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揮
我早在多年前就有這樣的想法:先鋒性就是經典性,但一直沒有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最近與一個叫高檁的年輕作家通過電子信箱交談時,才對這個命題有了可以叫人信服的推理與思考。在我的意識里,我一直認為先鋒文學必須是有其經典意味的文學,要么它必將曇花一現(xiàn),不會在文學史上留下其牢不可破的地位。
“高檁,《灰燼》以單瑗、孟邦、羅南、宋潔幾個人的故事來結構小說,他們之間的關系沒有特別的新意,有些平淡了。你小說里提到的《微物之神》這部印度女作家阿倫德哈蒂的小說,其結構內容顯然很不一般,若是借鑒一下,會提高小說的質量。”
“很感謝您的回復,這個小說是我第一次完整寫出來的東西,前前后后大概用了一年多才修改好,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在公眾號上發(fā)表,稿費并不重要。只是中間有些別的事在忙,一直沒有意識到可以去信詢問稿件的不足。另外,可以再多詢問一下,先鋒這個概念如何定義,如何理解么?再次感謝您抽出寶貴的時間回復我的郵件,祝安好。”
“經典性就是先鋒性,形式與內容的混一性。法國、阿根廷的新小說,二十世紀的實驗小說。舉個例子,卡彭鐵爾的《圣地亞哥之路》,研讀一番,看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科塔薩爾的《中午的島嶼》,典型的先鋒小說。我發(fā)在《大益文學》6期《攬》上與石黑一雄的《傷心情歌手》對壘的《回到畫中》,也是先鋒小說。國內有馬原的《虛構》,格非的《褐色鳥群》《青黃》,殘雪的《蒼老的浮云》,何凱旋的《山崗》《圖景》,孫甘露的《信使》等先鋒小說,可以學習借鑒。”
“您好,我一直在關注大益文學這個公眾號,對于為你發(fā)稿,為你評詩和國內外著名作家的作品等欄目都有所了解。另外,前一陣的短經典比賽我也一直在關注,最后的結果有些可惜。關于個人簡介,我并不擅長介紹自己,‘高屋有檁,可以承棟梁一句話不知道能不能概括自己。隨信附上照片。不是正臉照,希望不要見怪。”
“高檁晚上好!很高興看到你的回信。你所理解的先鋒性是對的,曾經的經典小說在所產生的時代是有先鋒意味的。你還說‘我想所有寫作的人應當追求的是更加豐富,自由,無所禁忌的表達,能夠窮盡小說體裁的表達,能夠突破一切既定寫作規(guī)則的表達。這就是我在閱讀之后所理解的先鋒性,這也沒有錯。我為你這個認識再加個前提:創(chuàng)新與突破所完成的小說必須帶有經典元素。經典元素并不是憑空就能來的,它是對于前人經典元素繼承的結果。格非的《褐色鳥群》一定有對阿蘭·羅伯-格里耶的《海灘》的繼承;馬原的《虛構》也會在博爾赫斯的《不死的人》《喜馬拉雅古歌》在《刀疤》那兒找到蛛絲馬跡。有超越時代的天才會創(chuàng)造出找不到影響的杰作,那畢竟是少數(shù)。小說產生小說,經典孕育經典,這強調的是廣泛學習前人的經典,創(chuàng)造出抹掉了一切前人影響的杰作?!?/p>
“您好,我這幾天閱讀了卡彭鐵爾,科塔薩爾的小說,格非的《褐色鳥群》和您的《回到畫中》,又再次反思自己的作品,我認為對于什么是先鋒性這一點,您已經寫在回信的開頭了,經典性就是先鋒性。我想廣義來說,所以經典的作品都曾是先鋒作品,所謂文學藝術就是用語言表達的藝術,從一開始簡單地圍著火爐講故事發(fā)展到成為一門獨立的藝術,擁有了更多復雜而真實的可能性。我想所有寫作的人應當追求的是更加豐富,自由,無所禁忌的表達,能夠窮盡小說體裁的表達,能夠突破一切既定寫作規(guī)則的表達。這就是我在閱讀之后所理解的先鋒性。有認識不足之處,希望您能不吝賜教。再次感謝您的指導?!?/p>
通過與年輕作家高檁的通信,我意識到經典作品在它們所處的時代都曾經是先鋒性的,開拓性的,反叛性的,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驚天動地之作?!恫痘辍肥俏腋械绞强梢泽w現(xiàn)先鋒性的小說,但還不能肯定它具有經典性。古代的一位帝王給他的將軍下達了捕捉鬼魂的任務。其中有一個鬼魂是將軍私塾時代的老師,他活著時是位像曹雪芹、蒲松齡那樣的文學大師,他拒絕為帝國所用,遭到了拘捕。還寫到將軍的母親去世后鬼魂被捕的情景。母親的鬼魂對于她的兒子充滿了同情,盡管在押解的路上被士兵打斷了骨頭,她還是勸解兒子執(zhí)行帝國的命令。小說在想象力方面的應該說是先鋒的,它的結構又試圖對經典性進行開拓,我的努力是否成功,我不敢肯定,但這是我盡力追求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