xué)之前,一直跟外公外婆留在北京生活。外公精通多門外語,平時給她一個蘋果或香蕉都會告訴她英文的發(fā)音。她在上學(xué)后,已經(jīng)記住了很多英文單詞。
因為學(xué)習(xí)很好,小學(xué)和中學(xué)兩次跳級,14歲考進了天津民航學(xué)院。畢業(yè)后,她來到北京航空公司上班,這一年她18歲。那是90年代初期,4000多元的月薪,絕對屬于令人稱羨的高收入。
可她還是覺得生活中似乎少了點什么,一眼便能看透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這種生活到底有什么意義?這是她長久思考的問題。要說夢想,作為孩子難免多變。上學(xué)后,因為喜歡寫日記,她曾經(jīng)幻想長大后當個作家。當她從電視里看到毛阿敏、韋唯唱歌時,愛唱愛跳的她又迷上了唱歌,開始憧憬自己也能登上色彩絢爛、充滿鮮花掌聲的舞臺。
一個周末,她回到家里,晚飯后就躲進屋里,琢磨著怎么開口,直到10點半,她依然沒有勇氣面對父母談?wù)撍闹械奈磥?。她站到父母臥室的門外,憋了半天才敲門。當她說她要辭職,父母以為她說著玩,誰也沒當真。一時間,她不禁懊惱起來,再次鄭重說道:“我要辭職!你們都沒聽見嗎?”
“哎呀,這是怎么了?為什么?工作那么好,收入那么高,大好前途別人做夢都沒有啊,你怎么說不要就不要?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你這剛剛工作半年多,前幾天剛簽了駐外合同,大把國外工作的機會,做了高管收入更高,你怎么舍得放棄?”母親也跟著急了起來。
“我、我想唱歌!”她倔強地應(yīng)道。
“不行,說破大天都不行,想都別想!”父親急得吼了起來。
“你還年輕,不能由著你的性子,大人必須幫你把握方向!”母親也急赤白臉。
她沒再吭聲,悶頭走出了父母的臥室。
第二天,她決意先斬后奏,私自到文化局考了一個歌手證。這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她都是文藝骨干,唱歌跳舞不在話下。在她看來,憑歌手證去酒吧唱歌足以養(yǎng)活自己了。
為了對抗父母,她把丁柳淵名字中的“淵”改成了諧音“元”,意喻萬物初始的意思。然后,她著手辭職問題。當她對人事處處長說出辭職的打算,處長充滿疑惑地問她:“好好的,為什么想要辭職?你父母同意嗎?”
“不為什么,就是很想再去做點別的事?!?/p>
處長詫異地看著她,“可你知道,當初,你是定向培養(yǎng)生,4年大學(xué)5萬元都是單位出的,一旦辭職理當返還,不是小數(shù),還是回家好好商量吧!”
天吶,一時間,她被嚇住了。女孩都愛美,上班以來,那么多工資竟然都被她花在買衣服、鞋子、化妝品上,幾乎沒有節(jié)余。要是這樣,父母說不定真能被她氣死,怎么辦?
一番思慮,她決定軟磨硬泡,實在不行打欠條以后有錢再還,不管怎樣絕不能讓父母知道。在她的哭訴下,處長總算松口,“好吧,只要你想好就行,錢的事以后再說,只當幫你了”。
她這才收起眼淚,滿心歡喜地離開了。
這天晚飯后,她拿出歌手證放到了飯桌上,輕描淡寫地告訴父母:“辭職手續(xù)我已經(jīng)辦妥了,歌手證也考到了,不管你們是不是同意,都沒用了?!?/p>
一時間,父母都愣了。
第二天,母親顧不得面子,把她“押”到單位,找到那個處長,誠懇地說:“孩子小,不懂事,你多擔待。其實,我和她爸根本不同意她這么做,可她就是認死理兒。不過,你放心,我會說服她回來上班的,你就原諒她的自作主張,好嗎?”
處長說:“既然孩子有她自己的想法,不如隨她吧,倒也不是壞事?!?/p>
她跟著長吁短嘆的母親回了家。母親憤怒地看著她說:“你這是看我有沒有被你氣死嗎?滾,有種別再回來!沒想到你看著蔫頭蔫腦,主意倒是夠正!走著瞧吧,不見棺材不掉淚,有你后悔哭都沒地兒的一天!告訴你,要是非去唱歌,我就跟你斷絕關(guān)系!你這樣的女兒我不要了!真要無路可走也罷,可你一個好人家女孩跑到那種亂糟糟的地方唱歌,讓人評頭論足、說三道四,不覺得丟臉嗎?”
“我也告訴你,辭職這事兒,我絕不后悔,成不成都要試試,不試怎么知道?”她的火氣也躥了上來,“你們大人設(shè)計的人生,沒意思。我想要新的生活,有錯嗎?哼,讓我滾,這可是你說的,走就走,有什么大不了的,能說這種話,就不是親媽了!”
說著,她就簡單收拾了衣物走出了家門,邊走邊哭,不知道父母為什么不能理解她?為什么不能站在她的角度看待問題?為什么不愿她快樂生活?不管怎樣,這是自己的選擇,人一輩子只做一件事,太無聊了。
丁柳元賭氣之下,其實無處可去,只好暫時住到同事張姐家里,也好說出心里話緩解郁悶。再說,有些問題,她還沒有想好,很想找人商量,眼下到底該去酒吧唱歌,還是報考藝術(shù)類院校?聲樂專業(yè)具體情況又是怎樣?
張姐大她10歲,一直是她好友,也是知心姐姐,什么事都會拿出合適的意見。張姐勸她別去酒吧唱歌,只怕父母真能被她氣死。至于報考什么院校什么專業(yè),倒是應(yīng)該慎重考慮。
兩天后,一個姓李的編劇朋友上門做客,知道了她的情況,便建議道:“做好歌手,需要更多的專業(yè)知識和長期苦練,否則很難長遠。至于藝術(shù)院校,可以報考北京電影學(xué)院或中央戲劇學(xué)院,你長得漂亮,表演系較為合適。這個專業(yè),應(yīng)該比唱歌更適合你?!苯又?,李編劇詳細講解了表演專業(yè)的很多知識,讓她對表演有了初步認知,并萌發(fā)了濃厚的興趣,最吸引她的就是可以通過飾演各種各樣的角色,體驗豐富多彩的百變?nèi)松?,能夠讓人充分地成熟成長,至于鮮花和掌聲倒不再多么要緊了。
說做就做,她當即投入到文化課的準備之中。
然而,沒過幾天,她竟然發(fā)瘋似的想家了,忍不住給家里打了電話。母親仍在氣頭上,一接到她的電話就掛斷了。第六天晚上,她悄悄回家了,卻站在外面不敢敲門。
她耳朵貼著門,細聽屋里的動靜。父母正在嘮叨她。她癡癡地站著,只覺得兩眼發(fā)熱。她不禁想起,小學(xué)時父母每天接她上下學(xué),風(fēng)雨無阻。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參加工作仍在為她操心。自己卻總讓他們生氣,父母依然時刻惦記她,世界上也只有父母才會那么愛她。
這時,外面開始下雨了,越下越大。
她猶豫著是否敲門。沒想到,母親竟突然打開了門。
她躲在門后,只聽母親嘟囔道:“哎,只要有點動靜,就忍不住開門,看她是不是回來??蛇@孩子真夠狠心,竟然真的不回了。”母親的語氣帶著說不出的傷心,瞬間使她淚流滿面,她用力捂住嘴巴才沒有哭出聲。很快,她跌跌撞撞地下樓沖進雨里。回到張姐家,當天夜里,她發(fā)了燒。張姐給她父母打了電話,父母很快把她接回家里,并聲稱不再干涉她的決定。
1997年,她報考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藝術(shù)學(xué)院表演系,為了保險起見,又報考了北京電影學(xué)院。令她欣喜的是,沒過不久,她竟然收到了兩份錄取通知書。她當即選擇了軍藝,這源于她從小癡迷英姿颯爽的軍人風(fēng)采以及扎根于心的軍人情結(jié)。當年,軍藝全國僅招15人,她成了幸運兒。
4年后大學(xué)畢業(yè),她被分配到八一電影廠做了演員。但此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她卻遲遲找不到接戲的機會,僅有幾個跑龍?zhí)椎男〗巧?h3>人生如開掛,潛心藝術(shù)之旅
為了讓父母放心,丁柳元拓展思路,開始加盟一些影視經(jīng)紀公司。漸漸地,接戲的機會多了起來。2001年5月,她接到了20集電視劇《沉浮》中秦靈芬的角色。雖然不是女一號,畢竟是個重要角色,她第一時間用手機告訴了母親。母親嘴上仍然冷冷的:“哎,瞎貓碰上死耗子,還是原來那工作體面。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走著看吧,有你哭的!”
母親這番話如同一盆涼水,頓時潑得她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接著,她又接到了電視劇《太陽不落山》中的楊媚一角,與孫紅雷、江姍合作,并榮獲了五個一工程獎。這次,母親真的開心了,特意為她做了很多好吃的,一家人吃得很是開心。
丁柳元扮演的江姐
此后,她好運連連,人生如開掛一般。2010年,她出演了《江姐》,在央視熱播時,母親和姥姥每晚都看,姥姥仿佛回到了60年前那個激情燃燒的光榮年代。
一天晚上,姥姥再次感慨,說當下年輕人都該反思到底怎樣生活才更有意義。她倚在姥姥身邊,不禁嘆息道,“在渣滓洞,我只是拍攝,江姐則真實承受了那么多酷刑拷打,那種摧殘可謂慘絕人寰……”
為了真正扎進江姐那個動蕩的年代,她做足了功課,搜集了很多材料和解密檔案,按不同年份整理出來,每個細節(jié)再三揣度,這才使她真實還原了江姐的人生經(jīng)歷。在她之前,已有表演藝術(shù)家于藍和宋春麗的經(jīng)典版本,她這個第三代“江姐”生怕不被認可,好在她是軍人,完全契合了江姐內(nèi)斂沉穩(wěn)的氣質(zhì)。這次的江姐不是“高大全”典型,比以往更親民,既是有血有肉的英雄,也是忠于愛情的女人。
該劇首次披露了江姐的情感生活,曾被推到輿論的風(fēng)口浪尖。她與胡亞捷的“夫妻檔”,讓人物在回歸平常生活的過程中,穿插曲折傳奇的諜戰(zhàn)故事,為驚險的革命生活增添了懸疑色彩,也是引人入勝的最大看點。江姐一角,讓她獲得金鷹優(yōu)秀女演員獎。
她經(jīng)常捐資捐物給江姐小學(xué),并長期援助藏族失學(xué)兒童。連續(xù)兩年獲得“最佳青年榜樣”稱號,以及第八屆“全國德藝雙馨電視藝術(shù)工作者”稱號。對于這些榮譽,她完全平常心,一如既往忙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她先后接拍了《走向共和》《國家命脈》《深度較量》《老爸的心愿》《我心燦爛》等30多部電視劇,以及《天使生命處方》《小小飛虎隊》等20多部電影。2016年,她憑借《傘頭和他的女人》中張愛蘭一角獲得了首屆中國—加拿大國際電影節(jié)影后。這是她又一次的突破。她對角色的詮釋,她的傾情融入,她不俗的演技,獲獎可謂實至名歸。
說到底,演員就是應(yīng)該好好演戲,做好本分才是最美。
《傘頭和他的女人》中丁柳元扮演的張愛蘭
母親依然嘴硬,可私下里,不管電視還是報刊,凡是有關(guān)女兒的新聞報道,都會悄悄收藏。父親也高興地幫忙尋找相關(guān)信息。有時,閱歷豐富的母親還會通過父親轉(zhuǎn)述很多表演方面的建議和意見,對她啟發(fā)很大。這是支持,也是諒解與認可,使她欣喜不已,常會親昵地坐到母親身邊,不是討論角色就是撒嬌耍賴。
有一次,她陪同母親上街,一個女人經(jīng)過時,突然一把拉住她,罵道:“你就是那個壞后媽,對吧?不僅逼死丈夫前妻,還虐待孩子致死,太惡毒太可惡了!”這是把她和角色畫等號了。幸虧工作人員及時解圍。母親豁達地笑道:“正常,說明你這角色塑造得很成功。”
無數(shù)贊譽和好評,讓她收獲了成功的喜悅。母親也終于意識到,女兒值得驕傲。但是,她與所有女人一樣,也會在事業(yè)、家庭、情感中遇到諸多棘手難題,都要依靠自己的努力與智慧慢慢化解。
她懶得炒作,有戲合適就接,不想接就不接。不拍戲時,她愿意待在家里,拿起畫筆,寫上一幅字,或畫上一葉扁舟、一株新荷,詩情畫意在看似隨性的寫意下自心而出。她的《勵志圖》《牧春》《天行建》等作品參加了第三屆海峽兩岸藝術(shù)節(jié)、國慶65周年展等大型藝術(shù)展。有時,她還會拿起刻刀,刻出一枚枚印章。有時,她捧起一本小說,靜默閱讀。這是情懷,也是自我表達的一種途徑,以及與世界對話的不同方式,更是對生命的深層滋養(yǎng)。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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