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媛媛

2020年9月26日，“中華文脈 寫意之美——吳為山中華歷史文化名人雕塑作品展”在國家大劇院北水下廊道正式開幕。國家大劇院黨委書記、院長王寧與中國美術(shù)館館長、著名雕塑家吳為山共同為展覽揭幕。

自上世紀90年代至今，藝術(shù)家吳為山創(chuàng)作了包括老子、孔子、李白、杜甫、湯顯祖、齊白石、聶耳等在內(nèi)的中華歷史文化名人雕像近500件，成為我國該題材創(chuàng)作成果豐碩的雕塑家。同時，吳為山開創(chuàng)了處于寫實與抽象之間、重在表現(xiàn)人物意象的“寫意雕塑”手法，生成一種與中國傳統(tǒng)書法、繪畫美學相通，不追求客觀具象而旨在表現(xiàn)對人物精神之感悟的雕塑風格。吳為山的中華歷史名人雕塑剛?cè)岵⒁孕螌懮?，凸顯被塑者的個性特征、人格力量及其所處的文化背景與時代精神，不僅展示出中華民族的文化脊梁，也將中國人的信仰與審美價值觀傳遞給全世界。

作為弘揚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展示大國首都形象的重要平臺，國家大劇院始終立足國際視野和全球語境，聚焦中國文化的世界表達，深耕世界經(jīng)典的中國詮釋，為多元文化的交流與融合搭建廣闊平臺。本次展覽展出吳為山最具代表性的中華歷史文化名人雕塑總計70余件，為廣大觀眾帶來耳目一新的視覺藝術(shù)盛宴，讓大家感受吳為山用雕塑語言闡釋的“中國風格、中國氣派”。

參展作品中備受關(guān)注的是吳為山的代表作《上善若水——老子》《紫氣東來——老子出關(guān)》《天人合一——老子》。吳為山曾在《寫意雕塑論》一文中指出雕塑寫意的三方面特征：“形態(tài)夸張意象；形體凹凸隱顯的質(zhì)感意象；人物瞬間神態(tài)的意象?！边@三件雕塑從老子哲思的不同概念出發(fā)，追尋先哲老子的思想理念，并在此基礎(chǔ)上以夸張的形象來塑造老子?！渡仙迫羲献印分械睦献臃路鹫龔纳綕倦[現(xiàn)，全身的衣紋如依山而下的山泉瀑布，淋漓暢快，似與不似之間的這一夸張意象，正契合老子“上善若水”“柔弱處上”的思想。《紫氣東來——老子出關(guān)》中表現(xiàn)的則是仙風道骨的老子與青?；ネ乃查g，體現(xiàn)了老子“致虛極，守靜篤”和“無為無不為”的宇宙動靜觀。老子“道可道，非常道”以及“大象無形”的理念極具東方文化的神秘性，《天人合一——老子》正是以夸張的留白和內(nèi)隱的空曠空間象征了老子的“道”之不可言說。

吳為山“寫意雕塑”的另一個特點是刻意保留作品的“肌理感”和“朦朧感”。吳為山的作品表面常留有刻刀刻畫和手指按壓的嶙峋痕跡，由于反復吃力，他右手拇指要比左手拇指長兩公分。在《雕塑的詩性》一文中，吳為山對寫意雕塑的具體創(chuàng)作過程有一段這樣的論述：“雕的過程，就是刪繁就簡的過程，是減法，減得只留下筋骨、靈魂；塑的過程，就是添加的過程，是加法，加上原本屬于作品的那部分；雕塑就是推敲，過程無論是長是短，終是以一瀉而下，或是以天然去雕飾而呈現(xiàn)?！睆倪@次在國家大劇院北水下廊道展出的《舉杯邀明月——詩人李白》這件作品中，不難感受到雕塑家一氣呵成的暢快和從泥土中生長出的人物形象的靈動。有人可能會感覺這件作品尚未完成，因為人物的很多細節(jié)并沒有體現(xiàn)，而且雕塑表面還留有雕塑家的指紋。但實際上，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吳為山經(jīng)常在激情投入最飽滿、人物最傳神的瞬間被塑造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有意保留作品粗礪的半成品狀態(tài)和意象若隱若現(xiàn)的“朦朧感”，讓作品具有更強的詩性及韻律，給予觀眾更大的想象空間。“我們一般習慣于看已完成的作品，那些表面上看似盡善盡美的完整作品——誠然，它們的內(nèi)容含量很大，但常不免有多種想法的累加之嫌和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處理之痕跡——失去了原始沖動的感染力，偶然中、瞬間里所滲透的那種靈性沒有了?！痹趨菫樯娇磥?，“六成”往往就是“十成”。這與中國傳統(tǒng)繪畫和書法藝術(shù)中所講求的“虛實相生”“筆斷意連”一脈相承。

參加本次展覽的70余件雕塑作品，涵蓋了中華民族從遠古至今各個朝代、各個領(lǐng)域的文化名人，其中包括華夏始祖、歷代圣賢、政治家、軍事家、醫(yī)學家、哲學家、文學家、藝術(shù)家、科學家以及英雄模范等值得被歷史銘記的人物。吳為山塑造每一位中華歷史名人都會對被塑者的個性特征、人格力量及其所處的文化背景與時代精神進行深入的研究與領(lǐng)悟，這同時也是一個他與被塑者進行跨時空對話的過程。吳為山為費孝通、吳冠中、蘇天賜和楊振寧等杰出人物所塑雕像都在本次展覽中展出。吳為山說：“為杰出人物塑像的同時，也是向他們學習的過程?！辟M孝通先生曾在與吳為山的交流中說：“塑像，要抓住神。所謂神是指一代人的精神面貌?？鬃訒r代、蘇東坡時代、魯迅時代和我們這個時代的知識分子都有不同的特征。這就是時代精神在具體個人上的反映?！边@一教誨一直指導著吳為山的創(chuàng)作。

要捕捉時代精神在個體身上的體現(xiàn)，就要讀懂人物。只有讀懂了對象，才可能把人物刻畫生動。吳為山說，做人物雕像“最重要的是要走進被塑者的心里去”。他需要聆聽被塑者的講話，閱讀被塑者的著述。曾在北京大學進修心理學的吳為山很擅長通過眼神來洞察人物的內(nèi)心，“我們在跟長者交流的過程中，他總是用眼睛來看著你，帶著一種審視和期許，有的時候會帶著一種疑問。這種態(tài)度是他的人生態(tài)度，是他對客觀世界的一種認識，你如果讀懂了他的眼神，你就理解了他?！?/p>

也許正是這種與被塑者之間的感應，對普世情感直指內(nèi)心的刻畫，以及對人物所承載的人文情懷與人生哲學的表現(xiàn)，使得吳為山創(chuàng)作的中華歷史文化名人雕塑具有了溫度和強大的精神力量，不光能夠打動中國觀眾，也能夠與世界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觀眾形成共鳴，碰撞出文化交流的火花?！对谝粭l船上——達·芬奇與齊白石的神遇》《跨越時空的對話——達·芬奇與齊白石》以及《心靈之門——塔拉斯·舍甫琴科與杜甫對話》這三件作品都是對東西方文明交流互鑒的象征，其中《跨越時空的對話——達·芬奇與齊白石》這件作品在達·芬奇逝世500周年之際被意大利藝術(shù)研究院收藏，吳為山成為繼亨利·摩爾、羅丹、曼祖等雕塑大師之后首位作品被該機構(gòu)收藏的中國雕塑家；2020年1月，該作品“落戶”意大利芬奇市，永久立于萊昂納多·達·芬奇博物館。

上世紀90年代，費孝通先生曾對吳為山講，“一個人一生當中，把一件事情做好就很不簡單，你立志要通過塑造中國歷史上的文化偉人來塑造一代中國知識分子的文化，這是非常有意義的，所以你必須要把這件事情做到底?！比缃?0年過去了，吳為山仍舊在中華歷史文化名人雕塑的道路上挺進，他用雙手將中華歷史人物凜然的風范、高尚的精神和可敬可親的形象，融化在青銅里，刻鑄在石頭上。通過一座座歷史的豐碑，傳達中華歷史文脈、弘揚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價值觀、感化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這也正是國家大劇院舉辦本次展覽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