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秀潔

論陳師道的“潁州詩”

羅秀潔

（阜陽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安徽 阜陽 236037）

陳師道曾在潁州任州學(xué)教授三年，今存創(chuàng)作于該地的“潁州詩”共52首。在這些作品中，陳師道不僅描繪了潁州的自然風(fēng)光，而且在抒發(fā)閑適、隱逸之情時體現(xiàn)出對此地風(fēng)土人情的熱愛；即便在與親朋好友贈答時表達(dá)出依依惜別之情，也與潁州的地理環(huán)境有很大的關(guān)聯(lián)。這些“潁州詩”不僅具有鮮明的地方特點，對“后山體”的形成也具有重要意義。

陳師道；潁州詩歌；特征；價值

陳師道是北宋后期的重要詩人，其詩歌以深情樸拙在當(dāng)時獨樹一幟。在其詩歌風(fēng)格形成過程中，他在潁州（今安徽阜陽）創(chuàng)作的“潁州詩”具有重要的意義。

陳師道（1053—1102），字履常，一字無己，號后山居士，彭城（今江蘇徐州）人。自幼家貧，苦志好學(xué)，十六歲拜曾鞏為師，受其器重，遂留受業(yè)。元豐四年（1081），曾鞏奉命詔修五代史，薦其為官，朝廷以其是布衣為由，未予許可。元祐二年（1087），因蘇軾等人舉薦，起為徐州州學(xué)教授。元祐四年（1089），蘇軾出任杭州知州，路過南京，陳師道前去拜望，因“擅去官次”，改為潁州州學(xué)教授。元祐五年（1090）末，陳師道辭別故鄉(xiāng)，由徐州往潁州赴任，至紹圣元年（1094）初離開，在潁州生活了3年多。在授業(yè)之余，陳師道流連于潁州美麗的自然風(fēng)光和風(fēng)土人情，創(chuàng)作了一批相關(guān)的詩作，僅今存尚有52篇，本文稱之為“潁州詩”。這些作品不僅具有濃郁的地方色彩，而且對陳師道詩歌風(fēng)格的發(fā)展也具有重要的影響。

一、坐看白日晚，起行清潁湄

在陳師道的“潁州詩”中，描寫潁州自然風(fēng)光的詩歌有17首，占此期詩歌總數(shù)的三分之一。此前，經(jīng)過一百多年的經(jīng)營與開發(fā)，潁州已成為一方樂土，深受士大夫的喜愛。尤其是歐陽修，對潁州的自然美景和風(fēng)土人情傾注了強(qiáng)烈的熱愛，并選擇此處作為自己的終老之地。面對著名揚天下的自然美景，陳師道自然不能無動于衷。因此，他也在一些詩歌中勾畫了潁州的景色之美，而西湖和潁河作為潁州州治附近最重要的川瀆，也分外受到關(guān)注。

先說贊美潁州西湖的詩歌。《成化中都志?山川?潁州》載：“西湖。在城西二里，袤十里，廣二里余。清風(fēng)徐來，碧波浩蕩，蓮芰蘋蓼，魚躍禽鳴，美景不一?！盵1]49歐陽修曾經(jīng)在寄友人書信中說“汝陰西湖，天下勝絕”[2]2334。在陳師道筆下，潁州西湖同樣令人心醉。其《次韻蘇公觀月聽琴》云：

清湖納明月，遠(yuǎn)覽無留云。人生亦何須，有酒與桐君。自醉寧問客，一樽復(fù)一樽。平生今不飲，意得同酣醺。清言冰玉質(zhì)，壞衲山水紋。殫精有后悟，畜耳無前聞。潛魚避流光，歸鳥投重昏。信有千丈清，不如一尺渾。[3]111-112

在這首詩中，詩人不僅描寫了皎潔月光映照下的西湖美景，而且借蘇軾聽琴，將清言比作月光，將僧衣比作水紋，從而渲染出強(qiáng)烈的喜愛之情。在詩歌結(jié)尾，詩人運用對比的手法，說淺淺的西湖比大江大河更加令他陶醉。

因為喜愛西湖，就連湖邊的小路都令陳師道覺得充滿詩情畫意。其《西湖》云：“小徑才容足，寒花只自香。官池下鳧雁，荒冢上牛羊?！盵3]165雖然天氣寒冷，但小路旁的梅花已經(jīng)開放，周圍彌散著清香。不遠(yuǎn)處，鴻雁在官池里遨游，牛羊在荒冢上奔跑，已是一片生機(jī)盎然的景象。

陳師道對潁州西湖的喜愛之情，在他任滿將離開之際表現(xiàn)得更加強(qiáng)烈。其《湖上》云：

湖上難為別，梅稍已著春。林喧鳥啄啄，風(fēng)過水鱗鱗。緣有三年盡，情無一日親。白頭厭奔走，何地與為鄰。[3]172

這首詩是詩人將要離開潁州時所作。開篇的“難為別”三字，已很好地體現(xiàn)出陳師道的依依不舍之情。之后，陳師道描繪出一個鳥語花香、波光粼粼的美麗西湖。在詩歌后半部分，詩人為尚未能親近西湖而三年緣分已盡而深感遺憾，因此他希望即便離開，若能距離此處不遠(yuǎn)也好??！

再說吟詠淮河與潁河的詩歌。其《次韻蘇公涉潁》云：

沖風(fēng)不成寒，脫木還自奇。坐看白日晚，起行清潁湄。三穴未為得，一舟不作癡。路暗鳥遺音，江清魚弄姿。宇定怪物變，意行覺舟遲。公與兩公子，妙語含風(fēng)漪。但怪笑談劇，莫知賓主誰。得句未肯吐，郁郁見睫眉。相從能幾何，行樂當(dāng)及茲。生忍自作難，百憂間一嬉。時尋赤眼老，不探黃口兒。解公頭上巾，一洗七年緇。至潔而納污，此水真吾師。須公曉二子，人自窮非詩。[3]113

詩人首先描繪了秋日潁河岸邊的美景，他說自己為了欣賞傍晚景致甚至在傍晚專門前往該處。鳥兒在樹叢里鳴叫，魚兒在河水中游戲，一切都那么美好！這首詩雖然是次韻蘇軾詩之作，但陳師道對景色的刻畫和情感的抒發(fā)都是真誠的。

陳師道前往潁州赴任時乘坐的交通工具是船，其初進(jìn)潁州境內(nèi)即作《泛淮》一詩：

冬暖如初日，潮回更下風(fēng)。鳥飛云水里，人語櫓聲中。平野容回顧，無山會有終。倚墻聊自逸，吟嘯不須工。[3]85

冬日里的淮河，在詩人的筆下是那樣美好。此時天朗氣清，正巧趕上潮水退去，詩人行舟順利。詩人坐在船上，從清澈的水面看到鳥飛云中的倒影，從而體現(xiàn)出潁水的寧靜之美。正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詩人自得其樂，心里充滿著溫馨，連作詩都不暇計較工拙了！

通過對潁州西湖、潁河、淮河的刻畫，陳師道不僅藝術(shù)地勾畫出潁州風(fēng)光的的美麗，同時也抒發(fā)了他對這篇土地的熱愛。

二、濳魚避流光，歸鳥投重昏

早在歐陽修知潁州的時代，潁州就已經(jīng)成為士大夫理想的隱居之地了。潁州當(dāng)時雖是小郡，卻有著優(yōu)越的自然環(huán)境與人文環(huán)境，培育了淳樸善良的民風(fēng)。歐陽修在《思潁詩后序》中說：

皇祐元年春，予自廣陵得請來潁，愛其民淳訟簡而物產(chǎn)美，土厚水甘而風(fēng)氣和，于時慨然已有終焉之意也。爾來俯仰二十年間，歷事三朝，竊位二府，寵榮已至而憂患隨之，心志索然，而筋骸憊矣，其思潁之念未嘗少怠于心。[2]600

他又在《寄河陽王宣徽》中稱贊這里“肥魚美酒偏宜老，明月清風(fēng)不用錢?！盵2]831在寫給兒子的書信《與大寺丞發(fā)》中，他說；“酒則絕佳于舊日。巨魚鮮美，蝦蟹極多，皆他郡所無。以至水泉、蔬果、皆絕好、諸物皆賤。閑居之樂，莫此若也?！盵2]2530他在《與張職方》信中又說自從到潁州后“始知潁真樂土，益令人眷眷爾”[2]2409。對于仕途失意而又性格敏感內(nèi)向的陳師道來說，這里自然是難得的安身之所。

陳師道到潁州前曾在仕途中遭遇一些挫折，難免會感到痛苦和失落，而景色美麗而又適宜隱居的潁州不僅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他心中的塊壘，由衷地涌起了更多的歸隱之意。

在陳師道的“潁州詩”中，明顯表現(xiàn)出渴望遠(yuǎn)離官場和退隱山林之意。除了在上節(jié)所提到的作品外，還較多體現(xiàn)在與蘇軾的唱和之中。如其《再次韻蘇公示兩歐陽》：

公詩周魯后，曳曳垂天云。府中顧長康，風(fēng)味如曲菊。非公無此客，請壽兩山樽。叔季大儒后，偏醒亦同醺。心與柏石堅，章成綺繡文。多難終不補(bǔ)，少戇今無聞。時無古今異，智有功名昏?？墒拱俪叩祝蛔鲾?shù)斗渾。[3]115

詩人在大力贊美了蘇軾的詩歌成就后，又稱道歐陽棐和歐陽辯兄弟在堅守品節(jié)的同時還能做到與世沉浮，在對比中希望蘇軾能明哲保身，從而趨利避害。其“潁州詩”中，類似的內(nèi)容還有“枯魚雖泣悔可及，莫待西江與東?！保ā洞雾嵦K公西湖徙魚三首》其一）[3]107、“濳魚避流光，歸鳥投重昏。信有千丈清，不如一尺渾”（《次韻蘇公觀月聽琴》）[3]112等，都是與蘇軾唱和的作品，表達(dá)的也都是同樣的意思。希望蘇軾如此，陳師道又何嘗不希望自己如此呢？

在這一時期，佛家的出世思想也強(qiáng)化了陳師道的退隱意識。在潁期間，他與當(dāng)?shù)氐纳畟H交往頻繁，并且在與僧人酬贈詩作中常常抒發(fā)隱逸遁世之意。如《以拄杖供仁山主二首》其一：

洗足投筇只坐禪，厭尋歧路費行纏。老來不復(fù)人間事，不用山公更削圓。[3]161

仁山主即潁州觀音院禪師，號左禪。陳師道《請觀音禪師疏三首》云：“茲東剎，今號左禪?！盵4]767陳師道說自己已經(jīng)厭棄了到處奔波尋覓，所以想息心養(yǎng)性皈依佛門。他已年近老邁，不想再為“人間事”而煩惱。從這詩中可以明顯看出陳師道渴望隱逸遁世、遠(yuǎn)離塵世的思想。

宋代文人參禪禮佛非常普遍。周裕鍇在《文字禪與宋代詩學(xué)》中說：

在北宋中葉以前，宋代文人參禪禮佛的活動尚未形成風(fēng)氣，因此水準(zhǔn)不高，規(guī)模也不大。熙寧以后，這種風(fēng)氣開始席卷朝野，士大夫參禪隊伍空前強(qiáng)大，包括許多權(quán)重之臣都熱衷修禪禮佛，而且士大夫的禪學(xué)水平也空前提高。[5]43

加之當(dāng)時朝廷內(nèi)部黨爭激烈，“以‘文字’排擊異黨和在排擊異黨時，禁毀‘文字’”[6]115，這就不僅使一些文人士大夫遭斥被貶，成為這場斗爭的犧牲品，隨之也造成了“文字”被禁毀、文學(xué)被摧殘打擊的后果。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佛教思想尤受文人士子傾向。潁州當(dāng)時僧人寺廟眾多，在陳師道與僧人交往時所作詩歌中，涉及到的潁州僧人有妙總大師、云門大師、徐之東禪主、仁公普仁、圓澄禪師等，潁州寺院有觀音院、薦福院等。在與這些僧人交往時，陳師道自然而然地受到感染，他希望在佛家思想中尋找自身安棲之所，以尋得一片安寧祥和恬淡的世界。

陳師道的“潁州詩”中，表現(xiàn)隱逸遁世思想的詩歌有10首，約占此期詩歌總數(shù)的20%。這與其前期所作詩歌相比，明顯有所不同。詩人來潁之前，從未在創(chuàng)作中表現(xiàn)過隱逸遁世思想，也沒有與僧人交往過的痕跡。然居潁3年期間，陳師道與僧侶來往頻繁，創(chuàng)作了一些反映佛家出世思想的詩歌。當(dāng)然，陳師道此期交往的僧侶也都是潁州的僧侶。從這個意義上說，這些作品仍然打上了濃重的潁州烙印。他的隱逸思想，正是在潁州的文化氛圍中滋養(yǎng)、發(fā)展起來的。

陳師道在潁期間生活安閑適意，無太多雜事紛擾，可以“一枕西窗深閉閣，臥聽葉竹雨來時”（《齋居》）[3]127，愈加增添了一份“更欲置身須世外，世間元自不關(guān)人”（《八月十日二首》其一）[3]125的出塵思想。

無論是在表達(dá)對友人的勸誡還是反映自我心境，都反映了詩人對隱逸絕俗、平淡生活的追求。而這種追求，是他在潁州才開始體悟出來并且將其反映到自己的詩中。

三、白首相逢恐無日，幾時書札到林泉

潁州雖然風(fēng)光美麗，適合隱居，但畢竟不在交通要道，過往的士大夫相對較少。陳師道居潁雖只3年，但期間多次與蘇軾、蘇迨、歐陽修兩子歐陽棐、歐陽辯等人飲酒唱和，與潁州簽判趙令畤、潁州僧侶東剎仁公、圓澄禪師等人來往頻繁。無論是好友離開，亦或是自己離開，陳師道眷戀不舍的情感在其詩歌中都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來。

陳師道是重情之人，到潁州結(jié)交了一些志趣相投的好友。在朋友離開之時，陳師道每每都會以詩相送。如《送蘇迨》：

胸中歷歷著千年，筆下源源赴百川。真字飄揚今有種，清談絕倒古無傳。出塵解悟多為路，隨世功名小著鞭。白首相逢恐無日，幾時書札到林泉。[3]101

此時作于元祐七年（1092），蘇迨離開潁州，陳師道以詩相送。在大力稱賞蘇迨的詩歌成就后，陳師道悲嘆自己已然白首，此次一別，恐怕已無來日再見，所以希望對方不要忘記自己，要偶爾給自己寫封信。陳師道在這首詩中用情很深，送別時依依惜別不舍。

陳師道在潁州結(jié)交的友人中，包括許多佛寺僧人。他作有《別圓澄禪師》：

法施老人臥不出，呼我取別行問疾。磨盤拭箸勸一飽，少待須臾莫倉卒。早年著眼覷文字，萬卷初無一言契。多生綺語未經(jīng)懺，半世虛名早已累。此去他來尚有緣，頭童齒豁恐無年。殷勤三請久住世，弊惡可念未可捐。平生準(zhǔn)擬西行計，老著人間此何意。他年佛會見頭陀，知是當(dāng)年老居士。[3]169

此詩是詩人將要離開潁州時，與園澄禪師道別之作。陳師道《比邱理公塔銘》載：“紹圣元年九月癸丑，比邱理公卒汝陰之薦福院，年八十一?！盵4]825園澄禪師即比邱理公，可知當(dāng)時已年老體衰，還要為詩人“磨盤拭箸”勸導(dǎo)“莫倉卒”，可以看出二人友誼之深厚。對于詩人來講，這一分別也是再無來日，所以“恐無年”飽含了心中的珍重與不舍?！秱鳠翡?傅大士傳》載：“有天竺僧嵩頭陀，謂曰：‘我與汝毗婆尸棄佛所發(fā)誓，今兜率宮衣缽現(xiàn)在?！蛎R水觀其影，見大士園光寶蓋?！盵7]1058詩人以嵩頭陀比圓澄，以傅大士自況，不僅體現(xiàn)出彼此之間的親近關(guān)系，而且已有將要皈依佛門之意。又如其《別觀音山主》：

離合應(yīng)生理，過逢豈近緣。情親見今日，語妙記當(dāng)年。閉戶安禪主，沖風(fēng)逆水船。不應(yīng)清夜月，故作別時圓。[3]171

觀音山主即東剎仁公，陳師道曾以拄杖贈之。人生的悲歡離合乃是自然定律，相逢即是此生緣分。回憶曾經(jīng)交往的美好歲月，今日別離就更顯難舍難分。最后兩句與蘇軾的“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8]859有異曲同工之妙，抒發(fā)了陳師道的惜別眷戀之情。

陳師道的“潁州詩”中，體現(xiàn)送別惜別之情的共有10首，約占此期詩歌總數(shù)20%。陳師道居潁期間創(chuàng)作的這些作品，雖然側(cè)重點在于對友情的的珍重，但也跟他對潁州這片土地的熱愛有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

四、“潁州詩”在陳師道詩歌中的地位

陳師道的“潁州詩”不僅具有鮮明的潁州地方特色，而且在其詩歌風(fēng)格形成過程中也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從“白首”到“清風(fēng)”的轉(zhuǎn)變

陳師道來潁之前，恩師去世，家境陷入困頓。他在此期的詩歌中較多使用“白”“老”等字，如“白首以為期”（《送內(nèi)》）[3]13，“百年雙鬢白”（《送外舅郭大夫夔路提刑》）[3]64，“白鬢緣愁百尺長”（《和江秀才獻(xiàn)花三首》其一）[3]73，“束發(fā)相看到白頭”（《送趙教授》）[3]77，“功名欺老病”（《寄外舅郭大夫》）[3]16，“我老不自食”（《憶少子》）[3]18，“昔日老人今則少”（《次日答刑居實二首》其二）[3]36，“憑將衰老事”（《送張支使》）[3]58等等。詩人頻繁使用這些詞語，應(yīng)該是以此來抒發(fā)內(nèi)心的憂愁與苦悶。

到潁州后，陳師道逐漸喜歡上了潁州這片土地，心中的傷痛得到了消解，詩中出現(xiàn)最多的是“清”意象，如“清談絕倒古無傳”（《送蘇迨》）[3]102，“豈知激濁與清流”（《次韻蘇公西湖徙魚》其二）[3]107，“清湖納明月”（《次韻蘇公觀月聽琴》）[3]111，“遇物作清妍”（《寄參廖》）[3]122，“向老逢清節(jié)”（《十五夜月》）[3]128等等。詩人對“清”意象的運用，表現(xiàn)出居潁期間的一種清閑安適之情。

（二）隱逸思想在以后得到強(qiáng)化

陳師道到潁州之前，歸隱思想并不明顯，可是3年的潁州生活使他的思想發(fā)生了明顯的變化，隱逸以及與其相關(guān)的佛教思想在他的心頭逐漸占據(jù)了上風(fēng)。這在前文已有具體的分析，此處就不再多說了。

陳師道晚年時，貧困交加，苦病煩悶，將全部精神寄托于佛前，“暮年貪佛替論文”[3]145，甚至后悔沒有早日與佛結(jié)緣。他在《與魯直書》中說：“若不餓死寒死，亦當(dāng)疾死，然人生要須死，寧校短長。但恨與釋氏未有厚緣，少假數(shù)年，積修香火，亦不恨也。”[3]575影響陳師道后半生的佛家思想，正是在居潁3年中萌生和發(fā)展起來的。

（三）廣泛化用杜詩

陳師道作為“江西詩派”的核心成員之一，又被元代方回稱為“一祖三宗”之一宗，他的詩歌同樣大量化用杜甫的詩句，而這一特點的形成也與潁州有很大的關(guān)系。如其“南蕩不可渡，北渚風(fēng)浪生”（《北渚》）[3]123，出自杜詩《渡江》：“春江不可渡，二月已風(fēng)濤?！盵9]2354“盈盈秋月不余分，葉露懸光可數(shù)塵”（《中秋夜東剎贈仁公》）[3]127二句，出自杜甫《八月十五夜月二首》：“此時瞻白兔，直欲數(shù)秋毫?！盵3]1751再如“倏看雙鳥下，已負(fù)百年身”（《次韻秦少游春江秋野圖》）[3]91，化用杜甫“長為萬里客，有愧百年身”（《中夜》）[9]1461。陳師道化用杜詩，原意不變，僅僅是語言表達(dá)發(fā)生了變化。

陳師道在“潁州詩”中大量化用杜甫詩句，他不僅模擬，也追求發(fā)展和變化。陳師道曾拜于曾鞏門下，又學(xué)黃庭堅詩。其《后山詩話》云：“詩欲其好，則不能好矣。王介以工，蘇子瞻以新，黃魯直以奇，而子美之詩，奇、常、工、易、新、陳，莫不好也。”[10]301陳師道認(rèn)為蘇軾、王安石、黃庭堅其詩雖然自成一家，但杜甫的詩更能觸類旁通，融納百川，其水平更上一層。所以他又說：“學(xué)詩當(dāng)以子美為師，有規(guī)矩故可學(xué)?！盵3]305陳師道的“潁州詩”大量化用杜甫詩句，為“后山體”的發(fā)展和形成奠定了基礎(chǔ)。

陳師道居潁期間，或通過描寫刻畫潁州的自然風(fēng)光，抒發(fā)內(nèi)心的閑適愉悅；即便是表現(xiàn)隱逸思想，亦或是抒發(fā)惜別懷友之情，都與其所處的潁州環(huán)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陳師道的“潁州詩”不僅具有濃郁的地方特色，而且在主題思想、詞匯使用和詩歌技巧等方面，都對“后山體”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意義。

[1]劉瑛.成化中都志[M].明弘治刻本.

[2]歐陽修.歐陽修全集[M].李逸安，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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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周裕鍇.文字禪學(xué)與宋代詩學(xué)[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

[6]沈松勤.北宋文人與黨爭[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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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仇兆鰲.杜詩詳注[M].北京：中華書局，1979.

[10]陳師道.后山詩話[M].何文煥.歷代詩話，北京：中華書局，1981.

On Chen Shidao’s Yingzhou Poetry

LUO Xiu-jie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Fuyang Normal University, Fuyang 236037, Anhui)

Chen Shidao had been teaching in Yingzhou for three years and created 52 poems about Yingzhou. In these works, Chen Shidao not only depicted the natural scenery of Yingzhou, but also expressed his love for the local conditions and customs when expressing his leisure and seclusion. Even when expressing the feeling of farewell to friends and relatives, his poems had a lot to do with the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of Yingzhou. These poems not only have distinctive local characteristics, but also have important significance for the formation of “Houshan style”.

Chen Shidao; Yingzhou poetry; characteristic; value

10.14096/j.cnki.cn34-1044/c.2020.01.05

I206

A

1004-4310（2020）01-0028-05

2019-09-20

羅秀潔（1993- ），女，安徽阜陽人，阜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2017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