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浩 綜述 楊正漢 審校
非酒精性脂肪肝病(non-alcoholic fatty liver disease,NAFLD)是指除外酒精和其他明確的肝損傷因素,主要以肝細胞內(nèi)脂肪過度沉積為特征的臨床病理綜合征,NAFLD患者通常有肥胖、糖尿病和血脂異常的代謝疾病。NAFLD包括非酒精性脂肪肝(non-alcoholic fatty liver,NAFL)、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non-alcoholic steatohepatitis,NASH)、肝硬化和肝細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1]。NAFLD目前是21世紀全球最重要的公共健康問題之一。亞洲地區(qū)NAFLD的總合并患病率為31%,中國的患病率為31%,其中患病率最低的是日本為24%,患病率最高的是伊朗為36%[2]。中國NAFLD的男性發(fā)病率高于女性,城市比例高于農(nóng)村,NAFLD的患病率已經(jīng)達到了流行的比例,而且它的發(fā)病率正在增加,需要引起人們的重視[3-4]。
1958年Waster[5]首次提出脂肪肝和脂肪性肝炎這一概念。在1980年Ludwig等[6]提出NASH這一疾病。1998年Day等[7]提出NAFLD發(fā)病機制的二次打擊學說,久坐的生活方式、高脂肪飲食、肥胖和胰島素抵抗導致肝臟的脂肪堆積為第一次打擊,第二次打擊為脂質(zhì)過氧化反應的形成,進而激活炎癥級聯(lián)和纖維生成[7-8]。然而NAFLD發(fā)病機制是復雜的,后期出現(xiàn)多重打擊學說替代了二次打擊學說[9]。多重打擊涉及脂毒性、氧化應激、內(nèi)質(zhì)網(wǎng)應激、慢性炎癥狀態(tài)和線粒體功能障礙等機制。因此NAFLD的形成,包括了遺傳、外部環(huán)境及細胞內(nèi)外因素的改變。目前關于NAFLD有兩種觀點,第一個觀點認為NAFLD是一種組織學疾病譜,從NAFL進展到NASH,繼而肝臟纖維化及硬化,最終形成HCC。第二個觀點NAFL、NASH認為是兩種疾病[10]。第一個觀點為主流觀點,本文按照主流觀點進行闡述分析。
NAFLD是進展性的疾病,MRI診斷NAFLD不同階段對于臨床有著重要意義。NAFLD的評估包括定量肝脂肪變及纖維化程度、有無代謝和心血管危險因素及并發(fā)癥、有無肝臟炎癥損傷以及是否合并其他原因的肝病[11]。以下就MRI對肝脂肪變、炎癥程度評估及NAFLD相關纖維化的評估三方面來描述其進展。
NAFL早期階段是可逆的,晚期可以進展為NASH相關纖維化及肝硬化,甚至演變?yōu)镠CC[12],所以早期定量診斷十分重要。最近一項研究中,沒有肝纖維化的NAFLD患者,脂肪含量越高,其纖維化進展的幾率越高[13]。目前MRI是定量檢測肝臟脂肪含量的最佳無創(chuàng)檢查方法。定量診斷肝臟脂變MRI技術主要有磁共振波譜(magnetic resonance spectroscopy,MRS)和化學位移成像技術,兩者都是利用脂肪組織中的氫質(zhì)子和水分子的氫質(zhì)子的進動頻率差異來進行定量分析,通過選擇不同的水-脂分離技術測定脂肪含量。
MRS根據(jù)水和脂肪組織共振頻率差異,在MRS譜線上兩者將位于不同位置,進行譜線分析,計算出脂肪含量比例。目前MRS多采用單體素掃描,體素大小一般為邊界2cm的正方體。但是肝臟脂肪變性大多是非均型分布,單體素塊測量放置的區(qū)域不同將會造成很大的結果差異,往往多次選定區(qū)域掃描[14]。多體素MRS雖然掃描范圍變大,但是體素之間信號干擾較單體素MRS嚴重。有研究發(fā)現(xiàn)肝臟V段脂肪含量可以較好反應肝臟整體的脂肪含量。故用單次MRS掃描測量肝臟脂肪含量盡量采用肝V段[15]。MRS雖然可以較為客觀的測定脂肪含量,但由于掃描時間長、操作及后處理較為復雜,與非對稱回波的最小二程估算法迭代水脂分離技術(IDEAL-IQ)相比掃描成功率較低[16]。Datz等[17]研究發(fā)現(xiàn)約1/3的NAFLD患者鐵穩(wěn)態(tài)紊亂,而MRS對主磁場的均勻性要求較高,鐵異常沉積對其也會產(chǎn)生影響。
目前在臨床較常用的脂肪含量測量方法是質(zhì)子密度脂肪分數(shù)(proton-density fat fraction,PDFF),Dixon[18]于1984年首次提出。該方法以不同速率處理水和脂肪分子,因此在正反相位交替中可以發(fā)現(xiàn)水和脂肪分子,從而量化脂肪。為了更準確量化脂肪測量,一種多點迭代重建算法被提出,稱為水和脂肪迭代分解伴不對稱回波和最小平方評估法(iterative decomposition of water and fat with echo asymmetry and least-squares estimation,IDEAL 估計法),采集數(shù)據(jù)超過3個回波進行分析[19]。此后改進的IDEAL-IQ序列掃描同時進行T2*矯正減少鐵沉積的影響。IDEAL-IQ序列掃描時間短,操作簡便,很少受NASH炎癥及纖維化的影響[20],有研究表明對比劑可以影響R2*值,但有些研究表明注射SPIO及釓對比劑后IDEAL-IQ仍可以準確測量脂肪含量[21-22]。多項研究發(fā)現(xiàn)Dixon技術對脂肪含量定量結果與病理結果高度相關[23-24]。
在肝臟NAFLD脂肪變中,MRS和PDFF技術測得脂肪含量與病理具有很高的一致性。有研究表明在兒童和成人NAFLD脂肪變中MRS和PDFF技術對脂肪的測量差異并無統(tǒng)計學意義,但PDFF技術對全肝臟的脂肪定量更有優(yōu)勢[25-26]。MRS由于各種影響因素限制,常應用于科學研究,仍未廣泛應用于臨床。PDFF操作簡單、掃描時間短,很少受其他因素影響,是目前臨床理想無創(chuàng)性肝臟脂肪定量手段。
NASH是NAFL進展至肝硬化和HCC的中間階段,難以自愈,在NAFLD中診斷出NASH具有臨床意義。NASH定義為5%以上的肝細胞脂肪變合并小葉內(nèi)炎癥和肝細胞氣球樣變性[27]。用相應MRI技術檢測炎癥損傷對NAFL和NASH鑒別非常重要。
磁共振彈性成像(magnetic resonance elastography,MRE)的原理是在普通MR設備增加剪切波裝置對成像部位施加剪切波,在垂直波的傳播途徑上質(zhì)點會產(chǎn)生周期移位,位移的幅度與質(zhì)點的彈性相關,其質(zhì)點位移幅度在運動敏感梯度的作用下獲得MR相位圖,進而計算出相應彈性值。目前2D-MRE測得橫向傳播的機械波,3D-MRE可計算獲得軸向傳播機械波[28]。3D-MRE基礎上又衍生了多頻率3D-MRE(multifrequency 3D-MRE,mf3D-MRE)可以獲得儲能模量、損耗模量、剪切剛度和阻尼系數(shù)的參數(shù)。阻尼系數(shù)可以用來評估小葉內(nèi)炎癥和肝細胞氣球樣變性。mf3D-MRE對于NASH的統(tǒng)計-交叉模型中達到了0.73,相對2D-MRE的0.61有著明顯提高[29]。mf3D-MRE在臨床無創(chuàng)評估NASH方面非常具有前景。
Traussnigg等[30]用7T高場強MRI對31P分析,通過飽和轉移技術揭示了NASH中能量代謝的變化,包括炎癥和纖維化過程中ATP的動態(tài)通量,計算無機磷酸鹽(inorganic phosphate,Pi)和三磷酸腺苷(adenosine triphosphate,ATP)反應的化學匯率常數(shù)k和單向正向交換通量(FATP),NASH患者的k值和FATP值均低于NAFL患者,k值和FATP值和小葉炎癥呈強相關性,然而并不能檢測細胞氣球樣變。煙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磷酸(nicotinamide adenine dinucleotide phosphate,NADPH)與總磷(total phosphorus,TP)比值與氣球樣相關。
半定量磁共振成像(quantitative MRI,QMRI)的多組分弛豫法(multi-component relaxometry,MCR)技術可以獲得細胞外水分數(shù)(extracellular water fraction,ECWF)和和細胞內(nèi)外水的橫向弛豫率比值(the ratio of the transverse relaxation rate between intra and extra-cellular water,R2I/E)之間的橫向弛豫率(R2)的比值,R2I/E評估對炎癥,區(qū)分正常實質(zhì)和輕度小葉炎癥,然而對于纖維化程度嚴重的NASH識別能力減弱[31]。
在Gd-EOB-DTPA增強MRI中,雖然研究發(fā)現(xiàn)NASH增強比例低于NAFL,但是對于炎癥并不能很好地進行識別[32-33]。Smits等[34]用USPIO增強MRI鑒別NASH和NAFL,發(fā)現(xiàn)NASH的炎癥會影響R2*值改變,具有較高的敏感度,特異度較差,但是可以反應肝臟的生物學功能,這是很多MRI技術所不具有的。
NASH早期炎癥是局灶的,這會導致組織學診斷不準確。病理學專家在判別小葉內(nèi)炎癥和肝細胞氣球樣變性時一致性并不高,說明病理學家對NAS分級疾病嚴重程度的共識同樣不完善。由于金標準的不完善可能導致目前MRI技術對NASH炎癥診斷減弱。MRI技術在診斷NASH炎癥方面mf3D-MRE具有較高的特異性,USPIO增強MRI具有較高的敏感性,兩者相結合或許對NASH炎癥具有更好的診斷效能。
肝臟NASH相關纖維化分級通??刹捎肕etavir分級:F0,未發(fā)生纖維化;F1,肝門束擴大但無纖維間隔形成;F2,肝門束擴大并伴少量纖維間隔形成;F3,產(chǎn)生大量纖維間隔,匯管區(qū)與中央靜脈間形成橋接;F4,已形成肝硬化。級別越高,表示肝纖維化程度越高,患者預后越差[35]。NASH分級為早期 NASH為無肝纖維化或有輕度纖維化,等級為F0~F1,纖維化性 NASH有顯著肝纖維化或間隔纖維化,等級為F2~F3,NASH 肝硬化,肝臟合并肝硬化,等級為F4[27]。NASH的F3纖維化也稱為橋接纖維化。對于NASH早期纖維化(F1和F2期),臨床經(jīng)過治療可以逆轉,F(xiàn)3期經(jīng)過治療可以延緩疾病的發(fā)展為肝硬化的過程。所以識別早期的NASH纖維化十分重要。
在AASLD指南的肝臟纖維化無創(chuàng)評估中,MRE非常適合于識別NAFLD患者不同程度的纖維化[36-37]。Loomba等[37]發(fā)現(xiàn)MRE區(qū)分早晚期NASH相關纖維化準確度較高[38]。MRE測量NAFLD患者準確值較高[39]。在早期研究中炎癥因素是否影響MRE測量肝臟的硬度值具有爭議。最近發(fā)現(xiàn)NASH炎癥也可以提高MRE硬度值[40]。隨著mf3D-MRE應用,40Hz可以識別炎癥,60Hz可以較好的識別NASH相關性纖維化。
T1rho技術亦稱為T1ρ,T1rho是在持續(xù)自旋鎖射頻脈沖下的橫向弛豫,主要用于研究大分子物質(zhì)與水質(zhì)子間的低頻相互交換作用[41]。因為肝纖維化過程中,可有膠原、蛋白多糖等多種大分子物質(zhì)在肝臟內(nèi)的沉積,所以此項技術用于檢測肝臟的纖維化有無。T1rho不受炎癥和脂肪的影響[42]。有研究表明T1rho技術對纖維化程度的分級并不敏感[43]。所以T1rho技術往往用在肝硬化患者纖維化的診斷上。最近的NASH動物實驗,在T1rho基礎上應用了Gd-EOB-DTPA增強,稱之為T1ρ-HBP,在此基礎上研究發(fā)現(xiàn)T1ρ-HBP可以對早期的NASH相關性纖維化進行識別,但是本次動物模型設計限制缺乏高級別NASH相關纖維化[44]。
擴散加權成像(diffusion weighted imaging,DWI)通過梯度自旋回波技術,反應活體生物組織內(nèi)水分子的布朗運動,測量水分子運動過程受限的程度和方向。IVIM理論旨在將水分子布朗運動與非布朗運動的擴散區(qū)分開來,采用多b值DWI分析,對組織內(nèi)水分子運動和血液在毛細血管流動測量,可以獲得兩者信息。IVIM的雙指數(shù)模型函數(shù)為S(b)=S(0)[(1-f)·e-bD+f·e-b(D+D*)],D反映的是體素內(nèi)真性水分子擴散情況;D*反映的是體素內(nèi)微循環(huán)灌注效應;f是D*占總體擴散效應的容積率,稱為灌注分數(shù)。Braz等[45]研究發(fā)現(xiàn)D值及D*值在識別NASH相關性纖維化(F1、F2)有顯著差異,f值無顯著差異但是具有相應趨勢,這項研究受限于F3、F4患者較少,只是部分進行了驗證。Murphy等[46]研究也是具有同樣缺陷,并且沒有D*值計算,D值和f值與NASH纖維化具有顯著差異。之后有研究發(fā)現(xiàn)f值在不同纖維化患者確實有差異,但是在識別纖維化分期能力不夠精確,D值和D*值可能受到炎癥及脂肪變的影響[47]。Hu等[48]在IVIM研究中,將大鼠肝纖維化模型按病理為F0~F4五組,發(fā)現(xiàn)D值在F0~F2逐漸減低,在F2~F4間高低不定,D*值、f值及ADC值隨肝纖維化程度的進展呈降低趨勢,各組間的參數(shù)均有顯著差異,其中f值及D*值的診斷效能優(yōu)于ADC值。最近一項兒童NASH相關纖維化的研究發(fā)現(xiàn)D值對識別纖維化并無價值,NASH相關纖維化組的D*值和f值與無纖維化組具有顯著差異[49]。
Cassinotto等[50]研究T1-mapping、T2-mapping及DWI的診斷效能,發(fā)現(xiàn)T2-mapping不是可靠的指標,T1-mapping診斷效能優(yōu)于DWI,T1-mapping有望成為新的技術手段。最近也有相應研究在T1-mapping基礎上加入Gd-EOB-DTPA增強[51],增強前后T1弛豫時間改變在NASH不同纖維化分組上有顯著差異,可以對不同NASH相關纖維化進行識別。31P MRS在不同纖維程度分級時候檢測磷酸單脂和磷酸二酯中的含P成分比例發(fā)生變化[34],本研究局限在MRS所測范圍不能和肝臟穿刺區(qū)域相一致,而且高場強研究比較少,結果需要進一步大規(guī)模驗證。MCR技術測量ECWF可以進行F1纖維化判別[33],在F3~F4間無法判別,具有局限性。
在NASH相關性纖維化識別,還有一些技術比如磁敏感加權成像(susceptibility-weighted imaging,SWI),但是這項技術只能檢測中度和晚期肝纖維化,缺乏大量臨床實踐證明[52]。T1-mapping可能受到炎癥和鐵的影響[53]。T1rho技術受限于其對磁場不均勻的高敏感和能量沉積過高,需要更多臨床實驗來確定穩(wěn)定性和應用性。還有Gd-EOB-DTPA增強識別肝臟纖維化,有研究發(fā)現(xiàn)MRE準確度要高于此項技術[54]。IVIM技術目前可能對NASH相關纖維化精確識別能力欠佳。和其他技術相比,MRE目前是最精確評估肝臟纖維化的無創(chuàng)成像技術[55]。
NAFLD病變是一個連續(xù)進展的病變,包含了脂肪變、炎癥及纖維化等復雜因素形成,單一的MRI技術很難將其區(qū)分出來,需要多參數(shù)的MRI技術聯(lián)合診斷。目前MRI的PDFF技術對脂肪的定量測量已經(jīng)廣泛應用臨床,對脂肪變的診斷與病理一致性較高,如果對飽和及不飽和脂肪的比率識別則需要聯(lián)合MRS技術,兩者聯(lián)合可能會有更好的臨床意義。對NASH炎癥的MRI識別,目前病理取樣的誤差及病理專家的診斷一致性并不是很高,導致MRI在炎癥識別的上限存在,MRE聯(lián)合USPIO等技術可能提高現(xiàn)有的診斷水平。NASH相關纖維化可以用MRE技術進行量化,目前3D-MRE對纖維化識別準確率較高,隨著T1rho及MRS等技術不斷提升及臨床實踐應用,多參數(shù)結合將對NAFLD纖維化分期更加精確。
目前,NAFLD發(fā)病機制仍未明確,還有很多地方值得探討。在MRS研究中發(fā)現(xiàn)脂肪變性與基因型CC呈負相關,肥胖人群多元不飽和脂肪與單一不飽和脂肪比率明顯高于正常人群,PNPLA3基因型GG人群會有更高的多元不飽和脂肪,目前文獻中對基因易感性分類的影像學統(tǒng)計分類較少,不同基因易感性的影像診斷臨界值有變化尚不可知。兒童NAFLD與成人NAFLD的病理變化并不完全一致,目前研究多關注于成人NAFLD,對兒童NAFLD的研究較少,而且影像在此方面的對比研究較少,目前兒童NAFLD的發(fā)病率不斷提升,兒童NAFLD也值得進一步研究。隨著醫(yī)學水平提高,不斷完善NAFLD疾病的發(fā)病機制,MRI原有技術的改進與新技術的開發(fā)將會提高NAFLD準確分期。多參數(shù)MRI聯(lián)合診斷有望實現(xiàn)一站式評估NAFLD的脂肪變性、炎癥及纖維化程度,進而更有效的指導臨床的精確治療。